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华看此时屋里就自己和墨子桐两人,便将当日那谜面递过去道:“这诗桐儿当日说是梦里胡乱记下的,我却不信,你倒说说看这样惊世骇俗之语,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不瞒桐儿,当日看到这句,因不知出处,我还让谢先生查了自古以来先知写的诸多预言书,看在马前死去的究竟是何女子,谁知也未查出个所以然来,倒底是哪本书上看来的,我怎么没见过?”
墨子桐拿过来看时,见上面谜面写着:一代红颜为君尽。谜底处写着:宛转蛾眉马前死。
端木华笑道:“当日你说做梦时梦到这句,究竟是什么梦,还能梦到如此神句。且这句与说绿珠的那句既然互为谜面谜底,定也是个催人泪下伴君陪驾的烈女子故事,快说来我听听,究竟是什么故事?”
墨子桐心中窘迫,暗想道:这可是被逼到墙角了,我要怎么编这故事?刚才又被杂事打扰,这怎么过这关啊!
正头疼时,忽听门外窗下添喜兴冲冲回报:“老爷,谢先生出来了,这会子在君阳院等着老爷呢!”
原来今日是谢瑛以乡贡的身份参加完进士科考的日子,一早端木华就令添喜带着两个小厮赶着府里马车去接谢瑛了。
端木华听谢瑛回府了,便忙对墨子桐道:“桐儿,你那个梦等晚间我来你屋里听,这会子先去书房问问谢瑛科考的事,如果考得好,这可是府里大喜事啊!”说着抬脚就出了屋子往书房中去了。
墨子桐看端木华出去,方长出一口气,心想:这谢瑛真是吉祥物,及时解了我的围,不过看端木华这不依不饶的劲儿,不问出个子丑寅卯不会罢休,我是不是还得编出个故事来,等着他来问。
于时墨子桐自在东屋里自顾编那梦中故事不提。
且说那谢瑛下了场回到府里也顾不什么,只与端木华在书房见了面,便急急说起科考之事。
原来当朝科考常考科目有秀才、明经、进士、明法、明书、明算六种。
这六种中尤以明经、进士两科为最重要。
明经重贴经墨义,侧重死记硬背,考试内容相对固定容易,参加考试者多为官员贵戚子弟。
进士重诗赋,注重文学修养和创作能力,难度较大,参加进士考试的多为平民。
因此进士比明经含金量高,进士大抵千人中能得第者百之一二,明经则多出许多,得第者十之一二。
因几月前端木华已为谢瑛探取了今年新科进士可能涉及的题目若干,几个月下来,谢瑛已弄到烂熟,有些诗拿给端木华看,端木华也是啧啧称叹。
因此谢瑛经贴经,墨义、口试、策问、诗赋等轮考试,意满而归,与端木华在书房中说了考试答卷情况,端木华深信谢瑛此举必中,谢瑛听了心中高兴,只在府里静等消息。
话说这日谢瑛闲来无事,信步来到城东最热闹的小茶馆吃茶,顺便听人闲话。
“哎!听说了没有,叶府里少爷考得都不错,这几日正在城里找匠人要盖三四处院子,听说要给少爷们纳姨娘呢!”
“纳个姨娘这么兴师动众,娶的谁家女子?”
“好像是他家死去大女儿的丫鬟,听说留下过遗嘱,这几个丫头可是有福了,谁不知叶家少爷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这次三少爷科举若高中了,几个少爷再每人纳一房姨娘,真是让人眼热。”
“我看你哈喇子都掉下来了,你眼热个啥,就你要啥啥没有,正经连个住处都没有,就是给你个媳妇想生几个娃都没个地方,没得害人家姑娘。”
“我怎么听说叶老爷发话了,他家今年参加科考的三儿子,高中了才给纳姨娘。”
“还有多久放榜?”
“一般是会考完一个月放榜,这考完都二十天了,还有十来天就放榜了吧,放榜后榜上有名就能当官了,再纳个姨娘多体面。”
“你这还是不懂,科举考试中了也一定能当官,还要参加\''释褐试\'',被选中才能授官,不过就是考了甲等也不过授个九品官,想往上爬那就看个人造化了。”
“你小子,大字不识几个,这事倒门儿清。”
“唉,你们有所不知,我院里有个房客,住了有快一年时间了,也是个考生,这家伙每天除了睡觉那二三个时辰,其他时间都在读书,我看着着实也是辛苦。这不考完了每天还在读书,那天问了问,才知道榜上有名还得参加\''释褐试\'',被选中了才能当官。”
“我听说朝廷规定无官职者不能纳姨娘是不是真的?”
