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奕并未理会越说越兴奋的常水荣。

    反而是将视线不经意地挪移到三班六房班头主簿们的身上。

    三班六房中,除了刑房、吏房主簿外。

    其余人皆是一头雾水的神态。

    他们想不明白,为何单单是许奕点卯之后返回后院如此小的一件事情。

    常水荣都能给许奕上升到眼中无君,无百姓的地步。

    但很快,除了皂班、壮班班头依旧一头雾水外。

    其余快班、户房、礼房、工房、兵房的班头与主簿们脸色瞬间不正常了起来。

    渐渐地,五人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

    显然意识到许奕返回后院中只不过是一个由头罢了!

    常水荣叫住他们显然还有着其他打算。

    一想到有可能即将发生的事情,五人腿脚瞬间软了起来。

    望向许奕的目光中充满了求救之色。

    反观站在最后方的刑房主簿,此时一脸的淡然,好似对什么事情都不关心一般。

    实际上若是细看便能发现,那刑房主簿此时此刻竟诡异的开始神游天外了!

    见此,许奕不由得改变了一开始对刑房主簿的认知。

    现如今看来,刑房主簿被孤立恐怕并不单单是派系之争。

    更多的可能和此人的年龄有关。

    三班六房中,刑房主簿年龄最大,约五十岁出头的模样。

    而其余主簿们的年龄基本都在三十岁上下。

    相比其余主簿们,刑房主簿早已断了向上爬的念头。

    一心只想得过且过,这种人混杂在一群正当年的主簿中。

    又岂会合群?又岂会不被孤立?

    反观三班六房中的最后一房主簿,吏房主簿。

    此时的吏房主簿脸上丝毫没有其他人的慌张。

    好似早就知道今日会有此事发生一般。

    眼神中隐隐约约可见兴奋神色。

    许奕默默记下众人的反应。

    随即快速地将目光看向两位佐官。

    张开源依旧一脸淡定,好似万事都不能乱他心一般。

    而韩同,此时则低着头看向地板,使人无法看清其神色。

    “六皇子眼神飘忽,莫非是被本官说中了!”见许奕始终不肯正眼看他,常水荣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起来。

    许奕收回目光看常水荣冷笑道:“说中什么?大周王朝哪条律法规定了京兆尹点卯之后不能去后院?”

    话音落罢。

    许奕看向神游天外的刑房主簿大声喝道:“刑房主簿!”

    刑房主簿猛地一激灵,快速回过神来,急忙上前答应道:“下官在!”

    开小差之人最怕的便是被上司逮个正着,许奕这一声大喝差点把刑房主簿给送走。

    许奕看向刑房主簿大声说道:“你来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刑房主簿连忙点头应是。

    但很快,刑房主簿额头上便冒出来黄豆大小的汗珠。

    他方才神游天外,哪儿知道许奕都说了些什么。

    望着茫然无措的刑房主簿,许奕眼神渐渐变得冰冷起来。

    年龄大了不想干了可以请辞!

    若是不舍得俸禄可以申请调往其他清闲的岗位继续吃皇粮。

    这些许奕都可以接受。

    但他独独接受不了他人占着茅坑不拉屎!

    往小了说这叫占着茅坑不拉屎,往大了说这叫尸位素餐!草菅人命!

    刑房执掌诉讼,有这样一个主官,上行下效期间,天知道会造成多少冤假错案。

    伤及多少无辜百姓!

    许奕的目光越过刑房主簿看向其他刑房典史们。

    只见一个个刑房典史们丝毫不敢与许奕对视,甚至恨不得将头缩到脖子里。

    唯独有一人例外,那人非但没有躲避许奕的目光。

    眼神中甚至还有跃跃欲试之色。

    “你来回答我的问题!”许奕伸手指向那跃跃欲试的典史。

    那典史快速越过众多同僚。

    迈步上前大声道:“是!回大人问,大周律中并没有规定京兆尹必须时时刻刻呆在京兆府!”

    许奕点了点头示意那人退下。

    随即看向常水荣反问道:“常侍郎可听到了?”

    常水荣丝毫不慌,冷笑一声开口说道:“大周律中确实没有这个说法。”

    “但是,大周律中却对官员收受贿赂有着严格的惩罚!”

    此言一出,傻子都知道常水荣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一时间,三班班头、礼、户、兵、工四房主簿们个个眼前一黑,若非身旁还有众多同僚,恐怕此时早已摔倒在地了。

    很不幸,他们的猜测成真了。

    常水荣丝毫不给许奕反驳的机会,继续大声说道:“六皇子点卯之后急着返回后院作甚?”

    “依老夫看,怕不是想去唤醒你那醉酒的随从好商量对策吧?”

    “嗯,我猜猜六皇子会怎么狡辩。”常水荣上下打量着许奕,胸有成竹道:“六皇子是不是想说,那些银票都是随从自己的行为,与六皇子无关?”

    许奕佯装慌张急忙辩解道:“什么银票?什么贿赂?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话音落罢。

    许奕直接转身,想要离去。

    而这一举动,在常水荣看来自然是心虚了。

    常水荣快走几步,展开双臂拦住许奕。

    大声质问道:“怎么?六皇子心虚了?急着去寻你那仆从为你顶罪?”

    “别痴心妄想了!人证物证齐全之下,本官倒要看看六皇子如何狡辩!”

    话音落罢,不等许奕反驳。

    常水荣快速看向吏房主簿大叫道:“张成林!”

    吏房主簿张成林快步上前大声开口说道:“下官有罪!”

    “下官昨夜与京兆尹大人的仆从饮酒时,见三班班头、户、兵、工、礼,四房主簿与典史们私下里贿赂那赵守。”

    “下官一时鬼迷心窍,生怕他人贿赂,独独下官没有行贿,惹得那赵守不快,从而得罪京兆尹大人。”

    “这才随大流,也奉上了五十两银票。”

    “回去后,下官心中越想越难受,总感觉如此一来,上对不起天子,下对不起黎民百姓!”

    “下官心中煎熬,彻夜难眠,本想天一亮便向京兆尹大人自首。”

    “但恍惚间,下官记起酒桌上那赵守曾含糊不清地说过他与京兆尹大人的关系,并非是简简单单的主仆关系。”

    “下官深怕赵守是受京兆尹大人指使,这才斗胆越级自首。”

    “还望监察使大人看在下官自首的份上,允下官一个戴罪立功!”

    说着说着,张成林脸上挂满了泪痕,双膝重重跪地。

    好一副幡然醒悟,良心不安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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