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得到了回应, 更是起劲,又絮絮叨叨对着肚子说了好一会儿话,像是要把这几个月攒的话全说了, 可惜小家伙高冷的很,再没理过他。
耿宁舒在旁边都听累了, 打了个哈欠道:“会会睡着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再继续说下去,泡脚的水都要凉了。
小高子又拎了壶刚烧开的水进来, 给两个桶里加上热的。白果给她除了鞋袜, 在外头一天她的脚有些浮肿了,被袜子印出了一条条痕迹。
四爷看到就皱了眉, 心里有些埋怨德妃, 被说几句的事,值得拿孩子来冒险吗?要是今天去的人不是自己,宁舒真遇了险,那真是怎么后悔都来不及的。
“再有下次,直接回了便是。你在皇阿玛和皇玛嬷那都是得脸的,不必这样什么都听。”
耿宁舒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说入宫的事, 心里有些暖,“好。”
她将一双脚浸入热水里,暖意包裹, 舒服地吐了口长长的气。
核桃和白果一个捏肩, 一个捏腿,给她放松筋骨。
四爷那边自有小太监来做这事儿,他这些天都是在马背上过来的,烫了脚也是松快非常,满身疲惫都消掉了大半。
泡好了脚, 张嬷嬷让人将膳房的夜宵端上来,有五六种卤味做的拼盘、四爷爱吃的煨鹿筋和焖红萝卜、耿宁舒最近喜欢的冬笋炒肉、鱼丸豆腐汤和酸汤薄切牛肉片,几个小炒菜并一碗鲜虾云吞面。
四爷看着奇怪,“这馄饨怎么跟面一道煮。”
耿宁舒道:“这是我从广东那边的游记里看到的做法,叫云吞面。能同时吃到两样东西,不是更快乐?”
“你喜欢就成。”四爷将面推到她那边。
除了云吞面,还有几道新鲜菜色,他尝了味道都不错,“这些都是江南厨子做的?”
“哪能啊,”耿宁舒道,“江南那些菜夏天才有,这些都是袁大厨做的。”
袁有余因为江南厨子的到来,危机感高涨,这阵子学了不少其他地方的菜色,特别是耿宁舒喜欢的那道荷塘小炒,做得已经比江南厨子还好吃了。
四爷赞赏道:“袁有余伺候的不错,苏培盛,赏。”
耿宁舒有些惋惜,“可惜新鲜的菱角和鸡头米只在夏天有,不然还能让你尝尝那道荷塘小炒。”
四爷安慰她,“过完年江南那边很快就热起来了,等你坐完月子就能吃上了。”
耿宁舒想了想也是,就把小小忧伤的情绪抛开了。
张嬷嬷看他挺有兴致的,就问:“主子爷可要饮些酒?”
四爷看了眼耿宁舒道:“不了。”免得旁边这小姑娘看了喝不到,又跟自己生气。
耿宁舒喝的是果汁,加了青柠切片的,补充维c又好喝解腻。她在宫里一直小心提防着,也就在太后宫里吃了点东西,这会儿饿着就多吃了些。
张嬷嬷忍不住笑起来,“主子爷回来,耿主子都多用了。”
四爷也含笑很是感动地看着她,耿宁舒就把嘴里那句“不是”给咽了回去。
她现在的胃被肚子里的小家伙顶着,每次吃不了多少,细嚼慢咽的很快就吃饱了,四爷倒是把桌上的菜吃了大半,想来在宴会上也没吃多少。
洗漱完准备就寝,四爷走到床边,就看到宽大的床上有个跟鲤鱼打挺形状的奇怪东西,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耿宁舒看了眼,是自己用的u型枕,“是助眠用的的,我这肚子现在重的很,没法平躺着睡,侧躺肚子又拉扯着难受,就做了这个抱枕垫在底下好舒服些。”
四爷伸手捏了捏,里头塞足了棉花,不会伤着还有一定的支撑力,不由叹了声,“辛苦你了。”
他知道有了身子定是艰难的,可亲眼看到她这不能吃那不能用,就连简简单单的睡觉上面都充满了艰难,才知道会有这样辛苦。
你知道就好,耿宁舒也不否认,“还好咱们会会乖,不爱折腾,否则更难受。”
“会会也心疼额娘呢。”四爷搂着她,目光中充满了怜惜。
怀里抱着她和孩子,他浑身都放松下来了,回到家里的感觉真好。
他不知道的是,他回来了耿宁舒也觉得安心许多,她摸到了枕头底下的令牌,递过去还给他,“我用了一次,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你用得正是时候,”四爷没接,将令牌推了回去,“不着急,先放在你这。”孩子没生出来之前,还是在她身边比较好,能护着她。
说着就提起来,“怎么还学了拳脚功夫?”
