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秦婉很早便起了床,利落地收拾完毕后,悄声向侯府大门走去。

    奠基仪式后,她一直有些担心。担心侯府声誉受损,更担心人言可畏。

    流言经过几番传播,往往会被添油加醋,变得面目全非。更何况,昨日在场的人那么多,三人成虎、人多口杂,还不知道会将赵鸿善和那道士说的话,传成什么样。

    因此,她今日一早便决定,先去找青姑了解情况,顺便让李三位留心一下赵鸿善最近的动向。可谁知她刚走出房门,便被人拦了下来。

    “玲珑姑娘,侯爷有令,请姑娘呆在府中,勿出门打探消息。”吴安手持长剑,拦住了她的去路。

    秦婉打量了吴安一眼,只见他眼下一片青黑,衣袖上还沾有些许露水,显然是天未亮便已守在此处。

    “为何不让我出门?”秦婉皱起了眉,“发生什么事了?”

    “属下不知。侯爷让属下转告姑娘,请安心等候消息,姑娘想知道的事情,自会有人前来告知。”

    转告?如此说来,沈羡之已经出门了?

    秦婉有些意外。她在侯府住的这些时日,不论何时见到沈羡之,他总是气定神闲的。那种笃定而从容的模样,一度让秦婉很是羡慕。

    可今日他却如此着急出门,还派吴安守在她门外,不让她外出探听。

    想必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秦婉沉默了一瞬,决定听从沈羡之的安排,回房静等消息。沈羡之素来了解她,知道她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更不是临阵脱逃之人。他不让自己插手,势必有他的考量和计划。

    秦婉向吴安道了声辛苦,转身打算回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玲珑姑娘!”熟悉的声音从门缝中传来,“快开门!”

    苏泽?秦婉眉头一挑,立刻开了门。苏泽一溜烟闪了进来,又迅速将大门牢牢关上,焦急地准备开口。

    “去书房说。”秦婉止住苏泽的动作,快步向沈羡之的书房走去。她直觉苏泽要说的话相当重要,谨慎起见,还是避开侯府众人为好。

    “苏大人,发生了何事?”秦婉关上书房的门,确认四周无人旁听,这才匆匆问道。

    苏泽也不绕弯子,径直便说道:“今日早朝,羡之当面弹劾了赵鸿善!”

    秦婉听见这话,心下有些惊讶。

    沈羡之虽然桀骜,却很少与人彻底撕破脸皮,对这些文官惯用的伎俩更是不屑一顾。加之侯府本就不必上朝,因此他从没有参过任何官员。

    可今日他却为何如此反常,竟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与那赵鸿善交恶?

    “他说了什么?”秦婉急急问道,“那赵鸿善又是什么反应?”

    “羡之以奠基仪式为由头,说那赵鸿善蓄意闹事,妄图毁坏朝廷声誉,动摇朝廷根基!”苏泽说道,“要求圣上严肃查处,肃清流言、安定民心!”

    秦婉默了默,忽然明白了沈羡之的计划。

    他早就知道赵鸿善会当着众人面发难,却并不阻止,反而任由他与那道士一唱一和,目的只有一个——以此事为导火索,牵出赵鸿善一系列罪证。

    奠基仪式是为重修金发塔,而金发塔是为了纪念已故太后所建。赵鸿善在奠基仪式上发难,便是对金发塔不敬、对太后不敬。

    这一招以退为进,借太后威仪发起质疑,不仅师出有名,还影响广泛,着实相当聪明。

    可那赵鸿善也不是省油的灯,又岂会任由沈羡之对他施压?

    “那赵鸿善听了这话,反说羡之藏匿朝廷钦犯,要求、要求将姑娘交给刑部审讯。”苏泽神色着急,“羡之当然不同意,他说姑娘是侯府的人,愿以身家性命担保姑娘清白!”

    秦婉心下猛然一沉:“他现在人在哪里?”

    “兹事体大,圣上责令刑部查办,并将羡之留在宫中,待查清真相方可回府。”

    这是被软禁了。秦婉捏紧手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沈羡之虽然握有罪证,但赵鸿善毕竟皇亲国戚,要想扳倒他并没有那么容易。他们原先不急于将证据公之于众,就是想再找找更有力的证据,待时机成熟,将那赵鸿善一网打尽。

    可今日明显不是合适的时机,沈羡之为何如此着急,匆匆便上朝发起弹劾?

    秦婉这样想了,便就这样问出了口。苏泽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直视着她,半晌之后问道:“玲珑姑娘,你究竟是谁?”

    秦婉怔了一下,“苏大人这是何意?”

    “姑娘气质脱尘、一身武艺,想必出身不凡,却甘愿隐姓埋名、藏身青楼,想必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苏泽语气淡而冷,直直看着她:

    “玲珑姑娘,那赵鸿善说的话,虽非全真,但也并非全假,对吧?”

