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红彤彤一片,喜庆的红,像新娘唇上的胭脂弥漫开来,涂抹了一切。
原来是李大武大婚。
在这雪与火的太极阵图构建出的幻境之中,一切都是魅影幢幢,似远似近。新娘身穿大红嫁衣,头顶半透明红盖头,在如烟似雾的红中,眉眼弯弯,笑意盈盈。
桃橙回想起来,在她从凡尘世界走丢的那个上午,她路过李大武家门口,还看到了李大武媳妇披头散发地瘫坐在地上,落寞凄然。
而眼前巧笑嫣然的女子,与回忆中的那个人,竟是同一人。
同样是身穿大红婚服,李大武却不似他媳妇那般喜悦。他头束红发带,黑发垂下来,在红色的掩映中显得眉目如画。可是他的眼中却装满了清冷,仿佛他只是替别人来参加婚礼似的。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随着礼生朗朗的声音,婚礼愈来愈热闹。各色菜肴被不断地端呈上来,宾客们来来往往,寒暄笑语,恭贺不断。
可李大武为何像个局外人似的呢?
时间回到三个月前。
是李大武的母亲王俭绣和李大武在对话。
王俭绣:“儿啊,这赵家的小姐人品是极好的,对你又是痴情一片,相貌也端正,你怎么还不满意呢?”
李大武沉默了一刻,然后回答说:“既然连阿娘都如此说,那便应了这门亲事吧。”
说完,李大武施礼告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王俭绣自是不知道李大武所想,可是来到这幻境中的风丽行一行人却借助雪火阵图的力量,看到了李大武的内心世界:
幼年的李大武背着个挎包,走在两旁都是桑树的小径上。一只大狗突然从旁窜出,作势往他身上扑。幼年李大武大惊,拔腿就跑。挎包的背带被树枝挂住,他使劲拉,树枝断了,挎包的背带也断了。
那大狗似乎只是为了吓唬吓唬小孩,见李大武成功地被吓到,便心满意足、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留下李大武茫然地站在那里,看着断了的挎包背带。这背带线头飞起,歪歪扭扭,像一条失去了生机的蛇。
“小哥哥,”突然响起了一个小女孩怯怯的声音,“需要帮忙吗?”
幼年李大武转头看向这个声音的来源。是一个扎着两个丸子头的小女孩,圆圆的脸蛋,白白净净,大眼睛忽闪忽闪,问询而又好奇地看着他。
“哦,没事没事,”幼年李大武摆了摆小手,“只是背带断了,我抱着书包回去就可以了。”
“我帮你缝好吧。”小女孩用稚嫩的声音说道。
“这——”
在李大武犹疑之际,小女孩已经拿出了一个小荷包,从荷包里面拿出了针线。
小女孩的手艺实在算不上精湛,每一个针脚都是歪歪扭扭的,长短不一。但终归是将背带和挎包逢起来了。
幼年李大武接过缝好的背包,那斜斜乱乱的线条,像是某种他看不懂的文字。
“我要回去啦,小哥哥你也回去吧。”小女孩说着,就迈步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诶,等等,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大家都叫我妞妞——”
看着小女孩离去的背影,幼年李大武感到有一束光照进了他的灵魂。
此后,那个背包他一直留着,即使已经破了烂了,也依然舍不得扔。
可是,他却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小女孩。他不知道她家住哪里,姓什么,只知道,大家都喊她“妞妞”。
后来,在他从群星学堂回来之后,一次偶然,他遇到了一个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姑娘。那眉梢眼角,让他想起了幼年时遇到的妞妞。于是,他不可自拔地陷入了一张大网之中。
再后来,那个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姑娘离开,只给他留下两个字:“从未。”
有媒人来说媒,说有个赵家的姑娘,叫赵映雪,人品相貌都很不错。如此,便有了李大武的母亲王俭绣和李大武之间的那场简短对话。
婚后的李大武,虽然对赵映雪体贴有礼,但却缺乏发自内心的柔情。他时常一个人发呆,不知在哪里神游,赵映雪和他说话,往往要喊好几声名字他才会听到。
“李大武这小子,既然不喜欢赵映雪,又为何要娶人家呢?”蒲子川摇头叹道。
“就是就是——”蒲雪儿赞同地附和道。
其他人没有作声。
此刻的桃橙,更多地想到的是在凡尘世界最后一次见到李大武媳妇时的场景。那披头散发、悲怆的模样,在她脑海中久久不能散去。
雪火阵图好像是知道桃橙在想什么似的,在ta们的周围呈现出了李大武在凡尘走失的那天的情景:
李府上下一片忙乱。出门寻找的寻找,等消息的等消息。
赵映雪在门口不停地徘徊,似乎是在等消息。一会儿,一个杂役模样的人匆忙跑过去,和李大武媳妇说:“方圆十里的范围内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人影。”
赵映雪就像失了支撑一样,瘫坐在了地上。
“妞妞——妞妞——”
有人还没有走到李府门口就开始喊。
赵映雪应声抬起头,看见一个老妇人朝她走来。
“阿婆——”
赵映雪未语先泣,抱住老妇人,不愿撒手。
“好孩子,不要着急,人肯定能找到的,”阿婆慈爱地抚顺赵映雪凌乱的头发,“从你小时候第一次见他起,隔了那么多年,你都能找到他,这次也一定能再次找到。”
阿婆喃喃道,拍打着赵映雪瘦削的背,像安抚一个小婴孩一样。
许是想起了小时候,赵映雪把头埋进阿婆怀里,肩膀抽搐起来。
阿婆长叹一声。
原来,小时候的那场相遇,不仅在幼年李大武的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也在小妞妞的心中开启了一段寻找的历程。
大婚那天,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唇上的胭脂弥漫开来,涂抹了一切。
而他眉目如画,却眼神清冷。
她不知其中缘故,只道他长大了就是这般个性。水波一样的目光穿透了二十几年的光阴,又看到了当年缘起的地方。
在莹白和火红的光芒中,李大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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