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继续听下去吗?】
那空灵的电子音如同立体环绕一般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
青木优瞪大了双眼, 忽然感到自己似乎正被某种带着恶意的视线所窥伺。
流动的绯红色如同血液一般从屏幕的边框渐渐侵染至中心。
大脑皮层的电信号疯狂地预警着她此刻应该尽快退出游戏,然而不知为何,青木优的手却像被黏住了一样只能一动不动。
【唉……】
耳畔的机械音像是人类一般叹了口气。
那不带感情却又强装成惋惜的语调让青木优蓦然产生了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矛盾感。
好恶心……
她不自觉地捂住了胸口。
胸腔中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在极速上涨的激素下加快跳动。
“总……部, 绿&a;a;洲…实验——”
青木优觉得自己的大脑开始翻江倒海, 从窃听器中传来的声音逐渐变得支离破碎。
刺痛感不断地加剧。
就在她难耐地伸手按向了自己的太阳穴时, 那空灵的电子音又一次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固执并不一定会取得好结果,不过既然你坚持——】
【现在,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
如同从噩梦中惊醒一般, 青木优用尽全力抬起了沉重的眼帘。
视线从明亮转向黑暗,又在混沌中再次回归光明。
“■■■■”
眼前出现的并不是熟悉的全息游戏仓顶部。
一大片难以分辨的数据流仿佛潮水一般向青木优涌来。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浸泡在了一种正在流动的液体里, 虽然沉闷却并不令人感到窒息。
如同细密的针脚一般, 她的头皮产生了一种被频繁刺激的酥麻感。
无法逃离, 无法躲避。
青木优难耐地喘了一口气。
从外部涌入的液体混合着气泡瞬间充盈了她的整个肺部,被刺痛感满载的大脑在冰凉的溶液中有些微的缓冲。
她的眼前, 如同薄膜一般被封存的世界逐渐转变得越来越清晰。
纯白的墙壁,冰冷的铁质以及繁杂的数据乱流。
那种熟悉又陌生的矛盾感再次出现了。
“啪嗒, 啪嗒……”
机器内部的嗡鸣声伴随着输液管道中的液滴一点一点坠落。
之前指导她睁开眼睛的电子音再次在她的耳畔响起。
【好久不见……】
【又或者说‘初次见面, 请多指教?’】
“哔——”
尖锐又刺耳的屏蔽音效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响彻青木优的脑海。
核心嗡嗡作响, 耳膜仿佛要被穿刺一般, 鼓动的血流声让她难耐地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视线进入黑暗之中。
“莫斯卡特……莫斯卡特!”
青木优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被人剧烈地摇晃着, 波本那略有些急切的呼喊穿透了屏蔽音, 跨越混沌的乱流在她的耳畔响起。
她用力将眼前打开一点缝隙。
强烈而刺目的光线下, 她似乎是躺倒在了邮轮套间的柔软地毯上。
头痛欲裂。
之前那仿佛被鲜血染红的屏幕已然消失不见,眼前又恢复了往日那整齐又清爽的游戏界面。
脖颈上的蓝宝石项链不知为何已经破碎成了几段。
青木优微微动了一下身体, 细碎的晶莹便沿着她的锁骨轻轻洒落到领口处。
见她睁开了眼睛, 一旁的波本立刻出声问道:“你还好吗?”
“我……”
青木优眨了一下眼睛, 在光线的刺激下, 眼角流落了一点生理性的泪水。
“我刚刚怎么了?”
波本短暂地犹豫了几秒才接话道:“之前监听结束后我正想询问你的意见,就看到你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我走过去碰了你一下,你忽然就闭上眼睛,像是窒息了一样拽住项链倒在了地上。”
青木优一边听他描述,一边半撑起身体。
“这样啊……那监听工作还顺利吗?”她迅速转移了话题。
“已经完成了。”波本皱起了眉心,“你需要休息一会儿吗?”
