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内是有群聊的, 但如果直接发在群里,所有人同时低头去看手机的话,姜旭西肯定会察觉到奇怪的地方。
在敲定之前, 还是先保留惊喜,万一来不及完成的话,也不会让姜旭西再失望一次。
所以林项北先跟周屿白说完后,就自然地将手机收起来, 借了万柏的手机“我们先打两局游戏等一等, 说不定一会儿雨就停了。”
时间还早, 他们本来是想提前出发, 现在倒也不饿。
刚好想找个方式调节一下情绪的姜旭西“嗯”了一声, 笑着晃了晃手机“不看烟花的话, 今天说不定真的有机会上王者段位。”
两个人打游戏的功夫,周屿白不动声色地走到万柏旁边, 低声跟他说了几句话。
打游戏的时候自然专注, 姜旭西也没有注意队友们在说什么。
突然下了大雨, 其实不止姜旭西失望。
成员们也很珍惜跟姜旭西一起度过的时间,不想留下遗憾。
所以万柏在听完周屿白说的话后, 本来没精打采耷拉着的眼皮动了动, 再抬眼时明显多了点恍然之色。
还可以这样!
虽然比不上真正的烟花, 但是暴雨不知道要持续多久,这样也算是满足了姜旭西的心愿。
成员们悄声一个传一个通知,没让姜旭西听到。
事发突然, 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一般这种需求应该都是需要提前联系的, 几个小时内就要谈成, 真的要看一点运气。因为不一定有空出来的位置, 如果已经被别人提前预订了, 出再多的钱对方也不一定会愿意消费信誉。
好在助理李元也能帮忙,当面谈应该比打电话更快些。
在跟李元发完消息后,周屿白像是随口跟万柏说了一句“李元说他饿了先去吃点东西,我就直接让他回去休息了。晚上如果喝酒的话,再给他打电话就行。”
“嗯,他跟着我们去了趟城中花园等了半天,晚上就别麻烦他送了,我们自己开车去就行。”万柏笑着打配合,顺便提了一句,“这次李元因为出事提前结束休假了,得给师哥说一下,给李元哥涨工资。”
周屿白“我已经说了。”
李元从出道起就一直跟着他们到处跑,不单单是助理,更像是朋友。
姜旭西不疑有他,完全没多想。两人间的对话没压低声音,他一边点着技能键,一边不忘插了两句“我驾照还没考下来,屿白你晚上多少得喝点酒吧,大晚上别折腾李元来回跑了。谁开车?”
边南一是未成年,饮料预定。但其余成年了的成员们,哪怕平时也不见得喜欢喝酒,姜旭西出院,再加上告别团体的最后一晚,总要喝上两杯。
万柏坐在上铺,长腿垂下来晃了两下,望着天花板嘴角上扬“别指望我啊,我要一醉方休。”
“阿北酒量怎么样?”成员们平时也不喝酒,师南也不会让他们去参加什么酒会应酬,所以还没有机会了解林项北能不能喝这一点。
屏幕上纷飞的指尖一顿,林项北没有抬头,看着屏幕抿唇放了个大招。
游戏里传来“double kill”的语音通报。
“……”
林项北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那天在酒店里,他将果酒当成饮料的事。
在他尴尬沉默的时候,周屿白接过话头,替他回答了。
“他酒量不好。”
一直枕着手臂躺着休息的权哲闻言翻身坐起,感兴趣地朝周屿白看过去“你怎么知道?”
成员们顿时嗖嗖嗖将视线定格在周屿白身上,露出八卦的神色。
边南一的狗狗眼瞪得圆圆的“哇,难道你俩背着我们出去喝酒了?”
周屿白面无表情敲了他一个脑壳蹦“……怎么可能。”
游戏的音效声停了一段时间,一旁的姜旭西看着游戏屏幕里停住不动的队友,手忙脚乱地抵挡着敌方的攻击“阿北?”
[大佬挂机了?]
[好机会兄弟们冲]
林项北回神,将刚开始庆祝的敌队给清了。
游戏消息公屏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悲伤。
敌方被送回老家的玩家欲哭无泪。
[……我本能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
[《大佬挂机了》]
[这是骗术吗,不,这是猫捉老鼠逗我们玩[沧桑点烟]]
林项北按了按指节,语调冷静地开口,转移了话题“我有驾照,晚上我来开车吧。”
作为哥哥却还没来得及考驾照的姜旭西很惆怅“什么时候考的?”
