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山顶有一棵小菩提树。
小树被悉心照顾着。在寒风陡峭的早春,它的叶子比别的树叶显得更加得脆绿。
树枝间有一只小松鼠,通体白色,仅右手腕间一丝杂毛,尤其难得。
他抱着一颗松果,大尾巴在身后抖了抖,毛茸茸的一片。
新鲜的松果还没有长出来,这是他最满意的一颗,在这最满意的天气里,把它拿出来,嗅着它的香味都觉得满足。
松果在它两只小爪子之间抛来抛去,不慎落了地砸在了树下的男人头上。
男人沉默片刻,弯腰捡起,抬头看了看树上的小松鼠。
小松鼠眨巴着大眼睛,弱小无辜。
从它到这里的三个月来,它就没看过这个男人说话,也没有看到他笑过哭过,一直都是面无表情,像个木头人。
果然,片刻之后,还是一张木头脸。
小松鼠都有点泄气了,尾巴逐渐静止。
他最爱的松果,还没有吃到,就要再见了。它垂头丧气,就在要转身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
从此以后,小松鼠来菩提树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木头人已经被单方面地划分为它的朋友。
毕竟这是个还了他松果的人,松果多诱人,能把松果还给它的,肯定是善良的人,即使他是个哑巴还是根木头,小松鼠心善地不愿歧视他。
渐渐熟悉了之后,他开始绕着男人玩耍,菩提树下浇水的身影变成了一人一鼠。
它绕在男人的膝间,在他看着菩提树发呆的时候,纳闷着这树既没开花,也没结果,究竟有什么好看的?难道是为了数它的树叶吗?这么久了,到底数完了没有呢?
想不明白的小松鼠,撸着自己的大尾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它下了山,春天的菩提山上已经有一些果子。
小松鼠在山中四处乱窜的时候,已经摸了个门清,哪个地方的果子什么时候会成熟,哪个地方的果子最好吃。
由于它独特的白毛,其它松鼠并不太跟他一起玩,索性还好,他也不是特别爱闹的性格。
更何况他也有朋友,他决定把今天摘到的最甜的果子带给他的新朋友。
山顶上雾气环绕,刚摘的果子放在男人膝上,它歪头打量着打坐的人,薄唇微抿,鼻梁高挺,眉目硬朗,应该是个顶好看的人。
他唇角周围生着胡渣,这样的脸都没有毛毛,冬天里多冷呀!
随后它又蹦跳着转身,山西头的果树上肯定也有新果子,它要去摘来送给他。
男人打坐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暮色昏沉,膝盖上放着一些果子,红的、黄的、绿的,颜色甚好,没有一点虫洞和鸟啄的痕迹。
而小松鼠此刻正蜷缩在树枝上,大尾巴遮住了整张脸,囫囵地一团在睡觉。
晚间,山顶上雾气很大,白色的绒毛上覆盖着一层亮晶晶的小水珠,大尾巴微抖,似是做着好梦。
再来到菩提树下时,空地上多了很多砍下来的翠竹。
小松鼠好奇地看着低头忙碌的男人,窜上窜下地猜测这是要做什么物件。
锯开的竹子在松鼠的拨弄下,咕噜噜地又滚到了一边。
”别闹“声音低沉,小松鼠一下就定了身形。
大掌在它头顶上摸过,温度至掌心传来,小松鼠感觉有点醺。原来他会说话呀!
竹子被做成了一个高脚框,看不出来是干什么用。
”来“
男人引着小松鼠来到竹屋,这是小松鼠第一次进竹屋。
它在门口探头打量,确定没有危险后,跳了进去。
主屋里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书桌、一组书柜。
高脚框被放置在屋角,男人找了个软垫放上去,又转身了放了个布袋在里面,”你的。“
我的?小松鼠机敏地跳了去,在软垫上转圈圈,哦,原来这是松鼠窝!
松鼠窝里还有好闻的香味,比平时吃的松子更香,它嗅着鼻子找,原来是布袋里装着炒熟了的松子,香气四溢。
小松鼠一下子就满足了,眨巴着大眼睛,飞扑了出去,男人被扑了个满怀。
虽然还是木头脸,但是小松鼠感觉,他应该是有一丁点开心的。
”这里不能碰。“男人指了指书桌和书柜,书桌上放着一幅没有画完的日出图,墨迹早已经干涸。
之后又指了指床头”这个也不能碰。“
那是挂在床头的一个重彩,是这房间里最明亮的颜色,吸引着男人所有的目光。
它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男人回神,松开了手。
松鼠虽有灵性,却不明白为什么一瞬间男人又低沉了下来,只见他收回了目光,连一丁点情绪都收敛干净。
有一种眷念,容不得沉思,哪怕沉溺片刻,也会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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