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豪迈的喝法, 耿宁舒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他情绪好像出了些一些问题。
是在前院喝酒的时候听到什么不中听的话不高兴了?还是说,只是单纯的深夜抑郁?
不过耿宁舒没开口问, 开解别人这种事她很不擅长。如果他想倾诉吐槽的话自然会主动开口的,他不想说自己非要去问也没意思。
她不劝不问也没有喝酒, 就这么静静陪他坐着,眼看他连干了三杯,耿宁舒不动声色地往他碗里放了一颗炸河虾。
这小心翼翼的模样把四爷逗乐了, 他也没用筷子,直接用手拣起来扔进嘴里吃掉, 过了一会儿, 碗里又多了一粒花生米。
就这样很有默契的一个投喂一个照单全收吃下,四爷憋在心里的情绪竟然就跟桌案上烛火生出的烟一样,轻飘飘地扬起来散掉了。
“没话问我?”他忽然出声问她。
“有的, ”耿宁舒点了点头,诚心发问,“我想问问爷, 您打算什么时候就寝?”
说着她就打了个哈欠, 她硬生生被他从床上挖起来,真的很困了。
四爷失笑,放下了酒杯将她搂到了怀里, “睡吧, 现在就睡。”
他的胸膛结实而温暖, 耿宁舒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本来只是想靠着休息一下,听着他坚实有力的心跳声,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真的睡了过去。
四爷感受到她绵长的呼吸, 嘴角浮出一个略显无奈的笑,“这样都能睡着。”
他稍稍偏过头,下巴就触碰到她额头的碎发,她一头长发披散,袍子松垮垮地系着,露出里头的寝衣,是最为普通随意的家常打扮,他一下想起了早上德妃那个富丽繁华的钿子头。
四爷拿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柔软的,带着沐浴之后的清香,没有那些冰冷的玩意儿,他的心在这一刻顿时软得一塌糊涂,在她发心温柔地落下一个吻。
真好。
四爷的生辰顺利过完,一桩大事落定,整个贝勒府立刻松了下来。不过对于耿宁舒而言没有这种感觉,她每天都过得很放松。
秋天是京城里最舒服的一段时间了,不仅天气凉爽舒适,也是丰收的季节,每天都有挂着露珠的新鲜水果往她的院子里送。
但耿宁舒深知这样的富裕之后就是水果不丰的严冬了,去年冬天她就只能吃存放了很久的梨和苹果,嘴里都淡出鸟来了。今年不能这么过了,得想些法子多保存些水果到时候吃。
她将屋里的水果一字摆开,“柿子做柿饼,橘子剥了做糖水罐头,葡萄可以拿去冰室冻起来,山楂的话就熬成果酱!”
核桃提醒她,“冰室是福晋管着,要往里头放东西的话,得要她点头同意才行。”
“那算了,还是趁新鲜吃掉吧。”耿宁舒瞬间偃旗息鼓了,福晋跟自己不对付,会乐意才怪呢,可能还会被揪住教训一通。
白果想到个办法,“葡萄可以酿酒呀,奴才家那边每年都有人会去山里采野葡萄酿酒,您和主子爷都喜欢饮酒,正好可以做一些。”
耿宁舒一拍大腿,“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一年她折腾了不少吃的喝的,还从来没酿过一回酒呢。
她揪下一颗葡萄剥开尝了尝,成熟度已经非常高了,水分充足甜味浓郁,带着些许玫瑰的花香气,酿酒最是合适不过。
不过这种发酵的东西要是弄得不好会中毒的,她有些疑虑,把袁有余叫过来问了问。
袁有余一听就笑了,“格格尽可以放心做,种葡萄的农户家里吃不完的时候就这么处理了拿去街上卖,奴才还喝过几回哩,只不过做好了放不太久,尽快喝完就是了。”
耿宁舒放下心来,又跟他讨教了做法,这才开始动手。
第一步,她对着小高子吩咐道:“把吨吨吨带去花园里去玩,白果没去叫之前千万别让它回来。”
这小家伙这阵子换冬毛,屋子里天天飘着细碎轻软的白毛,一跑动起来就跟蒲公英似的,要是落到葡萄酒里那就功亏一篑了。
核桃和白果准备好一应用具,正要上手,耿宁舒将她们拦住了,“我先做少一点试试看,你们忙自己的去吧。”
这阵子刚好是赶制冬装的时候,虽然她现在的衣服被府里的绣娘们全包了,可她们自己的还是得亲手做。
完全让她一个人干核桃跟白果都是接受不了的,就跟她商量着折中了一下,留下白果在这给她打打下手。
新采买来的葡萄是清晨刚从藤枝上摘的,果蒂都是青绿色的,紫红色圆胖胖的果实粒粒饱满挤在一块。耿宁舒拿来剪刀先沿着果蒂根部一颗颗小心地剪下来,保持果肉和果皮的完整,要不然清洗过程会破坏它本身的风味。