林项北不假思索回答“过了生日就去考了。”
“明智。”姜旭西就是因为出道后太忙了,一直没时间去。
小边羡慕地流下眼泪“等我到了十八岁,我也立刻去考驾照。”
他也想体验一下掌控方向盘的感觉,虽然不可能像电影中那样将油门踩到底,但好歹也能跑一跑高速感受一下飞驰的速度。
尽管权哲还是很好奇周屿白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林项北喝酒,但两个人刻意转开话题,他也就没有再问。
周屿白的手机震动了两声,他点开消息,是李元已经到了。
他按照计划,在选定好的区域范围内,先问了一家,但是位置已经被订出去了。
不过cbd能问的地方有很多,一个个试过去,应该会有收获。
成员们跟李元商量好的是,越多越好。
时间订在晚上九点开始。
餐厅已经重新订好了,换成了全城视野最好的地方,能够正对着他们选定好的区域。
一旦打起游戏来,姜旭西的注意力的确逐渐被转移了。
游戏不愧是需要强制限制未成年使用时间的电子娱乐,很容易上’瘾,一局一局下来,根本察觉不到时间流逝。
眼看着窗外的天色由亮转暗,周屿白终于接到了李元的短信。
[搞定了一个,至少不是一无所获,你们可以放心出发了]
[我这边再继续问,九点前还有些时间,争取加快速度多搞定几个]
周屿白给李元回复了谢谢,让李元先吃完再问。
李元回了一个“ok”的表情包。
能力强的可靠助理真的很令人安心。
“这么晚了?”姜旭西胳膊有点酸,放下手机看了眼天色,才意识到屏幕在昏暗环境下变得更刺眼了。
林项北抬头看向周屿白,在对方不着痕迹微微点头后,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将手机还给了万柏“那我们出发吧。”
“肚子饿了嘿嘿。”边南一从上铺跳下来,假意不知道林项北订的哪家餐厅,问了一句去哪。
林项北原本订好的位置在烟花大会附近,但现在已经换了地方。
他接过周屿白递给他的车钥匙,侧过脸戴口罩“到了就知道了。”
成员们出去吃饭自然不能再穿玩偶服,只日常装戴了帽子口罩,好在晚上比较昏暗,除非一路跟着他们,偶然碰上的概率很低。
爱豆的便服哪怕款式普通,上身也说不出的好看。
权哲黑长袖外搭了紫色宽大短袖,渔夫帽上一侧的三个银环随动作晃动着,黑色口罩上还印了一个裂口,抄着口袋酷酷往门边上一靠,左侧的耳环闪着光。
这一身搭配很随意,但带着raer独有的随性颓废的拽感。
都说小时候跳舞会影响长高,小边最近个子却肉眼可见又往上窜了一截。盒饭吃的清汤寡水,运动量又过大,老幺肌肉含量增加了不少,看着却像是更清瘦了。
本来带着点少年期特有的婴儿肥,近日里瘦的消下去了,侧脸的线条都凌厉了一些。肩膀宽阔,hiho风宽松肥大的t恤看着却空落落的,风一吹能看出清晰的倒三角身材。
他原地起跳抬手勾下来了挂在上铺的棒球帽,反手按在脑袋上,往下压了压。
不说话,竟也看不出平日里憨憨的属性,更联想不到白天走路一晃一晃的熊本熊。
林项北蹲下系鞋带的时候,一个帽子盖在了眼前。
他仰起脸,周屿白推开门,走廊里的灯光打在他的领口,光影错落。
“先戴这个。”
晚上练习完回宿舍的几个练习生往楼上走时,刚好碰到他们往楼下走。
穿着常服的nebux前辈们跟他们当头撞上,下台阶时微微点头。
或许是一个从上往下,一个自下向上看的缘故,练习生们只觉传说中的前辈气场惊人,简单颔首时也酷的一批。
不是所有练习生都能有nebux的身高,完颜团不止是指的脸,同样也包括身材。
“白哥。”
“哲哥。”
……
几个练习生等他们离开后,凑在一起惊讶地讨论。
“姜哥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不知道,没听到消息,可能就这两天吧。”
“nebux快要回归了吧,姜哥真的彻底退出了吗,好可惜啊。训练期间,姜哥每个月的练习生考核测评一直都是a。”
“别想了,咱们还是操心一下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出道吧。”
林项北开车。
雨停了,只是停的太晚,烟火大会还是重新定了日期。
姜旭西眯起眼想看清导航上的地点,发现竟然真的是一家出了名很贵的餐厅。
他一怔,说想吃最贵的只是半开玩笑的,没想到林项北好像当了真。
