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凤来似并未认出端木华,仍只顾着赔礼。
端木华忙扶起道:“凤来,你不认得我了。初一大雪你在我家梅园跳过舞,你忘了吗?”
凤来一听忙抬头看去,见果然不假,便又鞠躬道:“原来是恩公,怪小的眼拙,竟未认出,该死,该死。”
端木华道:“你现住在哪里?你那日说在我家隔壁,我让人去寻,那里空无一人,我要寻你时如何才能找到?”
凤来笑道:“因接了京郊的生意,所以接连几日皆在京郊县上,昨日才回来休整休整,现仍住在您家隔壁。”
端木华又问:“凤来少爷是何时搬到我府上隔壁的,以前未见过?”
凤来道:“因去年老家遭了水灾,无人再闲看管弦丝竹,生活难以为继,舞技班才一路卖艺到了京城,四个月前在这里落的脚。”
端木华因近日亦宁与亦朵之事一直不开心,墨子桐对今日出行也有警言,今日出去必有奇事,需格外留意。便想继续探个究竟,今日既见了凤来,便不肯错过,笑问道:“今日正月十五,这街市热闹也看了,此时月正圆,在下想请凤来少爷到我府上吃酒赏月如何?”
凤来看了一眼林巧烟道:“恩公想邀,自当从命,但会不会扫了嫂夫人赏灯的兴致?”
林巧烟笑着道:“凤来公子客气,我可不是太太,不过是个姨娘,我家老爷这些日子闷着,正要找人吃酒解闷,凤来公子就随我们回府里吃酒去罢。”
于是几个人往回走到车马前,三个人坐了马车一同回了端木府里,林巧烟自回了瑶光殿。
端木华与凤来一夜酒酣耳热,谈得甚是欢畅。聊了半日方知,凤来大名李凤来,比端木华小六岁,还未娶亲。
家中原也是殷实人家,后来赶上一场瘟疫,只剩下他和长姐,后来他随长姐嫁去了姐夫家,一呆就是五年,长姐生产时难产死了,孩子也没保住,姐夫随后就娶了续弦,他也离开姐夫家跟着当地舞技班开始流浪天涯。
端木华听了唏嘘道:“世人皆有难念的经,凤来如此不易,让为兄心疼啊!来咱们吃杯酒,让往事随风而去,自今日起,你就是我端木华的兄弟,有事尽管与为兄说,我虽不能呼风唤雨,但至少能为你提供个遮风避难之所。”
凤来听了这话倒身就拜,呜呜咽咽道:“凤来何德何能,得兄长如此厚爱,此身遇到兄长实在是凤来造化。”
端木华将凤来搀起身,将酒杯递在凤来手中道:“余话不说,先与兄长喝上三杯咱们再畅聊。”
因夜里吃酒晚了,两人都有些醉,端木华便与凤来在书房里宿了。
次日端木华醒来已日上三竿,睁眼不见面凤来就问添喜,添喜回道:“凤来公子看老爷还睡着便先走了。”
端木华听了心中惆怅不舍。又惦记着将昨日之事说与墨子桐听,又想着亦宁昨夜是否安稳,便先去苏姨娘处看了看亦宁,才来到关雎阁,见亦朵正有春芽和宋妈逗她玩笑,抬脚就进了墨子桐房里。
进了房中,见墨子桐正在听管家穆欣荣一样一样报告过年用过的大小家什、茶碗盘碟、摆件以及各府送来的礼物收管情况,绿君则听一样在册子上记录勾画一样。
过了一会子穆欣荣说完,核对无误,墨子桐方在领出和归还清单册子上签了字又盖了印章,穆欣荣拿一份清册便告辞走了,绿君将另一份锁进柜中便退了出去。
端木华看屋里无人,但笑着对墨子桐道:“这绿君父女一个说一个勾,你这么个小心人怎么不怕有猫腻?”
墨子桐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绿君跟着我两三年了,她的秉性我最清楚不过,别说让她弄个猫腻出来,就是这会子我白给她什么,她也是无功不受禄的,她的好处你不知道,果然神仙和人就是不同。
端大华笑道:这丫头好便好,也不至于说她是神仙,这夸人也夸得忒过了点了吧!
墨子桐笑道:我说给你听,你别吃惊,这丫头弄不好真是神仙下凡来渡劫的,你看她不争不抢,只知做事,从不计较得失,就这一点你活了这么大见过几个,我觉得她真是个神仙。
端木华原来凑近了想听个密闻之类的故事,谁知墨子桐只是泛泛夸绿君,便少了些兴趣。便将话岔开道:“我昨夜有个奇遇,赶来说与你听听,有个想法也想和你商议商议。”
墨子桐戏谑道:“昨夜什么奇遇,快说来我听,别说一半留一半的。”
端木华一听墨子桐戏谑的语气,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忙说道:“我与你何时说一半留一半过,你这么灵透我就是想瞒也瞒不住啊!”
