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四弟常年住在秀州,想必知道得比别人都要多。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想那就只是个巧合吧。”

    四弟点点头。

    王相远看四弟的表情不露端倪,但一旁的仆从江童倒是低着头,眼睛心虚得提溜直转。

    他不想再和弟弟说无用的假话空话,站起来就往卧室走,一边说:“那既然没什么事情,今天就算了。石忠,你起来吧。我也乏了,去小憩一下,四弟你可以走了。”

    王相彦黑着脸回自己的屋子。

    虽然二哥几年才来临安一趟,王家偌大的主院还是一直为二哥空着,王相彦只住着东南一隅偏房。他倒不在意这些,也习惯了。

    他的院落就像他自己一样,从一开始就被挤在一个阴冷的角落,无人在意。

    他的外祖父原也官居六品,后来得罪了人落了大罪,全家都被除为良籍。外祖父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还不到四十岁就英年早逝,外祖母也相继离世,一个家也就这样散了。

    他的母亲当年才十五岁,从高高的云端跌落,只能沦为别人的侍女。

    以前她是如何被人伺候的,如今她便要如何伺候旁人。

    她伺候的,就是王家的二房。

    王相彦对母亲的记忆不多,但在他仅存的印象中,母亲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

    也是她倾城的美貌给她带来了深深的不幸——她进王家还不到一年,就被王家主君盯上了,把她强娶为妾。

    她的原主子二娘子原本是王家最受宠的一房,结果被自己的小侍女上位,自然是恨得牙痒痒。

    王家主母也是大门户之女,心气甚高,眼里根本容不下罪臣之女做她的姐妹。

    王相彦每每设想母亲当年的处境,都难以想象她是在怎样的地狱里挣扎。

    不过好在她没有煎熬太久。被纳为三房以后很快就怀上了主君的孩子,她大着肚子在夹缝里求生存,每日饮食小心翼翼,房门也不敢出,为了安胎,她只敢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来回踱步。

    生下王相彦是她短暂人生中唯一顺利的事情。可是,没等他长大,她便匆匆离世了。

    王相彦是个男儿,本来地位不至于如此低微,但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在王家立足的最后一点庇护也失去了。

    那些兄姐弟妹的说辞,只让他觉得恶心。

    每次和他们说话都像是有人在揪他的肠胃,不住地泛酸。

    王相彦一个人守着王家在临安和秀州的宅子,豪华而空旷,他却始终只在自己的屋头走动。

    他在自己的小院门口停下,背手而立,看着院里唯一的一株松柏。

    那是他小的时候母亲抓着他的手一齐种下的,现在已亭亭如盖。

    也许这棵树是母亲对他的期许——像一颗松一样缓慢而踏实的成长,哪怕孤独,也长成一颗参天大树。

    母亲走了以后发生的事情,让他觉得自己渺小地蝼蚁不如,但如今不一样了。

    他抬头望着松树的顶端,松针沐浴着阳光在微风里挺立。

    他现在只想成为这棵厚实的树,给人以庇护。

    林谷雨正在房里午休,小禾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坐在屋外守着。

    小茉突然来了,说:“小禾姐姐,你快去后门那看看。有个不知道哪家的侍女指名说要找你。”

    “找我?是谁啊?”

    “不知道。问她也不肯说,只说你去了便知道了。我看她的样子好像挺着急的,不像在说谎。”

    “是不是找二姑娘的?那跟你说不就行了吗?”小禾一边起身一边念叨。

    “我也不知道……”小茉被小禾飞快的脚步留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你是……?”小禾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侍女,穿着讲究,倒像是大门户出来的。

    “你是小禾吗?”侍女有些着急,把小禾拉到没人的墙角,眉头揪在一起,凑近了低声说:“我是王家四公子派来的,说让你转告你家姑娘,‘西施菜被人发现了,他很生气’。”

    “哈?”这话没头没尾的,“什么叫‘西施菜被人发现了’?”

    “我……我也不知道。只是公子这么交待的,让我一字一句地复述,说你跟你家姑娘说,她会懂的。”

    小禾将信将疑,问:“这事很急吗?”