姜旭西想让林项北换个地方,不用真的去那么好的餐厅“阿北,你进团没多久,应该也没什么积蓄。最贵的只是玩梗,换一家吧。”
林项北单手搭在方向盘上,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没事的,旭西哥。”
为了让姜旭西放心,林项北平静地补充了一句“我有钱。”
对姜旭西来说,林项北所谓的“有钱”,应该不是真正意义上的。
他头疼地摇头,觉得真让林项北请,他怕是有点良心不安。
总觉得是在坑实诚弟弟。
坐在副驾驶的周屿白透过玻璃窗看着上面的倒影,简单开口“没关系。”
结账的时候,不需要林项北真的付账。
林项北看出成员们都不信他有钱,就连边南一都觉得他应该只是说说,也没有解释。
这家餐厅位于全城最繁华的地段,在大厦的最顶层。
六十八层。
姜旭西靠在电梯间内,看着向上跳的数字,有点无奈又有点感慨。
他是不会让林项北真的请他这一顿的,但是林项北将他说的话记下来并做到了,让姜旭西感觉到了跟物质无关的暖意。
服务生训练有素,看到他们摘下口罩时明显认出来了,笑容依然不变,丝毫没有露出不必要的惊讶。
“请跟我来。”
林项北订的位置,是特意提前查过才定下的。
靠着落地窗,正面对着的就是cbd林立的高楼。
铺陈开来望不见尽头的城市灯火,像无边际的星盘。交错的街道上流动的车灯如同星光入海,无声而静谧地奔流,浪漫中不乏恢弘。
这家餐厅的宣传中,就有“观全市最美夜景”这一条。
而且只有在这种高级餐厅,才能够确保不被打扰。
林项北看了眼时间,距离九点还有二十分钟。
刻意卡着时间来的,刚刚好。
除了林项北跟边南一外,其他成员都喝了酒。
只是他们都没有忘记特意来这里的目的。
时间指向九点的那一刻,成员们都放下筷子,朝同一个方向看过去。
姜旭西不明所以地跟着转移视线——
下一秒,他看到了落地窗外,双子塔上绽放的烟花。
不止全城最高的双子塔,整个cbd商圈无数栋高楼的外屏,都在同一时间,绽放着缤纷绚丽的烟火。
数百米高的顶层餐厅,正对着波光粼粼的城中湖,湖水倒映着高耸入云的烟火,无声在空中绽开。
巨大的电子屏上,烟花在清晰的字迹上点缀着。
[去更好的未来]
姜旭西怔怔地看着,好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同一时刻,开车经过的路人、在湖边乘凉的老人、坐公交疲惫放空看向窗外的上班族、认真备考切换人生阶段的学生,都在城市的不同角落,仰起头看到了这一幕。
烟火很美。
雨后的夜空是浓稠的,夜色朦胧,天空泛着淡淡的青紫色。
需要烟火来治愈人生的,永远不会只有一个人。
他们在同一时间抬起头,共享这一刻的无声而盛大的绽放。
所有的失落都被抚平,带来的不仅仅是希望,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
林项北看着姜旭西怔忪的神情,跟成员们交换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成员们加钱买了全城最高的双子塔楼外的大屏,并且尽可能的,让李元去协商拿到了更多的商务楼外屏。
紧急投屏要比正常走流程困难的多,但好在一切都来得及。
姜旭西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但成员们跟他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他们只是装作不知道。
人生不会走散。
本来就该相遇的人,哪怕中途走散了,也注定会再重逢。
人情会变淡,但存在过的痕迹,永远不会消失。
变淡了,也曾胜过这世上所有真挚。
万柏仰起头靠在椅背上,不知道鼻子为什么发酸,他的手握着酒杯,不想承认眼里积攒起来的汹涌,是所谓的眼泪。
在万柏看来,眼泪是软弱的。
他从不软弱,练舞时受伤的时候难免,拉伸时筋硬得拉不开也要咬着牙忍,一天睡不到两小时累得灵魂都要出窍好像行尸走肉,飘也要继续飘着动,第一次上台大脑一片空白在舞台上忘了动作,就那一次作为零经验的新人失误,被黑子拿出来反复骂了一年。
他不觉得这些有什么好哭的。太平常了,反反复复经历,不新鲜,不可怕,逐渐也就不伤人。
姜旭西摔下去的时候,万柏还是没有眼泪。
他更多的是茫然,近乎冷酷的冷静,像一个脱离躯壳的旁观者,在理智的得出结论,或许这里就是他们能一起走到的终点。