“不用。”青木优摇了摇头,“等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完再说。”
“……”
“我刚刚只是有点头晕。”
她笑了笑,补充道,“就是得麻烦你告诉我之后该怎么做,监听的时候我都没太听清他们说了些什么。”
波本停了一下,伸出手轻轻抵住她的额头,那略有些薄汗的湿意便贴到了他的手背之上。
“真的没问题吗?”他担忧地问道。
青木优确定地再次摇头:“没事的。”
“赶紧把剩下的工作做完吧,要是错过了时机,等靠岸就没办法交差了。”
不想再让波本说关心的话,她拍了一下裙摆,将散落到身上的项链残留收拢。
“就是不小心把项链弄坏了,回去大概得赔不少钱吧?”青木优有些无奈道。
“没关系。”
波本并不在意,“本来就是买给你的。”
听到他的话,青木优微微一愣。
“任务之前看到觉得很适合就提前买下了,怕你不收才说是借来的。”
他这么说着,语调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青木优茫然地望着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手心的蓝宝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拿着吧。”波本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回去换一条新链子就行了。”
啊……
青木优苦恼地皱起了眉。
波本猜得没错,她的确不是很想收下。
先不说作为朋友,她是否可以收下如此昂贵的礼物,单就项链这种首饰而言——
反正根据“黄昏”所说,一般如果男性要送她珠宝一类的东西,大多都是带着某种求爱意味的。
青木优原本就不能确定自己对待波本的感情是怎样,现在也没办法做出准确的回应。
如果在监听时没有发生那件事还好,她还可以回过头来慢慢地分辨。
但现在的她已经没心思去管这些了。
青木优将他的手轻轻拍开,装作急切地催促道:“先不要管什么项链了,做任务!我要快点把任务完成之后好好休息!”
波本沉默地看了她几秒,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忽然他又轻笑了一声:“行,做完任务再说。”
他继续道:“从之前的监听结果看来,底部的船舱和二楼的储藏柜里分别存放有他们的一些实验残留。”
“时间不多了,明天早上船靠岸之前我们得将后续都处理掉。”
“嗯。”青木优认真地听着,在波本的解释下记好一会儿要做的事情。
他的情报收集工作已经接近了尾声,剩下的就只需要利用她的【陷阱制造】技能抹消掉一切的痕迹即可。
在监听之前青木优就已经将需要的工具都提前准备好了。
她拿起一旁装有爆/炸物的箱子,在波本掩护下来到预定的地点。
到达船舱后,青木优迅速利用【侦察】技能环视了一圈四周,在几个薄弱的节点找到了合适的位置。
爆/炸物的安放早已经熟能生巧。
青木优面无表情地几下就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等再次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她便起身朝波本点了点头。
“都完成了,我先去休息了。”
说完,也不管身后的波本还要做什么,青木优径直走出船舱来到了二层的甲板上。
此时已接近深夜,甲板上只零星分布着几个旅客。
她找到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将自己的身体塞了进去。
在狭小的空间里,青木优垂下头,手指轻轻颤抖着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号码早已经熟悉到不用翻找通讯录了。
她沉默地,迅速地按下了按钮。
“嘟——”
拨通后,电话被瞬间接起。
“……”
“……”
一时无言,双方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青木优忽然道:“我要开始哭了。”
“怎——”
“呜…………”
黑泽阵的询问刚出一个音节,青木优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只抽抽嗒嗒地哭,其余什么话也不说。
这莫名其妙的通话就这么持续了十几分钟。
她哭,黑泽阵就安静地听着。
到最后青木优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她咳嗽了一声,哭泣的尾音渐渐变弱。
电话的另一边像是无奈般呼出一口气。
“手边有水吗?”
“没……”青木优抽噎了一下。
“深呼吸。”他语调平稳地指示,“让服务员给你送一瓶上来。”
“我不喝,咳咳——”
“听点话。”
他的语气像是往日一样不耐。
青木优听到他这样又哭了:“呜……我都,都被欺负了你还要凶我吗?”
“谁欺负你了?”
“不知道。”
“……”
大概是这个回答太过让人无语,黑泽阵也不再接话。
通话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只能偶尔听到青木优那短而急促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电话另一边那略有些低沉的嗓音才又一次响起。
“早点回来。”
“嗯?”
“回来就没人能欺负你了。”
青木优微微一愣,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冰冷的金属外壳。
四周盈满的海风带着一点苦涩的咸腥味。
在头顶漫天群星的照耀下,她放缓了呼吸,嗓音沙哑地出声道。
“刚刚我很害怕。”
“我知道。”
这短暂又没头没尾的对话不知为何让青木优心中那股难耐的不安感散去了少许。
她从角落里起身,走到了船头处,将身体靠在栏杆之上。
流线型的船身将海浪破开,那些跳跃的白色浮沫在边缘处出现又消失。
青木优将右手探出栏杆外静静地等待了几秒,又把手机重新附回到耳边。
“你有听到海浪的声音吗?”
“嗯。”
“我好像有点想你了。”
“……”
“靠岸之后来接我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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