墨子桐拿眼看着端木华笑道:“原来不是不想留,是因我灵透留不住,老爷这心思我倒没发现。”
端木华一听这话越描越黑,忙道:“桐儿别想歪了,我的意思是我从没想过要瞒你,我还是把昨夜的事给你说说吧!”
说着也不等墨子桐说话便看着墨子桐正色说道:“我昨夜出去遇到初一那夜在梅园跳舞的凤来了,就在那一刻,我觉出这林姨娘是有些问题的,但并不知他们想做什么,那个凤来应该也是他们同伙,他提出在府里养几个舞姬由他来教。我听同僚说起过也有家里养舞姬的,平日里家里来人也不用外面现找,只用这家中舞姬,十分的便宜。”
墨子桐回头看着端木华道:“老爷是为了打探他们的下一步的意图才同意凤来的建议,在家里养几个舞姬还是另有别的想法?”
端木华正经点头道:“就是为了打探他们意图,并没有其他意图。你怎么这么问?”
墨子桐笑道:“也不为什么,问明白了才好跟着老爷的步子往下走。这你倒不明白了,还反问我?”
说完意味深长看了一眼端木华又说道:“养舞姬倒也不难,我这就让穆欣荣外面打听找几个小姑娘来,年龄太小骨头没长成,年龄太大骨头又硬了,十岁上下的最好,老爷看如何?”
端木华道:“就是这样最好,我这就去给凤来说让住进府里来教。看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
端木华看家中养舞姬请凤来作老师的事说定,又和墨子桐说了正月二十天穿节请全族女眷来府里宴饮吃补天饼并祭祀仓官的事情。
两人吃了饭,端木华回到君阳院便着人去隔壁院里寻了凤来说话。
因府里既要建舞姬班,墨子桐与端木华商量着将鹤鸣阁收拾出来让小舞姬们住,院里那颗海棠也需移出去,那院子才足够大,将来练习时场地才不至于局促。且那院子房子也多,十来个人尽够住了。凤来则安排住在端木华君阳院中以前谢瑛住过的屋子里。
鹤鸣阁重新粉刷了一番,端木华嫌鹤鸣阁不足以衬托凤来之风雅仙逸,又重新起了个别致的名号叫栖凤阁。于是将叶晨霜以前一应陈设用物归库的归库,挪到祠堂的挪到祠堂,送往家庙的送去家庙。
不上一月工夫,穆欣荣就买来了八个小丫头,因太太吩咐还特意又买了两个小胡女。
端木华又按古书记载,将些古代名姬的名字安给府里这些小舞姬们。过了没几日,赵姬、卞姬、戚姬、西施、子夫、绿珠、飞燕、旋娟、波妮亚、黛奇丝十个人就相互熟悉了,大家一起住在栖凤阁跟着凤来习练起来。
诸事皆宜,只还差一个教引妈妈管事,穆欣荣回家偶然与柳氏提到此事,柳氏眼热得不得了,一心想当这个差。
穆欣荣起初不答应,只说是家中几个孩子无人照料,耐不住柳氏软磨硬泡,便答应找合适机会给老爷太太提一提。不几日,墨子桐便让柳氏做了十个教引妈妈们的管事。专管这些小舞姬们专管日常起居及舞蹈表演等诸事。
眼看着凤来入府教习小舞姬们学习已有些日子了,端木华无事便去栖凤阁与凤来常常在一处。
这日,凤来正在将时下最流行的《柘枝舞》动作一一分解了给小舞姬们看。
大家看了一遍,绿珠问道:“凤师傅,你昨日跟我们讲了舞蹈的分类有两种,一种叫健舞,另一种叫软舞。健舞姿势雄健,舞曲有剑器、胡旋、胡腾。从您刚才演示的动作来看,《柘枝舞》应该是健舞吧!”
凤来笑道:“孺子可教,说得没错。绿珠是大家的榜样,大家学习舞蹈不但要学会如何跳,还要领会舞蹈中每个动作的内涵。这支舞不但舞姿变化丰富,旋转迅速,而且刚健中不乏阿娜俏丽,有踏舞的节拍,有金铃的响声,有轻盈的柔软,更有眼神的流转,舞蹈自开始时舞者从莲花中跃起到结尾时的下腰动作都与鼓点相合。正应了那句‘大鼓当风舞,软腰汗透罗’。这支舞是时下最流行,也是各家必演的节目,里面对基本功要求甚高,大家好好练。”
端木华正看得高兴时,绿君进了院子,说是墨子桐请端木华到关雎阁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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