她咔嚓嚓剪了两串,拿小瓶子比对了几下,“这么多应该够了。”
白果打来了一盆清水,耿宁舒倒进两大勺的盐进去搅拌溶解开,轻手轻脚地把宝石珠子似的葡萄放进去浸泡,两刻钟后用清水冲洗干净,再倒在有洞洞眼的竹篾上摊平晾晒。
午后的阳光很好,葡萄上残留的水分半沥半晒的很快就干了,耿宁舒拿胰子洗了好几遍手,这才进行最重要的一步——爆破工作。
她拿起一颗颗葡萄放在手上捏碎,丢进干净的发酵坛中,q弹的手感和“卟卟啵啵”的声音加在一块,很是解压。耿宁舒想到葡萄酒厂里那些用脚踩的肯定更爽,不过她有点过不去自己心理这关,还是乖乖用手捏吧。
白果在旁边拿了个杵臼在旁边将冰糖捣成小块,葡萄香气飘动中,两人干得起劲。
铺好一层果子放一层碎冰糖,不断交叠向上,到了三分之二的地方她就停手了,发酵会产生气体,装满了会爆炸的。在最上头盖上一层冰糖封顶,她就把坛子塞住了,发酵还需要几天的时间,她特意要了个玻璃坛子,更方便观察。
“完毕!”做完这一切,耿宁舒还很有仪式感地写了张日期的条子贴上,将坛子放到了屋里阴凉通风的角落里。
她之前错误估算了发酵坛的容量,没把冰糖的分量算进去,洗好的还剩下挺多,看着时间还早,她又有了新的想法,可以做某茶当家主打多肉葡萄。
上乘的葡萄现成有,剩下的就是茶水,耿宁舒将屋里所有的茶叶都拿出来泡了放凉,一一加入试味道。
为了保证用味觉挑选,她还把眼睛蒙住了,还了个盲测,“白果,你随机挑一杯给我。”
白果就照她说的随手拿了一杯递给她,耿宁舒一闻就觉得不行,“茶的味道太浓了,把葡萄的味道都盖掉了。”
白果赶紧又给她换了杯茶汤颜色清淡些的,她闻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但是喝进嘴里就不行了,“这个好苦,葡萄都变苦了。”
一共八种茶,耿宁舒最后选出来的还是自己最常喝的茉莉绿茶,“不愧是我喜欢的茶。”
她很豪气地在杯中放了大半杯的葡萄果肉,拿杵子稍微捣了捣,倒入澄澈的茶汤,再放到沁凉的井水里冰镇一下,少糖版本的美味多肉葡萄就做好了。
耿宁舒窝在院子的躺椅上舒服地喝着,“要是没进府,我在外头摆小摊卖小点心应该也能养活自己。”
白果也端着一杯喝得呲溜溜,点头疯狂赞同,“格格你做的东西这么好吃,肯定能赚大钱的。”
耿宁舒嘿嘿笑,“到时候置办个带庭院的大宅子,种种地卖卖小吃看看路上的小帅哥,生活乐无边。”
四爷正好走到院子跟前,把这话听到了耳朵里,一下就想起了她写的那个成为首富后喜欢逛小倌馆的狐仙,“那现在进了府你可怎么办?去哪里看小帅哥?”
耿宁舒一骨碌坐起来,赶紧狗腿地把手里的饮料递过去,“那自然是看爷就够了。”这话不算胡说,他这张脸确实是大帅哥的级别,起码她上街逛的那几次,路上没有人比他更帅的。
四爷露出一个算你说的还算中听的眼神,坐到她的躺椅上,从苏培盛手里拿过一个匣子递给她。
“给我的?”耿宁舒接过来打开,里面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一盒子银元宝,她不理解,“爷这是要买断我零食摊子的意思?”
亏她想得出来,四爷故意顺着话逗她,“这些够吗?”
耿宁舒假模假样地盘算了两下,“能包一个月吧。”
四爷笑着捏了捏她的脸,“你个小奸商,这都够京中平常铺子三五年的盈利了。”
他给她解释道:“这是老十三给你的谢礼,说温恪在草原上有那些话本子伴着,心思开朗了不少,特意答谢你的。”
耿宁舒听完更奇怪了,“那怎么会给我银子呢?”
四爷理所当然道:“老十三问我你喜欢什么,我就照实和他说了,难道不对吗,小财迷?”
耿宁舒这回倒是没有跟往常一样高兴地收下,而是凑到他耳边小声问:“十三爷他府里,够用吗?”她记得在史书上看到过两眼,十三爷被圈禁了之后的日子过得还是很苦的。
四爷失笑,一个后院的小格格担心一个阿哥的钱够不够用,这事儿也就她干得出来了。
他曲起手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弹了记,“这点还饿不着他,放心收下吧。”
有他这句话,耿宁舒这才欢欢喜喜地让核桃收起来了,她就喜欢直接拿银子打赏的,珠花水粉绫罗绸缎什么的对她来说都没有钱实在。
十三爷会关心自己妹妹,还会特意打听自己一个小格格的喜好送谢礼,真是个不错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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