    侍女点点头,说:“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但公子交待让我速速过来,应该是紧急的。”

    “那谢谢你了啊。”小禾听了觉得大事不妙,话音未落就往回赶。

    “被人发现了……他很生气……”小禾品着她要传的话,隐约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小禾快快地走回院子,抬头看了眼太阳,正午已过了,姑娘若是已经起床了就好了。

    可谷雨压根就没睡。

    虽然春日总是困乏,但近来她精神不太好,总是做噩梦。

    前几日中午竟然遇上了“鬼压身”。虽然碰上了穿越时空这种超自然的事情,但谷雨总归是个相信科学的青年,她知道这是睡眠瘫痪症,大概是因为近日精神紧张所致。

    所以她不敢午睡,害怕又进入可怕的梦境。她坐在床头翻起了几个月前藏在床后边的日记本。

    开了一会儿,小禾便进来了。

    “姑娘。王家四郎方才派了下人来,说要给姑娘传话。”

    “给我传话?他找我能有什么事情?”谷雨觉得莫名其妙,自己和他也没有熟到这份上吧?

    “她说,要带一句话给您——‘西施菜被人发现了,他很生气’。”

    谷雨疑惑地咧起半边嘴角,说:“啊?”

    “是吧,我也觉得奇怪。”小禾说,“我想,他的意思应该是郡公发现了西施菜也是您的生意,但他为何要生气呢……?”

    谷雨也反应过来,还有些得意地说:“因为我摆了他一道。”

    怀珍阁为了偷藏宝阁的设计图,连正常的发行周期都给打乱了。趁着对面刚把泥和好,她就率先上了新,对面的生意原本就冷清下来,这会儿又没有新品可以抗衡,连本来偏好怀珍阁画风的客人都吸引了些过来。

    他自然要生气的。

    不过这能怪谁呢?若没有害人的心眼,他怎么会被自己搬起的石头砸到了脚?

    再加上近日里东市的西施菜分店也开了张。因为早在各大菜馆建立了销售渠道,连临安的酒楼都常去秀州进货,西施菜已在临安小有名气,不用费力营销,这家小店的生意从第一天起就很不错。

    又招了新人来管账,谷雨除了偶尔和秀州的下人书信沟通以外,基本上就是坐在家里数钱——秀州的利润她都投到福建的糖庄里,而临安这几个月生意的进账也快到五百两了。

    加上去年卖泡菜挣的钱,马上就能凑齐一个小目标了。

    她大概算过了,一千两银子差不多等于她在现代一年的全部收入,考虑物价的因素,甚至还要更高。

    比起做老板,打工果然是没有前途的。

    “姑娘,那怎么办。”小禾着急的问话打断了谷雨的畅想。

    棋局又到了她白棋该走的轮次。

    谷雨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在脑海里的棋盘前盘腿坐下,若是换她执黑棋,她会怎么走呢……

    惜春楼里,王相远坐在二楼包间里摇着扇子等他的客人。

    没过多时,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前。

    “郡公!久仰大名。”来人一见到王相远就高举起双手,鞠躬作揖。

    王相远从凳子上站起来迎,满脸笑容地说:“林司岐林大人,久仰。”

    他热情地邀请林司岐在他对面入座,挥手让侍从赶紧上菜、上酒。

    “都说郡公在临安逗留多日,却没能见上,今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郡公好精神呐。”林司岐毫不掩饰地谄媚着。

    “林大人也是。何尚文何通判是我的好友,听他说你家和他家快要成亲家了,我才想到还没见过林大人。”

    “是。我家犬子不才,入了殿试却未通过——”林司岐装着自嘲却实为炫耀地说,“还希望他不要辜负何家的期盼才好。”

    王相远堆起笑容,脸颊的肉饱满地挤在眼睛下面,说:“我如今虽只是生意人,当年也参加过科举,连金銮大殿的门都没摸上。您家长子二十岁未到就能入殿试,实属不易了。我看,何大人好眼光。对了,何时举办婚礼?我也准备着给新人送份小礼。”

    林司岐喜不自胜,说:“五日后就办了。能请到您来是我家犬子的福分。”

    这时小二的手端着菜横到了两人中间,开始一道道地上菜。

    林司岐还想说些什么,被打断了。

    小二还往桌上摆了个陶土罐子,当着两人的面打开盖子往林司岐面前的小盘里夹,一股酸醋味扑面而来。

    林司岐想开口教训小二无礼,但他瞥了一眼面前的国舅都未发半句,只好忍着看他给自己夹菜。

    “林大人,尝尝这泡菜。”

    林司岐不明所以地夹了块尝,酸辣爽口,这不就是近来酒楼里常卖的辣白菜么?但他嘴上还是附和着:“好吃,好吃。”

    “这叫做西施菜,您可有听说过?”

    “西施菜?这泡菜还有这么文雅的名字?我没有听说过,还是郡公见多识广。”

    王相远忍不住嗤笑一声,说:“这可是您林家的产业,您怎么会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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