    秦婉双唇紧抿,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经过昨日一事,苏泽会怀疑是情理之中。更何况,苏泽虽然看着温和,实际却淡漠疏离,对身边人事都极为清醒。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和沈羡之,本质上是同一类人。在问出口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想到这里,秦婉点了点头:“是。我的确与当年之事有关。”

    秦婉如此坦诚,倒让苏泽愣了一愣。他盯了她半晌,忽然笑了起来:“玲珑姑娘如此坦白,不怕我借机出卖?如今刑部正在大力搜寻证据,我若出面作证,对你可相当不利。”

    “嗯。”秦婉又点了点头,“你不会,就像沈羡之也不会一样。”

    苏泽会怀疑,沈羡之便不会么?秦婉猜想,也许沈羡之早已经发现了她的身份,却一直没有揭穿,反而总在有意无意保护着她。

    理由是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若是两人身份互换,她也会如此做的。

    “不愧是羡之看中的人。”苏泽像是卸下了一块巨石,神色终于放松了下来:“玲珑姑娘,我没有看错你。”

    秦婉微微扬了扬嘴角:“我也一样,没有看错苏大人。”

    苏泽笑了一下,随后正色道:“玲珑姑娘,苏某现在可以回答你,羡之今日为何如此着急,向赵鸿善发起诘难。”

    “为何?”听见这话,秦婉脸色一下子认真起来。

    “事情还要从太后说起。”

    “当年先皇选定的接班人选其实另有其人,是太后请来赵家相助,才将皇位夺了过来。作为交换,太后让圣上迎娶赵氏之女,并立为皇后。”

    ”谁知那赵氏一族野心膨胀,竟在朝中结党营私。后来太后驾崩,赵氏一族更是按捺不住,日渐把持朝政。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提议修建金发塔。”

    “明面上,修建金发塔是为纪念太后,实际却是一次权力争夺,是为警醒赵氏一族,莫忘了自己臣子身份。可谁知金发塔竟轰然倒塌,反倒给了赵鸿善可乘之机。”

    秦婉此前从未听人提过这些,此时很是惊讶。可仔细想想,又觉得都在意料之中。

    纪念太后是真,权力斗争也是真。为百姓祈福是真,为自己夺权也是真。

    而那些因为金发塔事件而流逝的生命,只不过是权力的牺牲品,是王朝的奠基石。

    “圣上明白这一切,便对侯府委以重托,希望侯府能借金发塔一事整肃朝纲,扳倒不安势力。羡之为此谋划了很久,却没想到,中途出现了意外。”

    “意外?”秦婉不明所以,担忧地看着苏泽,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羡之本来没打算今日摊牌。他会如此着急,只是因为——玲珑姑娘你。”

    “我?”秦婉没料到这个原因,愕然道:“为我?”

    “是。”苏泽语气清淡却笃定:“为你。”

    “赵鸿善想置你于死地,其心昭昭,连我都能看出来,羡之又怎会不知?”

    “他担心赵鸿善会对你不利,也担心流言蜚语传到宫中会更加被动,于是便索性提前了计划,当面与赵鸿善摊牌。”

    “但这个决定毕竟十分仓促,羡之虽早有准备,却还是被赵鸿善将了一军。圣上虽心知肚明,为了不落人口实,也只能将他留在宫中。”

    秦婉沉默地听着苏泽的话,心下想到的,却是守在她门外的吴安。

    沈羡之将吴安留在了府中,便意味着,他是只身一人去了宫中。如今他被软禁,行动处处受限,身边更是连个亲信都没有,处境该如何艰难?

    生平第一次,秦婉开始后悔。她后悔自己没有打探过进宫的路,也没有在宫中认识几个熟人。若她知道进宫的路子,起码还可以替他传递消息,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只能干坐在府中等待。

    “苏大人,此事既是因我而起,便该由我解决。我今晚就去赵府,看能否探听到一些消息。”

    “不行。”苏泽像是预料到她会这样说,摇了摇头道,“羡之交代过,绝不能让你出府。”

    “可让我在这里干等,我又如何能做到?”秦婉语气急切,“谁知道那赵鸿善还会有什么手段?”

    “玲珑姑娘。”苏泽定定看着她,“你若真心为羡之着想,首先就得保护好自己,这样才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可若我们都等在这里,谁去寻找证据?如何令那赵鸿善认罪伏法?又如何将他救出来?”

    “可是”

    “苏大人若再阻拦,玲珑便不客气了。”

    两人谁也不能说服谁,正在争执,门外忽然传来吴安急促的声音:

    “玲珑姑娘,漕帮的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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