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喉头哽咽了下,脖根处渐渐泛出红色。也不是没见过他这般神情,我知道,这和尚定是害羞了。

    “和尚,你脸红什么呀?”

    我怔在原地,探头向前眨着眼,不免带些窥探。他却闭上眼,说了“阿弥陀佛……”

    反正也是见怪不怪了,一贯作风罢了。不过如今倒是他在试图躲避我的目光。

    撩拨之余,不远处的茶馆有了动静。和尚的禅杖十分灵性的转动,必是那妖在作祟害人了!

    “你在这待着,别跟来。”

    和尚语气急切强硬……真是,我都陪他一起捉过多少只妖见过多少世面了!?还怕这一次不成。

    他在前面追着我便紧随其后,全然不顾他的话。这模样像是臭和尚的徒弟小跟班。

    “不是让你不要来吗,你怎么回事?”见我脚步不停歇,他站在原地,眉心皱起,话语有着嗔怪。

    “先别管我了,赶紧捉妖吧!”

    “我看你就是那只妖,蠢妖……”

    他倒是有条有理的,拿妖之余都不忘挤兑我。

    这臭和尚,我看他是欠收拾。在他身后不由自主翻了一个大白眼。

    “要妖啊!有妖!来人呐来人,快!”

    那小厮大喊大叫,一整个瘫倒在地上。旁边还躺着两个口吐白沫的倒霉鬼。

    “这妖看来不好对付……”话还未说完,和尚已经从大门追到西门,那条巷子穿过去,便离金山寺不远了。

    那妖跑到紫竹林这是做什么?!

    站到和尚身边,看他迷茫的样子定是跟丢了。

    心里也是着急,也没再嘲讽斥责他。通过蛇念,貌似感应到周围同妖类生迹的存在,传来的一丝丝□□,被我很快捕捉到。

    “臭和尚别找了,跟我来。”用手戳了戳和尚,他一心找妖快速转头瞬间差点把我一棍打死!

    痛苦的哼鸣越来越强烈,剥开繁密的杂丛,那女子真是刚茶馆的琴女。

    见到我们,她身子猛然一震,不由自主地向后移挪,后呆愣在原地,一双惊疑不定的目光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绝望和无助之色。

    让我和这和尚都不敢相信的是,妖女手上抱着一个新出生的婴儿。

    她满身是汗,尽显疲惫不堪……

    “你这妖孽,怀了凡人的孩子!”我诧异的看向和尚,又转头望向这琴女。

    孩子若隐若现的猫尾恰巧证实了刚刚的话。

    她紧捂着孩子,嘴唇发白干裂,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话。静静看向怀中孩子,满脸愧疚和心疼。

    和尚匆匆来到她面前,示意让其把孩子交给他。如此强烈的压迫感,连我都觉得害怕,以他对妖的歧视不知道会对这个孩子做出什么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你竟与凡人生下这半妖,乃是不可谅赎的罪过!”

    他神色平静,淡定说着,丝毫不掺杂任何情感。那猫女慌了,她跪在地上,向这和尚磕头,泪已然流干。

    “大师,大师……我求求你。”

    “你一棍打死我,收了我,怎么样都行。求你,放我的孩子一条生路,他才刚刚来到这个世上!”

    猫女越说越激动,到后面演变成声嘶力竭。

    在一旁的我有些于心不忍,可见这情形又不知道该帮谁。

    和尚面对她的苦苦哀求无动于衷,但目前为止还未有杀生动作。

    “妖就是妖,哪怕是有人的血性,也不能改变!”

    他轻闭双眼,念起咒语,像下一秒就要将这猫女和她的孩子收进紫金钵中。

    她的嘴紧抿着,死死护住怀中的孩子。看得出,眼里有着不甘和憎恨,如今却什么也做不了。

    “和尚,等等!!”我冲到了他的对面,护在猫女的身前。

    “和尚,幼子无辜,这猫女只是想保住她的孩子……”

    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站出头为这没有半点情分的猫女说话。是来自妖的妖性还是人们所说的人性。按理论来说,我反而希望是第一种可能。

    心里不禁紧张起来,两眼紧盯着,急剧跳动的心房更加焦躁不安起来。

    “蛇妖,你让开!”

    他厉声呵责,被猫女打断。

    “大师。在你看来,妖都是妖,人是人,佛是佛……既然人有善恶,那么妖便没有吗!”

    最后一句话,破了我心里的防线。无论是什么孽,到最后,却只有跟随世俗的眼光惩治那个被偏见的。

    “他的父亲!是个商人,只图名利的奸商。他欺骗我,利用我!当没有任何价值时又丢弃我而去留下我们可怜的母子,难道这不该死吗?!”

    猫女泣声怒斥她所谓的丈夫,声讨命运不公。

    “你们二只妖,我可说不过,但佛法无边佛法常在,一切自有它的天理。”

    “臭和尚,你还有没有人性,说了这么多,你还是硬要杀她不可”

    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由自主生出一种不快之感,和尚严肃的眼里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不安。

    “抱歉。是我造下的孽缘,我自己吃下这苦果,但求大师您,照拂我的孩子,除去他身上的妖性,阿弥……陀佛。”

    我想伸手扶住这踉跄的女人,一手接过她怀中的婴儿。猫女含泪向和尚拜了再拜,失了刚刚的冲动。

    她在软硬兼施,也在赌。

    和尚愣怔看向我,目光游向手中抱着的半妖。眼中有丝厌恶和无奈,复杂的情感让他不免唉叹一声。

    在呜咽声中,最后看了眼她牵挂的孩子,用手掩盖住她的痛苦,道道金光将其打回原形,原来是只千年猫妖,没想到终是落得这般下场。

    我喘着气,眼睁睁看着,不由得落下一滴泪。

    “如此,蛇妖,你哭什么……”

    “替她觉得不值。”

    我一动不动的站着,怀中的小猫妖也在温暖中眯着了。不敢把他交给和尚。

    “你一界蛇妖,现如今也是有了凡人之心”

    眼眶微红,一时间不明该接什么话,还是未缓过神来。

    “和尚……我有一事想问。”踌躇了一下手微微抖着,有些胆怯。

    “你说。”

    “若那商人也在此处,他声泪俱下极力为自己开脱。你的选择,也是将这所有的罪孽加在这等猫妖身上吗!?”

    我的神色变得凝重,只见他表情未变,漫不经心的“嗯”了声。

    “好,我明白了。这便是你说的正义吗?还是所谓的佛法”

    清冷的目光眸色黯淡,幽幽望向我,眸底是烟云浮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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