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四莲这一通跑,一口气跑过一条胡同再转入另一条胡同,眼见着贾尤传的身影打自己面前跑过,却是追之不及,只得转身又去抄近路,又跑了一段,实在是跑不动了,只得停下靠着墙角大口的喘着气,
“呼呼呼……”
这厢正寻思着怎么去逮着贾尤传那小子,却是听得旁边一户人家的后院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再是低低的说话道,
“东西我已经预备好了,你拿去给他,莫多说话,给了就走!”
“掌柜的,小的办这事儿也不是一回二回了,您就放心吧!”
“嗯……小心些,别让人瞧见了!”
说话间有人从门里出来,贾四莲听出那声音,分明就是邱三娘同她那店里的伙计,不由心头暗道,
“这也不知是甚么缘份,怎得到了这里都能遇上她?”
实则贾尤传跑了一条正街,贾四莲抄的是小胡同,却是跑到了邱氏良医的后门处,一探头见着那店小二手里拎了两个扎好的药包,正缓步走来,这厢还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药包,冷冷的一笑,自言自语道,
“嘿嘿……刘老头儿,你做了鬼可别来寻我,是我们家掌柜的要你死,可同我没干系!”
说话间拐过角,往前走去,他身后的贾四莲一脸的疑惑,咬唇在那处想了想,终是跟了上去,那店小二走的不快不慢,看那样子极是熟悉附近的地形,左拐右转间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贾四莲一路跟着他,因得一路之上有不少来来往往的行人,店小二倒也没有起疑,最后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前。
“砰砰砰……”
店小二上前拍门,有人过来开了门笑道,
“哟……是小二哥呀,这是掌柜的配好药了,原说是我自家去取的,只是家里实在走不开,才让人带个信儿,劳烦小二哥跑一趟了!”
“好说好说!”
店小二笑道,
“这是最后一副药了,我们家掌柜的独家密方,专治那尸毒引起的肺肿咳嗽,吃完这一副,刘仵作的病便能除根儿了!”
“那敢情好!敢情好……”
门里的人伸手摸出钱袋,
“这是说好的一两银子,小二哥收好!”
店小二笑着接过,
“那我就走啦,祝刘仵作早日康复呀!”
“承您吉言了!”
里头的婆子目送店小二离开,转身就要关门进屋,却没想到斜刺里突然窜出一个小娘子来,看着长得倒是清清秀秀的,只是干干瘦瘦,浑身上下没几两肉,那小娘子指着老婆子手里的药道,
“刘家婶子,这药吃不得,里头有毒!”
那中年妇人闻言一愣,歪着头看了她半晌,似是认出来了她是谁,
“哟……这不是贾家的四丫头么?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贾四莲道,
“婶子,您认出我来啦,我正是贾家的四丫头,前头跟着我爹搬出去了内城,少有回来了!”
中年妇人笑眯眯拉着她上下打量,
“这孩子竟是长这么高了,小模样也俊俏了,婶子都快认不出来了!”
说摆拉了她就往屋里走,
“孩子他爹,你瞧瞧这是谁呀?”
进去冲着里头一嚷嚷,正堂里有人坐在椅上张望,
“谁呀?”
中年妇人笑着将贾四莲往前一推道,
“你瞧瞧可是认出来了?”
贾四莲上前去行礼,
“刘叔,您一向可好!”
正堂中的男子一看贾四莲,想了想认了出来,
“原来是老贾家闺女,你怎得到外城来了,听说你爹去了北镇抚司衙门,他一向可好?”
贾四莲应道,
“我爹好着呢……”
顿了顿道,
“刘叔,我今儿来这处也是碰巧了……”
说着看了看二人道,
“我还要去寻我弟弟,便长话短说了,适才我在胡同里走着,听见有人嘴里念甚么刘老头你死了变鬼可别寻我,是我们家掌柜要你死,与我无关之类的……”
她的话一说出口,听话的二人脸色都是一变,贾四莲接着道,
“我一时心里好奇便跟着走了过来,却是没想到他竟敲响了你们家的门,又婶子出来接了药,我怕这药里真有甚么蹊跷,所以才出声提醒婶子一句……”
二人听了脸色越发难看,那中年妇人看了男子一眼,
“孩子他爹,这……这药当真有毒么,可……可你都吃了好几副,再吃一副便能好了!”
那邱三娘可是祖传的密方,轻易不肯示人,还是自己求了她许久,她才肯出手配药的!
