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就连陆立川也不知究竟在走什么镖,李拓却由简短问答里猜中匣底是剑器。陆立川不明所以,两位玄门子弟为他科普原因,归根结底,和六重附灵脱不开联系。」
……
走镖到底是桩刀口舔血的生意,哪怕身处太平年间,是否会遇上劫匪,也无人有把握断定,能在这条道常久走下去从而成为镖头的,绝没有一个容易。他们有许多不堪,譬如跪地求饶、或者舍友跳去,在无数的夜晚反复折磨不已,所以闲暇之际,常常是把自己灌得醉醺醺,试图忘记。
所以在振威镖局,酒窖就建造在镖头休息的内堂隔壁,正是为了教他们取酒轻易,来回只消走上二三十步路而已。
刻下,陆立川的酒壶已经干涸见底,却在李拓和谢玄殊的一唱一和中沉沦痴迷,便连短短二十三步,也来得行。
他一双眸子乍然收紧,抑制不住好奇,向李拓问去:“你赶紧说是哪两种门径?”
李拓道:“第一种门径流传得最悠久,据说甚至早于玄门成立,即是附灵自己的兵器。”
陆立川其实想象得到,以附灵将趁手兵器变得坚固而锋利,他相信没有人能够婉拒。
李拓继而道:“正如你说的,披风上的刀子,的确是当初你陪我去打造的那几把无疑。那时穷贫,用料和做工都不能同你新铸的长剑攀比,可就是因为附灵,以致刀剑交击在一起,断碎去的反倒是长剑。”
陆立川恍然大悟:“这就解释了演武台上谢总管何以被你斩至剑断。”
谢玄殊道:“其中的奥妙我们若不同你说明,你便只会觉得要么即是在下输给了李兄弟、要么就是在下对李兄弟手下留情。”
当然是错到了天边。
陆立川稍略唏嘘,可很快又兴奋不已,像他这样的玄门外人,居然还能有机会打听得这些唯有玄士知悉的事情,如何能不心花怒放?
往后待自己老了,就拿这些奥秘当作谈资,同人胡吹海牛去。
他越想越是欣喜,追问去:“不是说好的两种门径?这第二种又是什么路子?”
虽猜想到了第一种,于这第二种却一筹莫展得紧。
李拓道:“吃热豆腐最忌讳心急,讲故事也最讨厌催促不已,你耐下心,慢慢听。”
陆立川只得自顾自搓手,没办法,他就是性子急。
李拓喟叹口气,喝了杯茶水,道:“当了现在,相信大家都知晓了玄门的核心委实是建立在圆融之上的,而附灵后的玄器,正是开启圆融的仰仗依凭。是钥匙,也是阵心,开圆之中,就将被强大的气韵覆裹着,动弹不得。”
谢玄殊接住了他的话:“渐渐的,玄士们发现了问题,倘使以最趁手的兵器炼作玄器,大开圆融之际,岂非也以为着将要空手应敌。”
碰上寻常的武夫还算轻易,若是两名玄士战在一起,手上空空如也,难免会消减信心。为了解决这样窘迫的困境,自然有一批批玄门的聪明人集思广益。
于是许多救急之法应运而生。
谢玄殊跟着道:“有一些办法,以现在的眼光来看,简直愚笨至极;但也不乏一些行得通的妙计,譬如伊始有人尝试精通两样兵器。”
倘使当真得行,一柄可以化作玄器,另一柄自然用作对敌,甚至可以起到在战局中改变节奏的妙意。
可陆立川却立刻做出判断:“这样的方法绝不可能普及。”
精通两样兵器,用嘴巴说来当然轻易,可更多时候贯通一样已经需要消耗平凡人所有的心血、精力;虽不排除有人确实一通百通,可以掌握样样兵器的精髓要领,可到底只有一小撮的人群。
谢玄殊道:“所以有人在这个法子上更近一步。精通两样兵器或许艰难至极,可打造出两柄相差无几的兵器,岂非容易得紧!”
陆立川眉眼不禁上挑,想了想,脑袋上下点荡:“这倒是个可行的办法。”
李拓道:“据说,这法子的确在一段时间里掀起了风潮。”
大抵是玄门诞生的第一百年,玄士出门不是双刀就是双剑,甚至还讨论过应当如何佩戴,经过总结,两侧腰际一边一把和同时插在身后交叠成为了最受欢迎之选。
后来有了改变,更多人选择可以同时放藏两柄武器的宽阔的匣鞘。
谢玄殊道:“可无论怎么办,终究还是不方便,而且只适合短、中兵器,不适合枪戟等长兵。所以等那一批玄士老去,这法子便差不多迎来绝迹。如今偶尔还能看见几个,在下却觉得是为了彰显特立独行。”
李拓道:“近一百年,附灵迎来了一场革命,即是所谓的第二条门径。不再以兵器为玄器,而是用可以随身携带的旁物附灵。缘由么,无他,图个方便而已。”
倘使你还有印象,孟卿衣用的是七把木剑,令狐无矶和江青寒附灵在剑鞘、刀鞘间,而抱雪流宗主谷凝珀的玄器岂非是缠在纤腰的飞花琉璃束!
伊始确立两种附灵门径,彼此还能相处和平,可十年一过,自然而然相互攀比,谁也说服不了谁,便扯起嗓子争吵不已。
附灵兵器一系指责另一方实在太过仰赖圆融,从而摒弃了身体;他们认为把肉体磨砺至登峰造极,把绝招钻研得天下难敌,才是玄门的前途。
附灵它物一系则觉得对方是舍本逐末、多此一举;打从玄门创立,气韵、圆融就是根基,理应奉为重心,而不是同武夫一样追求绝招奇技。
双方各执一词,架吵三回,便不再争理;随后争的就是一口气,演变为大打出手,也不会令人惊异;最终确实是以附灵它物、倚重圆融一系取得胜利,便水到渠成地引导了而今的玄门格局。
而附灵兵器一系在输败后渐渐式微,虽然远未走至消声灭迹,却也逐渐消减下去。
谢玄殊道:“直到出了一位狄青篪,才总算给附灵兵器一系灌注了信心。”
而李拓之所以附灵兵器,纯粹是师傅不懂得开圆的道理。
陆立川道:“难怪剑神常能斩断对手的剑器。”
谢玄殊点头道:“不错。他的东篱剑本就是极好的精铁搭配绝佳的手艺,之后再加上附灵,实在可说是削铁如泥。”
李拓道:“而刻下他的对手却不过是名少年而已,虽说出身雪域,比我们大荒人多了一条奇经,却也绝不可能在十八岁之前达成附灵。”
玄门三百年,还从未有过一例!
陆立川道:“所以剑神担心凭东篱剑之锋利,那少年未能附灵的长剑随时随地可能断去?”
谢玄殊道:“正是如此。他们要较量的本就是剑道而不是境界,所以他拜托在下去了一趟玉梁镇,与百炼堂主商榷重铸一柄不曾附灵的东篱。”
刻下,这把新铸的宝剑就在瞿琅一直不肯放开的匣子里。
谢玄殊坦言道:“原本,在下确有将人剑带回六合三尺庄的使命,然而却遇上了必须要处理的棘手事情,所以不得不将瞿琅和东篱托付于二位。”
可到底有什么能比给剑神送剑更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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