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
当席巴还在思考, 当代年轻人难以理解的取名时尚风潮时, 确认委托中止的伊尔迷,已经自顾自地靠近了季黎。
他停在两步之遥的社交安全距离,歪着脑袋,也不说话, 就这么安静地盯着季黎。
那对轮廓幼圆的猫眼, 黑白分明却不沾染任何情绪,叫旁人难以揣测他的想法。
但不包括季黎。
不等伊尔迷把随身携带的揍敌客独家伤药拿出来, 并背诵价目表,她就面无表情地拒绝了。
“没钱, 不买保险, 不买药剂, 不买额外的急救服务。”
伊尔迷遗憾地松开药瓶, 然后转而从腰包里掏出一张名片,欢迎季黎成为揍敌客的长期客户,期待下次光临。
季黎再次认识到,有些猫就不应该长嘴。
比如伊尔迷·揍敌客。
“不了吧。”她真诚发愿, “如果可以的话, 希望我们在这个世界都不用再见面了。”
伊尔迷却还在努力争取:“作为新客福利, 可以给你一张九折优惠卡。”
……好家伙,还是现学现卖的九折优惠卡。
被吵得脑瓜子嗡嗡的, 季黎深呼吸, 扭头看向在旁边吃瓜的席巴。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席巴先生。请问揍敌客应该没有那种,什么‘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之类的, 未.成.年.儿.童保护机制吧?”
席巴表示, 他们揍敌客立志于从小培养孩子的独立自主、自立自强等意识。
只要不闹出人命就行。
他甚至一点都不委婉地, 当着伊尔迷的面,向季黎做了个“请便”(请开始你的表演)的手势。
不顾身上还没愈合的伤口,季黎捏紧拳头,然后狠狠地,把8岁的伊尔迷按在地上揍了一通。
就算因为动作过大,牵动肌肉导致伤口二次加深,但她都这样了,也不在乎再多几道口子。
相比之下,成功报复大黑猫带来的精神层面的快乐,是无穷的!
松开钳制住伊尔迷的手,季黎从他身上撤开,低头看着浑身狼狈却表情寡淡,只静静睁着那对猫眼看过来,像个被弄脏的精致娃娃的伊尔迷。
谢邀,即便只是欺负欺负迷你版的,可还是真的有被爽到。
季黎行动时,席巴刚才划在眼尾处的伤口被崩开,顺着脸颊滚落下一小串细密血珠。
她毫不在意地反手抹去。
只是在重新垂下手时,残存的血渍顺着指尖划过的弧度,不经意间,甩到了伊尔迷的脸颊上。
他的肤色本就过于白皙,星星点点的血迹覆在上面,宛如被红梅点缀的雪。
有种惊心动魄的,仿佛很脆弱的美丽的错觉。
可惜,唯二在场的季黎与席巴,都不在这个欣赏范围内。
等季黎跟席巴简单交谈,并收下席巴递来的名片和七折优惠卡之后,伊尔迷已经自觉提了装有3000万戒尼的箱子过来。
既然委托已经被巴尼·西里尔撤销,那揍敌客也没有再在此地逗留的理由。
确认季黎并不需要额外的急救和临时护卫服务后,父子二人相当干脆地转身离开。
在返回揍敌客私人飞艇的路上,伊尔迷盯着那张没有送出去的名片,思考了好一会儿,虚心向父亲请教。
“她刚才,是发现我在名片上涂的追踪粉末了吗?”
在席巴接到库洛洛·鲁西鲁的电话之后,他就趁无人在意的时候,悄悄讲无色无味的追踪粉末涂在了自己的名片上。
那是一种特殊的金属,被磨成了极细的粉末,可以通过特制雷达进行扫描追踪。
在遇到无法立刻近身的委托目标
时,伊尔迷经常用这个办法进行定位。
像是放风筝,就算偶尔放松了一时的控制,决定一切的线却始终握在自己的手中。
席巴虽然不确定季黎有没有发现那些追踪粉末,但他觉得,伊尔迷被打的原因,应该不只是追踪粉末的缘故。
不知道怎么解释才比较好,席巴决定聪明地转移话题。
“你对她在意的理由?”他问。
其实席巴的这个问题,带有些许考验长子的意味。
他的本意,是考察伊尔迷是否察觉到了,季黎在战斗的细微之处中,透出的揍敌客技法的影子。
作为数十年如一日,不断磨炼揍敌客家传暗杀术的当代佼佼者,席巴当然不会看错自家的东西。
这也是他没有急于下重手,立刻夺走季黎性命的原因之一。
好在,伊尔迷的回答并没有让席巴失望。
他连犹豫都没有,就细细将季黎下意识用到的,一些与揍敌客暗杀术重合的小技巧,一一罗列出来。
“我喜欢她在步法上的处理,对于我来说,很有启发。我认为,我们的风格挺搭的。有进一步参考的价值。”
席巴满意地点点头,随后与伊尔迷就季黎的战斗展开了一段讨论,剖析利与弊。
他欣赏季黎的头脑和毅力,时不时的奇袭手段也颇叫人意外,但那种以伤换伤的做法,跟揍敌客追求性价比的习惯大不相符。
于是席巴将季黎作为反面教材,提醒长子这是不可取的。
但伊尔迷并没有立刻回答。
大拇指抹去脸颊上依然濡湿的血珠,他低头看着被染红的指腹,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被血染红的季黎将自己摁在地上、自上俯视的样子。
……是被他的血染红的,还是她的呢?