剩下的路,就不会再有姜旭西的陪伴了,他依然会走在这条路上,对他来说,似乎是没有什么实际的改变的。
但现在,他的眼泪汹涌的像是体内的零件故障,视野一片模糊,该看到的还是能看到,想笑也依然可以扯开嘴角,只是他控制不了所谓的软弱。
万柏想,今晚真的是要一醉方休。
没有人去嘲笑万柏的眼泪,连周屿白都只是安静地看着瓷盘上的一点青色纹理,饭桌上一时间只听得见细小的摩擦声。
权哲面无表情地倒了杯酒。
他问姜旭西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汲煦锡垂下眼,遮住眼底一闪而逝的水光,淡淡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总是很沉默,今晚更是没有开口说过什么。
已成定局的事实无法挽留,汲煦锡唯一能做的就是告别,但是他还没有准备好。
姜旭西说公司给了他假期,他想先去世界各地转一转看看,再考虑未来还要不要继续留在这个圈子里,转型去做歌手或演员。
拍戏他也会受限,很多题材会没法拍,再加上他喜欢舞台,或许还是会选择做歌手。
只是他最喜欢的曾经是,也永远是跳舞。
人生本就总有遗憾,是一种空泛而蛮横不容反驳的道理,也是安慰自己去坦然接受现实的借口。
是避风港,是释然的理由,是放下一切拥抱崭新生活的序言。
可以自欺欺人的说,你看,他只不过是朝着另一种美好走去了。
周屿白神色清明,他平静地拿起酒杯想再喝一杯,却被林项北按住了。
他静静地看着林项北“你放心,我酒量很好。”
林项北没有说话,黑白分明的眼睛很清透,手上的力道并不大,但是一直没有松开。
于是周屿白将酒杯放下了。
边南一看着汲煦锡带了一点迷离怔愣的表情,队友们都有点醉了。
他嘴笨,这个时候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只能努力地吃。
他拼命地往嘴里塞东西,两边脸颊都变的鼓鼓的,依然不敢停。
边南一是一个不容易想太多的人,平常都很乐天派,只是能创造出打动观众的舞台,常常意味着拥有很强的共情天分。
这种共情力是一种天赋,一种礼物,情绪更容易传递,但也容易被感染。
边南一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他只是很努力地在吃,吃着吃着,眼泪就无知无觉地拼命往下掉。
这一晚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第二天或许就忘了。
但即使知道会忘,还是会努力的收敛情绪,不想外露的太明显。
林项北和边南一将喝醉了的队友一个个塞进车里,几个人倒成一团,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倒也不怎么乱动。
林项北“小边,你照顾他们。”
边南一点头,小心地将几个队友扶起来,不要互相压到对方。
周屿白是唯一看着很清醒的那个,走起路来也很稳。
一开始林项北真的以为他没有醉,直到他让周屿白去副驾驶座,他却冷静地点头,去开后备箱的门。
林项北一把按住他的胳膊,将缓缓升起的后备箱门关上,拉着周屿白走到副驾的位置,替他打开了车门。
周屿白神色平淡地微微低头看着他。林项北让他坐进去,周屿白醉了以后眼睛依然很亮,淡褐色的瞳孔发散开来,像起了雾的月亮。
他反手抓住林项北的手腕,定定地看着他。
周屿白无意识用的力气很大,腕间传来刺痛,林项北却由着他。
林项北静静地抬眼“周屿白,我们回家。”
周屿白晃了晃,想往前走一步,脑袋垂落下来,砸在了林项北的肩膀上。
他整个重心都落在林项北的肩上,醉了后加重的呼吸打在林项北的颈间,清淡的酒气若有似无的散在空气中,下巴枕在林项北的肩膀上,模糊地低声喃喃了两句。
林项北没有听清,他扶住周屿白的肩膀,站立着耐心地问了一句。
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温柔。
“周屿白,你说什么?”
周屿白下巴搁在林项北的肩膀上,从远处看,近乎是一个拥抱。
他含糊地重复了一遍。
好。
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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