耿宁舒想到宫里那两下,不高兴地嘟嘴,“这么轻易就被你躲过去了,一点用都没有,书上都是骗人的。”
四爷心里酸酸的,她给自己写信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张嬷嬷的信里说到了她的艰难,一步都不敢踏出雪绿阁。
“这些日子真是难为你了。”
耿宁舒其实觉得还行,比起上辈子分分钟就在猝死边缘,还每天心累到极点的生活,已经很不错了,“你回来就好了。”
四爷搂在她肩膀的手收拢。
出门累了一天,耿宁舒很快就睡着了,四爷听到她呼吸均匀绵长,这才起身到了外间,叫来张嬷嬷把这阵子发生的事情都仔细问了一遍。
知道里头还有福晋的手笔,四爷现在也不奇怪了,只是觉得如鲠在喉般难受。她是皇阿玛亲自指婚的嫡福晋,没有大罪是不可能废弃的,只能用些其他法子了。
他吩咐道:“福晋定然是秉公处理,不会冤枉人的,我就不审了。就按福晋说的办,钮祜禄氏就关在那吧,不必再出来了。”
福晋听到的时候,脸色都不好了,主子爷这是要把处置的责任都归到自己头上了。
钮祜禄氏当夜就发现不对劲了,她睡到半夜,仅有的一个炭盆子熄了,今天竟没有人来给她加炭。
她冻得叫起来,“来人呐,快来人。”
半晌才有个仆妇不耐烦道:“大半夜的贵吼鬼叫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
钮祜禄氏虽然被关着,可四爷一日没审问定她的罪,这些个仆妇都还是客客气气的,今天是怎么回事?
她浑身僵硬哆嗦,没有多想,“我这儿炭盆子灭了,炭再来点。”
“真能折腾。”仆妇不高兴地取了炭过来,直接朝屋子里丢了进去。
有几块都砸到了钮祜禄氏的身上,她受不了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仆妇嗤笑起来,“你要炭我也给了,怎么,格格是还想我亲自捧进来给您?”
这语气钮祜禄氏被关的这些天可从未听到过,又冷又饿的气也上来了,“我是府里的格格,你们这是要反了天了?等主子爷回来还我清白,有你们好看的!”
“我呸!”仆妇啐了一口,“格格这么神通广大,怎么不知道爷已经回来了?您还不知道吧,爷还发过话,以后再也不用您出去了。”
连提审都没有就将自己关在这了?钮祜禄氏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可能!我要见爷,你把主子爷叫过来,我知道害人的真凶,幕后还有黑手!”
仆妇忽然将脸贴到门上,“格格,别怪我没提醒您,您要是好好的守着这张嘴,还能好好落个终老,可要是胡说八道……”
她咧开嘴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那就不知道能撑几时了。”
钮祜禄氏被吓得倒退几步,跌倒在了地上。那仆妇听到声响也没搭理,径自走了。黑暗中钮祜禄氏的脸色晦暗不明,她在冰冷的地上坐了半晌,才撑着手起来,蹲在地上缓慢地一颗颗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炭。
门外的寒风吹进来,吹灭了炭盆里最后一点火苗,她捏紧了手里的炭块,再没有多说一个字。
雪绿阁的夜温暖如春,耿宁舒起了床发现四爷就坐在书桌前,有些奇怪,“爷今儿不进宫?”
“今日休沐。怎么,爷刚从战场上回来,连一日假都不给?”四爷说着起身过来扶她。
耿宁舒笑嘻嘻的,“我巴不得爷天天在家陪我呢,怕是到时候爷看我心生厌倦,上赶着进宫去呢。”
四爷伸手轻轻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净胡说。”
他扶着耿宁舒在桌前坐下,陪她慢悠悠地用了顿早膳,肉蛋奶全有,营养丰富。
吃过之后,耿宁舒就带着他去看自己的菜园子了,“可惜了,这会子天冷了,瓜果都不结了。不是我自卖自夸,我种的这些可好吃了。”
张嬷嬷脸上带着笑,“主子爷昨晚吃的红萝卜就是耿主子种的。”
四爷也很给面子,“难怪觉得味道特别好。”
耿宁舒得意地扬起了头,核桃和白果捂着嘴在旁边笑。
转悠了一圈,只有柿子树上还挂着红彤彤的果,还是因为耿宁舒怀着身子没法吃才留下来的。
小高子飞快爬上去摘了几个下来,四爷很给面子当场吃了一个,“比街上卖的还甜。”哄得耿宁舒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看完菜地运动过一圈,她伏在暖榻上又睡着了,午觉睡醒就看到四爷还坐在书桌前,认真研究着什么东西。
她走近,发现是一张地图,没有写地名看起来又不像是打仗用的,“这是什么?”
四爷道:“是皇阿玛刚赏的园子,就在畅春园的北面,我正在给它起名字。”
“想好了吗?”雍正被封亲王的时候,康熙爷是赏过一个园子,还挺有名的,叫什么来着,她开始回忆。
四爷点了点头,“有一个比较中意的,叫……”
耿宁舒心中忽然一动,难道这就是……
“圆明园。”
“圆明园?!”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来。
四爷都震惊了,“你怎么知我心中所想?”他也是方才决定的,还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耿宁舒转了转眼珠子,“不知道,脑子里忽然就冒出来了,可能是……会会告诉我的?”她非常不负责任地甩锅。
四爷笑得开怀,“不愧是我的好孩子,跟阿玛想到一处去了。”
耿宁舒忍不住凑近了看那张图,有点小激动,这可是圆明园欸!虽然还只是刚开始的样子,没到万园之园的状态,不过能见到就已经很高兴了。
四爷见她目不转睛很感兴趣的样子,起身让她坐在椅子上,自己则站在她的身后,双臂环着她,“有些要改动的地方,宁舒有什么想法?”
耿宁舒摆摆手,“还是别了,要我想肯定到处都用来种菜。”到时候就不是万园之园,而是蔬菜种植基地了。
四爷没忍住被她给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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