抱着这个疑问,伊尔迷伸出舌尖舔了舔指腹的红,只尝出了熟悉的,带着淡淡腥甜的铁锈味。
与审讯室弥漫的味道一致,分辨不出任何区别。
或许要同时对比着记忆,才能记住差异吧?
他遗憾地松开手。
“是,父亲。那的确是个不好的坏习惯。”伊尔迷赞同地附和,“以后我会尽量让她改掉的。”
席巴:?
他觉得他和长子说的,应该不是同一件事。
席巴跳过这个问题。
“……总之,回家之后,我会修改你的训练方案。在我同意之前,不允许靠近季黎和流星街。先静观其变。我会让情报组多关注这边的。”
然而伊尔迷也不根本叛逆,相当干脆地同意了。
好像很省心,又好像已经开始失控脱轨。
教育孩子真是比杀.人麻烦多了,席巴揉了揉眉心,决定有空再和父亲(桀诺)取取经。
………………
…………
……
另一边。
西里尔庄园。
等席巴和伊尔迷离开后,季黎不需要再花力气,去维持无懈可击的形象,便索性腿一软,顺着重力吸引倒在血泊里。
趁四下无人的时候,她饮用了一些“梦中的理想乡”的治愈泉水,将伤势愈合部分,但控制在不至于引起库洛洛·鲁西鲁怀疑的程度。
没有力气,不想动弹,连自己从地上爬起来,都成了需要鼓起勇气去做的事情。
季黎便懒洋洋地,任由血液濡湿衣服和散开的长发。
她摊开四肢,眼睛看着没有阴翳云雾的万里晴空,疲倦感被这样好的太阳一照,更熏得人犯困,昏昏欲睡。
而精心策划了这一场暗杀的巴尼·西里尔,更是提前把所有人都支开,周围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季黎不知不觉地闭上眼睛。
直到阴影投下。
她睁开眼睛,与半跪在旁边、俯身看她的库洛洛·鲁西鲁视线相触,目光清醒,没有一丝半毫的惺忪睡意。
库洛洛·鲁西鲁的白衬衫很干净,甚至连血腥气都几乎没有。
季黎看了他一会儿,成为那个先打破沉默的人。
“你没有杀巴尼·西里尔?真难得。”
库洛洛·鲁西鲁好脾气地笑笑,看起来还有几分讨人喜欢的乖巧。
“因为,我猜季黎老师的话,应该很讨厌别人因为自己而死吧?所以稍微花了点心思。不过请不用担心,那些fia以后也都不会再来捣乱了。”
听完他的话,季黎更觉得哪哪都不对劲了。
她狐疑地盯着库洛洛·鲁西鲁,刚刚才遭过年幼期的大黑猫,有阴影了,生怕下一秒又要被忽悠去签什么不平等条约。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的那套‘最优解’呢?事先声明,我可没要求你的援助,我自己一个人也能搞定。要钱没有,要别的更免谈!”
季黎的语气匪夷所思。
还带着点不经任何伪装的警惕,像是竖起了耳朵、隐约开始炸毛的小动物,在试探可能存在的陷阱。
但库洛洛·鲁西鲁却说:“大概是因为,季黎老师太擅长拿糖果去骗小孩子了吧?”
他甚至是抱怨的,有点苦恼的口吻。
因为季黎给流星街的孩子们编织了一个有希望的未来,因为她也身体力行、奋不顾身地去做了。
明明连流星街人都不是的存在。
所以哪怕是理智并不认可的另一条路,哪怕这里的一切当真只是一场梦——
“让我忽然觉得,如果是季黎老师的话,就这样做一场好梦……似乎也不错?”
库洛洛·鲁西鲁笑了笑。
不过他耸耸肩,很快又补充,那两个月的期限也依然生效,不论如何,返回“现实”才是他们最该优先的第一目的。
季黎瞅了蜘蛛头子一眼,又瞅了他很多眼。
然后她放弃思考这句话的真假。
反正有双重契约在,至少在二人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库洛洛·鲁西鲁都不可能对她下手。
季黎隔着被血液濡湿的衣领,握住藏在其下的护身符,然后理直气壮地使唤小白脸,把自己运回房间去。
库洛洛·鲁西鲁听话地俯身将她抱起。
“是,季黎老师。我会负责接手接下来的事的。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 ***
他从一尘不染的白色,被染成季黎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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