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宋季对宋平治还是爱答不理的模样,但好歹也不算排斥,至少两人有共同的目标,就是期待着季梅能赶快好转苏醒。
“既然出了icu就说明命已经保住了,但是还得看后期的康复,毕竟患者内脏损伤很严重,会不会苏醒还得看她的意志。建议是亲人陪床的时候多和病人说话,试试声音唤醒。”经过了快一个月,季梅被医生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
宋平治请了护工来照顾,被宋季拒绝了,两人就此还差点吵起来,最后宋平治还是顺从宋季,让她自己照顾季梅。
宋季心里有愧,试图想靠着照顾母亲来疏解自己的愧疚,可谁想越照顾心里就越发的后悔,越后悔就越恨自己的出生。
每天酒店也不回了,吃喝都在病房陪着,白天念书,晚上哭着道歉,看着像是没事人,实际上已经自我怀疑濒临崩溃。
她从未想过生命可以这么的脆弱。
在医院里她见了太多的生死别离,撕心裂肺。
有一天晚上她亲眼看着一位病人淌着血被推进来,接着又盖着白布推出去,等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衣袖上被匆匆推过的急救床蹭上了一片血迹。
“你可以打开电视,这样就不用一直念书了,我看你这症状应该是急性咽炎,多喝热水,吃清淡一点,注意保暖。”医生查房时见宋季状态不对拉住她检查了一下,顺手帮她打开了电视。
宋季坐在床边捧着杯子喝水,眼睛失焦地盯着电视发呆。
“你别不开心了~你笑一个好不好嘛~”
“那嘟嘟妹妹给我唱首歌我就不生气了。”
“面对着悲伤再出发,
你想要什么样的童话,
不是你讲出的假话,
也不是我演出的笑话,
别难过,别悲伤,
年年日日与你做伴,
别沮丧,别荒凉,
一样有今日般绚烂。”
宋季眉头动了动,电视里的人声音青涩又软糯,唱歌的调调就像是在哄她一样,凝神去看时电视已经进入了广告环节。
凭着记忆哼唱着那几句歌词她准备在手机搜一搜这首歌,刚放下杯子突然就看到面前的手指动了。
“医生,医生!孙医生!”宋季按铃的手都是抖的,她边喊医生边往外跑,说句话都沙哑的嗓子喊人时更显得粗哑。
孙医生听到动静过来后宋季嗓子哑到声音都喊不出来了,她急得直指着病房,扯着医生跟她走。
“你别急,姑娘,别急!”孙医生一个大男人这么被拽着竟挣都挣不开,这女孩看着瘦力气倒是大得很,等宋季松手了他暗暗抬手去揉了揉被抓着的手腕。
“我检查一下。”孙医生掏出小手电扒开病人的眼皮检查,顺带看了看各项指标。
“砰!”一声响,门被大力推开,宋平治也是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他刚出电梯门就听见宋季扯着嗓子喊医生,五十多岁的男人也是急慌慌地跑着过来查看情况。
被这父女盯着孙医生着实是不敢出大气,这年头医闹严重,看这俩人都是个高还有钱,要是不满意再揍他一顿怎么办。
检查完后确信没有严重趋势后他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解释道:“这个手指动只是身体神经反射的一种表现,说明神经系统是逐渐恢复的,看其它指标都还正常,没什么大碍。”
“那什么时候能醒?”宋季不打算放过医生,又追问。
“这个,还是要看病人的意志了,不好说,像她这样严重伤势的也有挺过来的案例,不过预后不太好,这个还得你们家属细心照料。”
听到这些宋季头有些发蒙,她嘴角动了动,最后连个感谢的笑都扯不出来,只是闭上眼跌坐在了一旁的陪护床上。
“那有什么情况及时按铃,我先去查房了。”孙医生冲宋平治点头示意后逃也似的出了病房。
这年头,医生不好当啊,既要实话实说又要照顾家属情绪,万一家属不满再来个医闹,没被伤着还行,要是被砍了、捅了,他这从医生涯估计也就凉凉了。
太难了……劝人学医,真天打雷劈!
