赵贵儿的长相特别符合这个时代对男子的审美,明眸善睐,通体洁白,此时宋玉殊条件反射看过去,入目便是一片雪白滑腻,怔愣一瞬,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迅速将目光撇开,急得连身子都扭了过去。
“你……你赶紧把衣服穿好!”
宋玉殊眉头一拧,凶狠怒吼;
“赵贵儿!你再这样不知轻重乱来,那就给我滚下车去……”
“知道了知道了,你的马车装不下我这尊大佛是吧……”
赵贵儿瘪着嘴,慢条斯理将腰间的盘扣记好,然后扬起下巴,小脸上竟有几分得意;
“刚刚你看到了吧?我的守宫砂还在呢,红艳的很,所以我身子还是干净的,你嘴巴要再这样不干不净污蔑我,我就告诉我娘,让我娘好好给一个教训……”
宋玉殊嘴角一抽,对这不按常理出牌的熊孩子有些无语;
“……我没污蔑你,我就问一下你需不需要去医馆。”
赵贵儿一声冷哼,有些不忿;
“问我去医馆不就这个意思吗,哼,虚伪的女人!”
宋玉殊;“……”
行吧,你有理,我闭嘴。
宋玉殊盯着窗外又沉默了起来。
眼瞧着宋玉殊又不吭声了,赵贵儿气闷半晌,干脆挪到马车口与前面车夫聊天;
“婶子,你们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这车夫本来就是个聒噪性子,今儿这趟生意接的不太幸运,竟载了个不说话的闷葫芦,心里正憋的慌,不曾想后面这小子竟开始与自己搭话,顿时乐的车夫眉开眼笑,声音洪亮;
“是去青城,还有好几天路程呢,公子听过青城吗?那可是个繁华富饶的地界……”
“你问这干什么!”
宋玉殊冷不丁插话其中,硬邦邦开口;
“……等会儿马车就会到达下个城镇,到时我下车给你买套衣衫换上,再雇辆青蓬小车将你送回,你娘如今还在客栈是吧……”
不等赵贵儿说话,前面车夫也忙跟着应和;
“这倒也是,男儿家的可千万别跑那么远,还是赶紧回家为好,最近这路上可不太平,乱七八糟的什么人都有……”
赵贵儿嘴巴张了张,却又没发出什么声音来,心里有些憋闷。
刚刚在遇到险境之时,他确实是想赶紧回到母亲身边大哭一场,诉诉这一路受尽的委屈,可现如今脱离险境后,他心中的想法却又有了变化。
母亲昨儿个那般辱骂自己,自己若是这般轻易就原谅了她,那下回这样的事情肯定还会发生……
赵贵儿咬了咬唇,干脆利落的撒了谎;
“我娘不在客栈了,她本就是商户,天天拉着货物乱跑,天南海北的,怎么可能在一个地方呆太久,今儿早上她就走了,我是在路上偷偷跑出来的……”
宋玉殊一听,眉头立时皱成了死疙瘩;
“那你知道上哪找你娘吗?”
赵贵儿的头都快垂到自己胸口了,语音讷讷;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被她带出来见世面,怎么会知道她的路程……”
宋玉殊犹不死心,追根究底;
“那你老家呢?老家哪的?”
赵贵儿这会沉默的有些久,他的大脑从未像今天转的这么快过;
“我……我老家很偏,是一个大山里的村子,我不太记得路……”
宋玉殊眯起眼睛,有些怀疑;
“你连自个住了十几年的老家路都找不到?”
赵贵儿低头不敢看她眼睛,有些气弱;
“我……我十几年都没出过村子,怎么可能会知道外面的路……你别逼我了,我真不知道!”
宋玉殊;“……”
合着她这是救了个大累赘啊,他这么大个人,她上哪安置他去!
悲了个催的。
听着车厢内你问我答的两人对话,吓得聒噪的车夫也不敢吭声了。
她好心归好心,热情归热情,可若让她将这男子带回家——不说她敢不敢吧,主要她也养不起啊!
车内三人谁也没再开口说一句话,在这种沉闷氛围中,马车终于再一次跨进城门,到达了下一个落脚点。
眼瞧车夫已经按照她们本来计划停在了一家制衣铺前,宋玉殊咬了咬牙,终究还是一掀帘子跳了下去。
累赘归累赘,烦人归烦人,赵贵儿一介男儿家,她也不能让他就这样内里挂空档不是,太不雅观了。
制衣铺子内
“唉,欢迎欢迎,客官是想买了衣料自己裁衣,还是直接购买成衣,我们铺面品种多样,有绸有棉,宽袖的,窄袖的,长衫的,短衫的……”
宋玉殊一脚刚踏进店铺大门,铺内小二就赶紧一溜烟跑过来介绍,嘴皮子特别麻利。
宋玉殊眉头微皱,她这会儿心情不好,也没了客气意思,一挥手打断小二的繁琐介绍,直接指着墙面上挂着的两套棉衫开口;
“别介绍了,就那两套吧!”