“嗯,我也听说了,应该是真的吧!你看那些有钱人的大户人家虽不缺银子,却也只能养个丫头或在家里养些舞姬,不能正式做姨娘。所以叶家三儿子只能等当了官才能纳姨娘。”
“别扯那没用的,快去问问,他家盖房工价怎么样,如果工价高我们几个赶紧去。”
“还是王哥最务实,这年头穷人能有啥好事,除了一把子力气,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还是找活干挣钱吧,快,喝了茶我们这就去叶家看看,就算是修房子的活干不上,他家万一要办喜事,活计多着哩!快喝,快喝,喝完赶紧去。”
谢瑛原来就有心事,虽然上回给添喜说了,叶府里要纳茯苓和桃枝当姨娘也得是放榜后的事儿了。
但谢瑛也知道,大户人家有的是办法让自己儿子高中。不过他还抱了一线希望就是这次科考他的名次排在叶家少爷前面,到时也好求端木老爷把茯苓买过来。
至于桃枝他说与添喜的都是敷衍的话,半路上杀出的程咬金哪里能认真。到时候有机会就要出来,没机会也没办法。
但今天听这几个人的话,这叶府少爷娶姨娘的事情似乎已经开始了,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发毛。
茯苓可是他冷眼观察了好几年才定下的,终身大事马虎不得。假如这次高中,“释褐试”考的内容不过也就那些了,他是有把握通过的。
如果通过就有可能外放,那时他可带着茯苓远走高飞。如果中间出了差子,茯苓被人提前娶走,那一切就是黄梁一梦。
想到这心中一沉,大没意思起来,又吃了会茶,看这里人也渐渐散去,便一路想一路回到端木府心中左右不得安稳,但此时榜未放,也无可奈何,焦虑不安中又等了十来日。
终于到了放榜的日子,昨夜就有消息传出,说今科出了几个奇才,其中就有个名叫谢瑛。
端木华不敢相信,只知道谢瑛不错,竟没想到这般出奇,又想会不会是同名,因惦记着谢瑛科考结果,早早告了假去了礼部南院。
到了南院方知自己还是来晚了,只见这里人头攒动,好不容易添喜挤进去,找到第九名谢瑛,对着看了考试号,确定无异,方高兴的从人群出挤了出来,扑到端木华面前道:老爷,老爷,大喜事,谢先生印章我查对了,考了第九名。咱们赶紧回府等着接喜报吧!
午时,端木华回府里不过两个多时辰,就听见一片锣响声音,几个人在府门外高呼:“快去请谢老爷出来,恭喜高中了。”
此时谢瑛和端木华都在君阳院等消息,听到门上来报,立即喜笑颜开,忙推着谢瑛赶紧去接喜报。
一时府里就躁动起来,众人奔走相告,都说这谢先生看着文文弱弱,没想到还是个大文豪,咱府里也出文豪了。听说他的文章皇上看了都点头称赞呢!
话说谢瑛中了进士,一时间插花游街、曲江宴饮、石碑题名、参拜魁星、吏部报到诸事皆宜,热闹非常。
这几日端木府出了新科进士的风刮得到处都是,端木华与墨子桐也是忙着迎来送往,多有王公贵胄想结姻亲的前来祝贺,借此联络感情将本家待家女推出来,几番寻问,谢瑛均以父母之命推脱。
这日,墨子桐稍稍得闲,便唤了丫头去请谢瑛来吃茶。谢瑛一听当家主母相邀,自不敢怠慢,少不得放下手中之事来到关雎阁。
进了堂屋,施礼问安落了座后,墨子桐命绿君奉了茶来。
墨子桐坐在椅榻上笑道:“这些日子难得偷个闲,今日正好得空,请先生来是有事相商。”
谢瑛来之前已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无非还是与王公们结姻亲之事,一方面提携自己,另一方面稳固端木家在朝中地位。
听墨子桐说有事相商,忙从椅榻上站起躬身答道:“太太有何吩咐尽管说,谢瑛不敢不从。”
墨子桐笑道:“先生请坐,不过是闲聊。听老爷说,先生今年三十了。老家在哪里?家中还有何人?家中可有妻氏婚约?”
谢瑛道:“小的老家在豫州,现家中父母俱在,谢瑛不孝,已三年未回家了,当年家里曾定下一门亲事,在我离家那年却一病而亡了,算是没有婚约吧!”
墨子桐听了叹了口气道:“说到先生痛处了,怪不得先生一直不娶,想来那女子也是人中之凰,让先生挂怀至今。但人死不能复生,先生还得往前看。”
谢瑛道:“这已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今日太太问起才提及,平日里并不多想的。”
墨子桐笑道:“我懂的。现有永乐公杜府千金我看着不错,且永乐公也是皇上表亲,他现又是你恩师,以后你仕途前程或可仰仗一二,先生不考虑考虑?”
谢瑛听了忙又起身向墨子桐深鞠一躬道:“谢太太美意,我本胸无大志之人,哪里敢与王公攀亲,没得给老爷太太丢脸。就是这恩师之名,永乐公也是看在老爷面上才认得,我哪里有那么大的脸面。”
说到这,谢瑛看墨子桐脸上并无不耐烦,便鼓足勇气道:“我这里正有事要求太太,还请太太成全。”说着从顺势就跪了下来,便要给墨子桐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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