“年年,回家休息休息吧,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爸爸心疼。”宋平治看着女儿苍白的面色心就像刀绞一样。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没有我不就没人让宋总心疼了?”宋季捋了一把散乱的头发,面无表情地看着宋平治。
“你这是什么话!”宋平治回回被刺,心理承受能力好上了不少,耐着性子想和宋季讲明白。
“我和你妈妈是真心相爱,要不然为什么给你起名叫宋季?”
宋季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宋平治,对他讲的爱情嗤之以鼻。
“婚内出轨算爱情?欺骗什么都不懂的大学生算爱情?结婚之后还和前妻不清不楚算爱情?那你养你的儿子啊?养我做什么?”
宋平治气的手一扬就像给宋季一巴掌,他没想到女儿会把他说的那么不堪。
虽然这些都是事实,可在他眼里出发点不是这么邪恶的,他没想到宋季会这么看他,也没想到恨有那么深。
“哑口无言了?”宋季难过的眼泪直流,可保护壳又让她笑的得意,就像是撕裂的两个人。
“不要粉饰你那所谓的爱情,亲情了。若不是我生日的时候碰见你同前妻儿子一起,我到现在都会被蒙在鼓里吧!我妈被迫当了婚姻插足者,你又生不了孩子所以才会想起你那儿子吧!”
“你你你!宋季!我万万没想到你是这么看你爹我!我养你这么多年,要什么给什么,哪样缺你了?什么时候不是把你捧在手心里,伤者碰着了都心疼,你就这样,这样刺激你爹!咳咳……咳咳,你可真行啊,去国外什么都没学,白眼狼倒是学得淋漓尽致咳咳,我真是不该生你!”
宋季猛地起身打开宋平治指着她的手,满眼通红地盯着宋平治,最后不屑一笑,“真心话终于说出来了吧!”
说着猛地拽下手表把手腕上的疤痕亮给宋平治让他看。
“所以说啊,当年救我干什么?啊?救我干什么?我就不该活!”
看着横在女儿手腕的疤痕宋平治瞳孔一缩,心疼得想伸手,却没想到宋季手一扬把表给摔了,面色倔强地看了一眼宋平治跑着出了病房。
“年年,咳咳咳!”宋平治怕宋季再想不开,追了几步只觉得胸闷,他扶住墙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再追出去时早已经不见了宋季的身影。
捡起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手表宋平治终是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手表是当年宋季自杀出院后他怕一贯爱美的女儿不喜伤疤给她亲自挑的手表,那时宋季很排斥他,见都不愿见,更何况接受他买的东西。
没想到她不告而别出国时还是把这手表带走了,一戴就是这么多年。
在这病房里,一位中年男人,一位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老总,在面对家庭,面对爱也照样是无力的。
同样的,病床上昏迷的妇女不知何时也是两行泪淌下,就是不知何时才能有机会弥补这即将完全破碎的家庭。
石安前后忙了差不多一周才算是把水墨的一期广告给拍摄完毕,今天顺带去水墨扫楼做了场直播。
因为水墨娱乐扫楼刚开始策划,有很多不足和需要试水的地方,所以她作为扫楼第一人也是跟着忙了一天。
其实按她的体验,这扫楼直播更像是一次企业宣传,而她又正好刚签约水墨游戏板块代言人,恋爱综艺又正好大火,水墨那边的策划一合计,这现成的流量不用白不用。
扫楼项目策划的不足经过她这一体验也算是找出了不少毛病,代言宣传也有了,流量也有了,可谓是一箭多雕。
就是这腿脚酸疼得厉害,十五层楼来回走个遍,还要做游戏,实在是累得慌。
“你累成这样不回家又跑医院你妈妈不说你?”程玲划着平板边处理邮件边关心一旁躺着的石安。
“我爸马上做手术了,担心,来看看。”石安拧开饮料灌了一口,凉凉的流到胃里,让她精神了不少。
“青青,不是不让给安安买冷饮吗?这又是什么时候买的?”程玲拿起石安放下的饮料看了看,上手还冰冰的,连常温的都不是。
