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娇不似鹊儿般内心强大,六岁时亲眼目睹满门血屠,爹为了护她被砍成血人,从郎哥哥救下她的那一刻,韩娇的心里便留下阴暗。
没有主心骨,总要有人陪伴,缺乏安全感,害怕独处,整晚的做噩梦,只剩她一个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不断杀人的场景,铺天盖地的都是血,满身满脸浸泡于腥味刺鼻的血泊之中。
“侯爷!侯爷…”比起脚环钻心刺骨的痛,韩娇越怕被抛弃,即便疼死也咬紧牙关拔足狂奔,前方的黑影,还是无情的消失在她的面前。
她眼露惊恐,六神无主,身后仿若伸出千万只厉鬼的骷髅血手,在撕扯她的身子。
韩娇被内心的幻境心魔吞噬,踩到冰面,跛脚摔在了雪地中,寒气顺着指尖一寸寸的蔓延全身,仿佛,回到了十年之前,她便是如此昂起了头,倾盆大雨般的血珠一串串浇灌在了她的身上。
她被一个面目全非的血人抱着,宽厚慈爱的掌心帮她擦去脸上的血迹,她喃喃哭着:“爹、爹爹…爹!”
屹立不倒的血人,轰然躺于血泊之中,紧紧抱着她的双臂无力滑落,爹爹那温暖结实的怀抱一点点褪去余温,小小的韩娇,爬在爹的身上,推搡着他的冰雕尸身,撕心裂肺的哭喊:“爹!爹——”
“大人,韩栋死了。”
“很好。”
耳边,是刺客头目心满意足的赞许声,韩娇虽小,却明白爹为救她而死,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她攥紧拳头向那刺客头目恶狠狠打去:“坏人!你还我爹爹!坏人、坏人——”
韩娇被掐着脖颈提到半空中,呼吸急促,呛得连连咳嗽翻白眼,天边传来一声雷霆炸裂般的怒吼,郎哥哥白袍斗笠立于屋檐上,弯弓射箭,口吻犀利中夹杂着怒意:“放开她!”
归西桥边。
耳旁寒风呼啸,似魔鬼怒吼,吹得韩娇鬓发凌乱,举目四望,冰天雪地,怪鸟啼哭,龙吟虎啸,恐惧吞噬了她的内心,她缩于崖壁的缝隙里,抱着耳朵抽泣,脑中挥之不去爹爹那张临死时煞白的脸。
裴炎兴脚步微滞,听不见身后呼喊侯爷的娇滴滴嗓音,他折返回去,在一处断崖的缝隙处寻到她,她如瑟瑟发抖又惊吓过度的小兽,颤抖着身子抱着脑袋,豆大的冷汗蹭蹭直下。
“娇娇儿?”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他蹲下身,掌心放于她的肩膀上。
韩娇吓的唇脸惨白,身体哆嗦了一下,是奴蛊挖掘出她受刺激后忘怀的记忆,裴炎兴低低的唤了句:“娇娇儿。”
韩娇似是找着了主心骨,伸出手臂圈住了他的脖颈,枕在他肩头喃喃自语:“我爹死了,为救我,他死了,爹爹没有抛下我,没有…”
“是我、害死了爹爹,爹爹…”说着,她痛苦的抱住了头,缓缓合上眼睛,晕了过去。
“娇娇儿。”裴炎兴在她额间摸了一把,发烧了,每次困在梦靥中都会高烧不退,他将她小心呵护着背起,走入浓雾之中。
韩娇做了几个大劫的噩梦,梦中,魑魅魍魉,蛇蝎猛兽,天地都浸泡在血池之中。
在醒来,已经到了栖云寺女众道场,入耳皆是僧尼们梵呗清凉的诵经声,护世四天王威风凛凛,大雄宝殿金佛庄严,着镶金线福田红袈裟的女众师父们威严肃穆的敲着木鱼在朱红色回廊处行脚洒净。
禅房里,韩娇躺于床榻上,眉眼紧蹙,大汗淋漓,神色痛苦,她猛地睁眼,诈尸而起,尖叫了一嗓子:“啊!”
是梦…
梦而已。
她举起袖笼擦汗,穿鞋下地,望着桌上的貔貅铜香炉,袅袅紫烟升起,檀香四溢,整间屋子古色古香,墙壁上挂了佛祖割肉喂鹰的禅意彩画。
听得妹妹惊恐凄厉的惨叫声,沈秋芸迈着莲步进来,绕过镂空雕花的屏风,急切切跑过去抓着她的手关切道:“好妹妹,你醒了,做噩梦了吗?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韩娇捂着胸口,脑海中的爹爹血人一晃而过,难过的小声抽泣,抱住了沈秋芸:“姐姐…姐姐!我梦到爹爹死了,他死了。”
“爹爹?”沈秋芸记忆全无,自是想不起来她的亲爹韩栋与灭门夜,说起爹爹,能思忆的,只有沈书贤那张古板教条又慈祥和蔼的脸,她疑惑不解的道:“妹妹,你发烧难受的紧,竟病糊涂了吗?爹爹与娘,一直在山脚下的客栈等我们,怎会死了呢?”
“可是…爹爹他真的…”梦里的场景是那么的真实,韩娇用力拥抱着姐姐,失去至亲的痛苦,亲眼目睹伟岸的父亲被虐杀而死,她想这一切都是真的,只是她那时年龄太小,受了严重的刺激,便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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