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慌!”
一向沉默寡言的张嬷嬷沉声喝道, “你们两个在后边护着主子,当心脚下别拌着,其他人有家伙的抄家伙, 没有的折旁边的树枝子使,蛇来打蛇,人过来打人!”
她这样沉着冷静的安排让大家都镇定下来, 跟着她的几个健壮仆妇纷纷“咔擦擦”折了树枝在前面拦着。枝繁叶茂的像是把大扫帚,挥舞起来攻击范围极大,确实是件不错的防身器具。
核桃和白果则牢牢搀着耿宁舒的双臂, 护着她安全往后退。
张嬷嬷扬声冲着跑过来的那些人叫道:“主子在此, 要敢冲撞,打死不论!”
这话一出,除了几个真的失了神智慌不择路的被打开,往这边跑的人少了许多,涌过来的蛇也被仆妇们挥得呼呼有风的树枝子打跑了,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场突发的危机。
白果拍着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花园里哪来这么多蛇?还好没咬着主儿。”
核桃面色发白也很是后怕,要不是张嬷嬷护得及时, 那后果就很难说了。
张嬷嬷睁着一双精明的眼睛四处扫视,见危机解除了才走过来, “耿主子您怎么样?”
耿宁舒道:“我无事,多谢嬷嬷。”她刚开始确实也有点吓到, 不过看那些蛇也是惊慌失措到处乱窜的,就稳住了心神, 很明显它们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张嬷嬷见她并没有露出仓皇失措的表情来,对她高看了几分,生得这样柔弱娇美却临危不乱, 比李氏强多了。要是耿氏自己乱了阵脚慌不择路地跑了或者跌倒,不管她们在前头怎么护着,肚子里的孩子都会有危险。
不过她也不敢掉以轻心,赶紧护送耿宁舒回去,还叫了府医过来仔细把了脉,并没有任何异常,众人这才放心。
府里前些日子才撒了驱蛇虫的药,居然还会有这么多蛇同时出现在花园里,定然是有人在里头动了手脚,侧福晋差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遭了暗算,张嬷嬷面色黑沉地告退,亲自去调查了。
核桃给耿宁舒换了松软的衣裳,扶她到榻上歇息,又叫白果泡来果茶给她喝下去,让她好生定一定魂。
热乎乎酸甜的茶水落肚,整个人也跟着舒坦了许多,耿宁舒才喝了小半杯,就听见有人在院子外头大叫,“耿氏,你给我滚出来!”
这声音很熟悉,是李氏。
小高子小跑着进来报,“主儿,李侧福晋方才想要闯进来,被守门的仆妇拦下了,现在在门口骂个不停。”
她来干什么?耿宁舒正奇怪呢,白果不高兴道:“她定是知道主儿您受了惊吓,故意来挤兑您的。”
耿宁舒却摇头,“听这口气,不像。”怒气冲天的,倒像来兴师问罪的。
果不其然,又听到李氏叫起来,“你敢做不敢认,做你的缩头乌龟,我现在就去宫里找娘娘给我做主!”
什么事还要闹去宫里?耿宁舒下了榻,趿拉着鞋出去了。
她一露面,李氏更是激动,“你终于出来了,有本事你给我滚出来!敢害我儿子,我跟你拼了!”她拉扯着门口仆妇的衣裳,那势头像是要找她拼命。
耿宁舒隔着半个院子的安全距离就停住了脚,有些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害你儿子了?”
李氏目眦欲裂,“弘昀被你推下水到现在还昏迷不醒,你还敢抵赖?!”
二阿哥也遇险了?当时乱糟糟的,她完全没有注意二阿哥那边的情况。
这样的天外飞锅耿宁舒肯定不会背,要是真被安上谋害子嗣的罪名,宫里派人来就连四爷身边这些人都护不住自己。
“我是在大花园里看到了二阿哥,不过我都没有靠近过他,更别说推他下水了,不信等张嬷嬷回来了你可以问她。”
李氏哪里会信,“不是你是谁?花园里除了你的人就没别人了!张嬷嬷跟你沆瀣一气肯定是帮着你的!”
耿宁舒无语,“我害二阿哥做什么?给我肚子里这个腾位子吗?那你知道今儿花园里突然冒出一大堆的蛇差点把我的肚子弄掉了吗?我犯得着用我肚子里这个去冒险?”
李氏闻言一愣,这个她倒是不知道。
耿宁舒看着她道:“你有空在这骂我,不如动动你那脑子想一下,能落了我的胎,又害了你儿子,最后得利的人是谁?”