坐在后边的青青瞪着石安,见她缩着脖子眼神向她道歉,心里软了下来没有揭发她。
“程姐,那是我的,安安她就是喝了两口,小孩子嘛,喜欢甜的。”
把两人互动看在眼里的程玲也不拆穿两个小姑娘,只是又啰嗦了一句没再说话。
“我陪你一起上去看看石大哥,然后送你回家。”石安准备下车时被程玲拉着,接着一顶帽子被扣在了她的头上。
“现在不同以往,公共场合戴好帽子口罩,以后自己出门也得注意了。”
“噢。”石安提起帽子压好头发再戴上下车,等着和程姐一起进医院。
周青青因为坐的靠里出来得慢了,再看时程玲已经半搂着石安往里走了。
“姐怎么不等我!诶,豪哥,那咱俩一起上去。”周青青见追不上两人了便扭头等司机方豪一起。
等电梯时石安被电梯出来的人撞到了肩膀,进到电梯看到电梯里印着的血手印吓了一跳。
探头好奇看了一眼离开的人,背影看着有些熟悉。
“认识吗?”程玲也跟着探头,正好电梯门合上,什么都没看到。
石安盯着那血手印摇头,可能是看错了吧。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感觉那次机场碰到的大姐姐老是在身边出现。
“欧呦,这血印!”程玲这会儿看到血手印被吓得一个激灵,恐怖片很多都是以医院为场景拍摄,这大晚上看到这些还有点阴森森的。
“安安,糖果的甜咸马上要播出了,我们得要进入宣传期了,工作可能比较多,记得给你妈妈说一声。”程玲说完又想起参加颁奖典礼的事,直接又摇头。
“算了,行程排得有点多,我一会儿亲自和景芝姐确认一下好了。”
听程姐的意思今年过年她好像会很忙,石安低头看着地上的血迹发呆,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年夜饭,希望到时候爸爸手术能成功。
两人到了病房门口还没敲门,门自己从里边打开了,王景芝提着暖水壶正准备出来。
“玲玲来了。”王景芝转身关门,抱歉地笑了笑,“老石他刚睡着,我就不请你进去了。”
程玲摇头表示不碍事,还贴心地往旁走了几步。
“安安,去打瓶热水。”王景芝把水瓶递给石安示意她跑一趟,接着和程玲走了几步坐在墙边的椅子上说话。
“景芝姐,马上手术了,承哥现在状态怎么样?”程玲看出王景芝的憔悴,握住她的手试图借点力量给她。
“好多了,休息越充足手术成功几率越大,预后就越好。”讲起这个王景芝脸上也多少有了笑意,有希望总归是好事。
“那就行那就行,安安工作这边姐你就不用担心了,事业比着刚带她的时候也算是有起色了,这一忙起来估计就脚不着地了,正好把这两个月的行程给你看看。”
王景芝捧着平板大致看了看,心里又喜又忧,事业有起色是好事,可她就怕女儿年龄小,做事不成熟,不能够成为榜样。
在她的认知里,演员艺人都是全能且能带来正能量的人。
“这个年龄最好了,忙事业也省得她天天操心她爸爸,就是还得靠你帮忙约束教育,不要迷失自我了。”
“这个你尽管放心,安安很优秀。”
两个自觉石安还小的人在石安打完水靠近时换了个话题。
和石安一前一后过来的还有周青青和方豪,二人和王景芝也寒暄问候了几句。
石安原先想和王景芝分享一下工作见到的趣事,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就被“赶走”了。
分享欲没有释放石安情绪有些许的低落,坐上车后,望着窗外走神。
车子开出医院大门,顺着人行道往前准备拐到机动车道,石安眨眼间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大姐姐。
她坐起身在汽车移动间又盯着看了两眼,好像又不太确定,路边树打下的阴影在错落中挡住了脸,石安只能隐约看到一点火星,暗了又明。
最近好像总是想起那个有故事的大姐姐,为何对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这么记忆深刻。明明相貌声音都已经模糊,可那手腕上的伤疤一直挥之不去。
她一定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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