男人的脸色阴沉似水,冷冷盯着那妇人放在桌上的药,想了想道,
“四莲丫头乃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她必是不会胡说,你拿到外头药铺让坐堂的大夫瞧瞧……”
顿了顿道,
“你寻个僻静的医馆问问……”
妇人点头提着药就出去了,那男子这才勉强冲四莲笑笑,
“四莲丫头多谢你提醒了……”
贾四莲装做好奇的问道,
“刘叔,那药铺的掌柜的为何要害你,你与她有过节么?”
男人道,
“我平日里与人为善,能有甚么过节,想来多半是那掌柜的配药出了差池也未可知!”
贾四莲听出了他敷衍掩饰之意,心头暗暗猜测,
“那邱三娘分明就不是好人,还与太子有牵扯,难道这刘诚与他们也有甚么瓜葛不成?”
这男子正是贾金城曾经的同僚仵作刘诚,贾四莲在外城时,时常来往衙门,也是见过他的,刘诚的家便在顺天府衙门附近,每日午饭都是家中送来,日子久了,贾四莲也碰见过其妻张氏几回,今日跟着那店小二到了此处,一见是这位开的门,便忍不住跳出来说话,总归是熟人,难道明知人会被毒死,也不吱声么?
她还没想明白,刘诚已经赶人了,
“四莲丫头,你还有事儿没有,刘叔这处有事儿,便不留你了……”
贾四莲知这中间有蹊跷,但人家不说,她也不好问,只得道,
“我还要去寻我兄弟,刘叔……得了空您来内城玩儿,我这就走了!”
刘诚点头送了她到门口,看着贾四莲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脸色阴沉的回到屋中,坐在堂屋中愣愣发呆,不久张氏回来了,脸色也极是难看,
“孩子他爹……”
刘诚忙问,
“如何?”
张氏道,
“问过两家医馆的大夫,说是这种药吃了是能治气喘胸闷,但里头杂了一味药,吃得多了伤心脉,最后人会猝死,便是仵作验尸都验不出缘由来,只会当是死者本身就有心疾……”
刘诚闻言脸色铁青,咬牙骂道,
“他娘的,他们这是想卸磨杀驴!”
张氏又惊又慌,
“当家的,他们对你起了杀心,一回不成还有二回,这……这可怎办?”
刘诚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几转,想了想道,
“你去叫那几个混账东西回来,我们就收拾东西连夜走……”
若不是那几个混账东西闹着分家,老子至于收黑钱给人卖命么,这下子好了,银子他们花了……老子的一条命要被人收了!
正当刘诚夫妻二人在家中商议对策时,外头贾四莲走到僻静处,却是被人给拦住了,
“四莲姑娘……”
有人叫她,贾四莲四下张望,却见得一个卖针头线脑的货郎,正冲自己招手,贾四莲定睛一看,看着脸熟,再细一想竟是北镇抚司衙门里的人,当下跟着过去,那货郎笑眯眯道,
“小娘子要买甚么呀,可是要头花,我这头花乃是京城里最时兴的式样,平日里卖一个铜板儿一朵,瞧着小娘子是老客,给你一个铜板儿两朵吧……”
说着低下声音问道,
“你适才去那刘家做甚么?”
贾四莲眨了眨眼,立时明白过来,刘家这是早被锦衣卫给盯上了,当下也低下声音,将自己如何听到送药的小二说话,自己又如何一路跟着到了这里,见是自己父亲的老同僚,便出声提醒的事儿一讲,那锦衣卫听了眉头一皱,点了点头,
“四莲姑娘,这事儿你需得守口如瓶,不可向人提及!”
贾四莲点头,那货郎便大声道,
“小娘子不能再少啦,这样吧……算你一个铜板儿三朵……哎呀呀……我真是亏大发了!”
说罢抓了一把绢花塞进贾四莲手里,担着货担便走了。
贾四莲将那绢花揣进了袖兜里,又去寻贾尤传,贾四莲出了胡同在正街上远远见着拉拉扯扯的父子二人,待走近了,贾四莲诧异地在贾尤传的脸上见着了一个巴掌印,贾金城脸上仍是余怒未消,贾尤传被亲爹破天荒地一巴掌打懵了,呆立在那处看着贾四莲走近,
“四莲,我们回家!”
贾金城见着女儿回来,便招呼了一辆马车,三人坐上马车,回转内城去了。
而那刘诚一家当天晚上,一家子老老少少坐在一处密议到了三更,之后通宵收拾细软金银,打算等到天亮城门一开,就全家老少逃出城再不回来,只待到刘诚领头提着包袱打开后门出来时,被早守在门外的锦衣卫给堵了个正着,
“可是仵作刘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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