小二回头去瞧,立马眉开眼笑;
“唉,好好好,客官真是爽快,就这两套是吧?小的这就给你取下来……”
她一边找出根衣杆将两套棉衫取下,一边笑着开口;
“客官眼光真好,这两套衣服在咱们城内卖的可好了,那些贫家儿郎们还都照着这样子买了布料回去自己做呢,特别受欢迎……姑娘是买来给弟弟穿,还是夫郎……”
宋玉殊不胜其烦的瞪她一眼,冷邦邦开口;
“结账吧!”
小二被嫌弃了也不生气,依旧笑呵呵的将衣服整理叠好,又从柜子底下扯出一块粗布摊好,将衣服平整放进里面,系成一个小包裹递给宋玉殊;
“一共五百六十个铜子,劳驾这边付账。”
宋玉殊选的两套衣服都是纯棉衣料,也就是平民小户最常穿用的款式,窄袖短衫,交领盘扣,两套一模一样的款式,只颜色上有些区分。
一套靓蓝,一套浅灰,颜色既不鲜艳,款式也不时兴,等宋玉殊付完帐将衣服拿进马车后,果不其然引得赵贵儿一阵吐槽。
“这是啥呀,颜色好难看啊!我今年才十几岁,你怎么给我买这种老旧衣服……还有这款式,都烂大街了好吗,一点儿都不时兴……”
赵贵儿上手扒拉着包袱里的衣物,嘴巴一直嘟嘟囔囔,絮絮叨叨,眉眼和手指相互配合,都在尽情表达着自己的嫌弃;
“……还有这料子太粗糙了,我以前穿的衣服不是绸的,就是上好棉的,像这种粗糙面料我……”
宋玉殊忍无可忍,对他怒目而视;
“爱穿不穿,不穿光着,把我衣服还我!”
赵贵儿这会儿也看出宋玉殊不会把他随便扔在什么危险地界,脾气又逐渐恢复过来,张牙舞爪;
“什么呀,你以为我稀罕你衣服啊,还不是你给我买的这些衣服太难看了,瞅瞅这都是啥啊,那你自己穿都知道买宽袖长衫,怎么就不知道也给我整两套,瞧瞧这些衣服,这可都是街上干苦力的人才这样穿!”
宋玉殊被气的眉心直跳,忍不住开口怼他;
“——那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啊?我可不是你娘,没义务娇生惯养着你,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想被我随便扔在一个地方,那就给我老实点,管好你的嘴巴,放勤你的双手,我这里养不起闲人……”
赵贵儿抬眼瞪他,有些生气;
“合着你这意思,是将我当成奴才了呗!怎么着?我是不是还得给你当牛做马,伺候你的饮食起居!”
赵贵儿声音气恼,显然很是不忿。
宋玉殊神情一愣,然后咧嘴直乐,盯着他的目光里恶意满满;
“好主意,你不说我还没想到呢,你如今身无分文,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是我买的,这我总不能白养你吧,要不就让你卖身还债,给我做个十年八年的奴隶牛马,以此还债好了……”
赵贵儿被气的大声尖叫;
“宋玉殊你休想!我告诉你,你休想!我赵贵儿绝不会当人奴隶,你想都别想!”
宋玉殊冷漠无情;“不愿意那就走呗,我瞧你双脚齐全,应该饿不死……”
赵贵儿;“……”
吵吵闹闹到最后赵贵儿也没走,而是在宋玉殊的威逼下,憋憋屈屈充当起了小厮角色。
这下子憋屈的就变成宋玉殊了。
宋玉殊让他跑腿买饭,他私扣银钱,只给宋玉殊带回来两个白面馒头。
宋玉殊让他打水,他喝一半洒一半,就带回来一点杂质底子。
宋玉殊饭馆点桌四菜一汤,准备好好犒劳下自己的舟车劳顿,赵贵儿风卷云残给她吃掉一大半,好吃的那是一口都没留……
在收留赵贵儿的第三天,宋玉殊是真的悔得肠子都青了。
憋憋屈屈好几天,终于在第四天的中午,一行人到达了青城门口。
宋玉殊从马车里撩开帘子往外看,眼瞧青城门口车来车往,川流不息,不由眼神有些恍惚。
其实真说起来,这里也算是她的另一个故乡吧,在没有恢复记忆的前八年里,她一直是以本地土著的身份生活在这座城市的,如今八年光阴匆匆而过,已经16岁的她再次看到这熟悉地界,心里依然有种强烈的熟悉感。
——那是故乡的味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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