李氏怔住一下,“别以为你这样说就能撇清嫌疑!”话虽这么说,声音明显小下去许多。
耿宁舒无所谓道:“随你爱信不信。”说完她再没搭理李氏转身回屋了。
要说之前她还不能确定是谁动的手,现在也就知道了。
这一箭双雕要弄掉两个孩子,福晋下手真是狠毒啊。
有了这次的惊魂,耿宁舒干脆连雪绿阁的门都不出了。
张嬷嬷查了好几天,没有任何的线索,这事情自然得就像是天气热了蛇正好出洞一般。
看她整个人都拧巴着不得劲,耿宁舒就劝:“嬷嬷别忙了,我既没事就算了,之后我不出去就是了。”
张嬷嬷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主子是个心疼人的,可即使一步都不往外去,害人的还是会有手段的。
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呢?她只能尽量减少漏洞,让人仔细查了雪绿阁周围的墙缝和地洞,全都堵严实了,连只蚱蜢都放不进来。
耿宁舒在阁子里倒是过得挺舒服的,上辈子的时候就很宅,有新鲜水果美味糕点新的话本子,还有生机勃勃的小菜园和吨吨吨,她也不觉得闷。
中途四爷还来了封信,说是已经到了驻扎的地方,给她报了平安,里头还夹了几朵干花,她小心捏着欣赏了一番。
耿宁舒就想起来去年在草原上时,也采了干花回来送人,没想到他还记着。她拿了本西北的游记,将干花夹在里头保存起来。
李氏从那天叫骂完之后就再没来过,听说是忙着照顾孩子,她没去宫里闹腾基本就是将话听进去了。福晋那边一直是半点动静也无的,耿宁舒这边的日子看起来平静了不少,可殊不知,后院种依旧是暗流涌动。
这日午后,武格格没有午休,让身边的宫女留在院子里,自己独自出门了。
她一路上小心谨慎避开人去了大花园,左顾右盼确定附近没有人,才钻进了竹林,沿着小径往里直至深处,那里站着个穿着青色旗装的女人,笑着跟她打招呼,“武妹妹,你终于来了,可让我好等。”
武格格细眉拧起,“钮祜禄氏,我已经如约来了,你该告诉我那个会驭蛇的下人是谁了吧?”
她就是听钮祜禄氏说有耿宁舒在花园遇险一事的线索才过来的。
钮祜禄氏笑笑,“武妹妹好生着急,不如坐下先聊聊天,咱们是一道进的后院,本来应是最聊得来的,怎的如此生分?”
武格格却依旧冷着脸,“会驭蛇的到底是谁?!”
“唉,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为武妹妹不值,”钮祜禄氏叹了口气道,“我看你跟着耿氏也没有讨到多大的好处,连侍寝都没有过,还磨灭了你去南巡的机会,你心里就没有一点的怨气,半点不恨?”
武格格毫不动容,“你要是只想跟我说这些,我就走了。”
这油盐不进的性子,钮祜禄氏也懒得跟她虚与委蛇了,收了笑幽幽道:“你可以走,到时候我跟在你后头出去,要是被雪绿阁那边知道了,她们会怎么想?”
武格格神情一凝,“耿侧福晋会相信我的。”
“哦?那张嬷嬷呢?我可听说她一直盯着这边花园,想必已经知道你鬼鬼祟祟到了这竹林中来了吧?等你以后再去雪绿阁,少不了被盯着,不论之后耿氏身上发生了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怀疑到你身上。”
钮祜禄氏抬眼看她,“到时候再深的姐妹情,怕是都会有裂缝吧?”
这一招,没有实际做什么,却足够诛心的。
武格格双目圆睁,很是气愤,“原来你从我没来的时候就开始算计我了!”
“我怎么会算计武妹妹呢?”钮祜禄氏抿唇一笑,“我只不过是觉得妹妹貌美如花又才德兼备,是难得的佳人,把光阴虚掷在这着实可惜,想帮妹妹一把罢了。”
武格格狠狠瞪了她一眼,提步就要走,身后的钮祜禄氏又说:“听说你家中最近过得挺好的,就不知人无远虑是否会有近忧了。”
武格格的脸色猛然变了,“我父兄在朝为官,岂是你们可以动的?”
钮祜禄氏道:“这当然不可,不过平日里在外头,路上遇到个歹人之类的……”
她高深莫测地笑笑,“天灾人祸,谁又说得准呢?”
竟是要用家人来威胁她,武格格紧张道:“你们别动我家人,他们跟府里的恩怨全都无关!”
钮祜禄氏的笑容越发深了,“这到底有关无关的,就要看你的心意了。”
武格格面色惨白,知道她们是要自己去害耿宁舒。她咬着唇显然是心里经历着极困难的抉择,一面是血浓于水的家人,一面是对她好的朋友,她选哪个都良心难安。
眼看她额头沁出了细汗,煎熬得就在崩溃边缘,钮祜禄氏瞅准了时机又道:“倒也不是要致人于死地,只不过弄掉个小东西罢了,你别有这么大的负担。”
武格格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声问:“真的吗?人真的不会有事?”
钮祜禄氏就知道自己的心理战术成功了,“人要是死了不是给自己平添更多麻烦吗?到时候追究起来,我也是会害怕的。”
得到她肯定的话,武格格的心里好似好受了一些,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要怎么做?”
钮祜禄氏将一个小瓷瓶递到她面前,“里头是无色无味的粉末,藏在指甲盖里这么一抖,无声无息地就加在了饮食里。隔三天一次,一共三回,不会即刻发作,也不会立马落胎,很难怀疑到你身上。”
武格格神色变幻两下,将东西收入了掌心,捏紧了拳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钮祜禄氏见着任务圆满达成,也不多留,得意地笑着走了。
人呐,活在世上怎么会没有软肋呢?只要抓住了,那什么事都好办了,都不需要她亲自动手的。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品尝一下,耿氏被自己信赖的朋友背叛之后那痛苦和不敢置信的表情了,一定非常赏心悦目。
半个月后,雪绿阁那边耿宁舒腹痛难忍,大半夜叫了府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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