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内部。
风见裕也惴惴不安地望着自己的上司。
“降谷先生……”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不敢确定:“您最近是不是压力有些大?”
面前的人随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没事。”
“之前让你去做的事处理好了吗?”他沉声问道。
“您是说那份《证人保护计划》吗?”风见将文件取来递给他,“已经办妥了。”
“嗯,好。”降谷零接过后便准备离开。
“降谷先生。”风见在背后叫住了他,“您真的不需要我帮您——”
“不需要。”骤然打断了对方的话,降谷零怔了怔,连自己都有些诧异于这莫名而来的情绪。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任务就是任务,不必多心。”
不再管风见如何看待这件事,他径直回到办公桌打开了手中的那份文件。
纸面上出现了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降谷零的手指搭在照片那一栏上轻轻地,无意识地摩挲着。
【青木优,女,白鸠制药财务员……】
青木……优。
他忽地回想起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在一场任务刚结束的时候。
当时地面上的弹孔还残留着硝烟,在场的每个人身上都受了些伤,在沉默的休整中,只有琴酒接到一个电话后匆匆离开。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爱尔兰在一旁不停地咂舌:“真是,有老婆的人就是不一样。”
“老婆?”听到这话的卡尔瓦多斯像是被惊呆了似地倒吸一口凉气,“琴酒结婚了?”
“没。”爱尔兰回答,“不过已经谈了很多年了,没结婚也差不了多少。”
“还是不一样吧……”
“哪天你碰到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了,琴酒那副嘴脸,啧啧。”
“我怎么可能碰到。”卡尔瓦多斯觉得他在说废话。
爱尔兰大笑起来:“简单啊,到财务室去开一枪,下一秒琴酒的枪就怼到你脑门上了。”
“财务室?”卡尔瓦多斯想了想,“谁?”
“青木优,就那个小职员。”
“她?不可能吧?”卡尔瓦多斯瞪大了眼睛,“我去过财务室一次啊,青木优,琴酒的品味就这么……”
他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把形容词吞了下去,“他看上青木优什么了?”
“看上她什么了,呵。”爱尔兰用未受伤的左手将香烟点燃。
在夜色中,他口中呼出的浓重烟雾遮蔽了他的表情,降谷零只能听到从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声的叹息。
“青木优……那可是个很不得了的女人啊。”
能和琴酒在一起这么久还没出事的女人当然不得了,降谷零在心里想。
他当时刚刚加入组织还插不上话,只能一边包扎伤口,一边听其他人交流。
青木优,琴酒多年的女友。
说不定就是突破口。
既然在财务室工作,那总会有见面的一天。
降谷零默默把这条情报记下,又考虑起其他事情。
还是先获得代号最重要。
-
“波本先生是第一次来吗?”财务室的工作人员对他说道。
“是的。”降谷零点点头。
他的余光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不远处的那几个人。
在写有“青木优”指示牌的工作桌旁,围坐着三个财务室的其他员工,她们公式化地和他打过招呼后,就自顾自地继续了在他进门之前的谈话。
三个人轻声交流着,似乎是在讨论着什么事情。
降谷零发现,坐在中心的那名黑发女性似乎就是传说中“琴酒的女友”,那个名叫青木优的人。
琴酒的品味就这么……普通?
他觉得自己添上了卡尔瓦多斯当初的话外音。
是的,就算有背景身份的加成,他也无法否认眼前的青木优除了瞳色相较常人有些特殊以外,从表面看上去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
就在他隐秘地观察的时候,不知道聊到了什么,那名黑发女性的声音逐渐变得有些沙哑:“怎么……我以为……”
降谷零忽然看到青木优真心实意地小声啜泣了起来。
一旁的女生看她哭了赶紧凑过去安慰她:“你明知道优酱听不了这些,还老说,你看你又把她弄哭了。”
“优酱,你别难过,等过几天我带你去看派克。”胸牌上有着“小山洋子”的女性也拍了拍她的肩膀。
派克。
听到这个名字,降谷零仔细地在脑海中搜索却没有找到匹配的对象。
与此同时,青木优哽咽着朝两人点点头:“嗯!他和贝拉一定会在一起的。”
贝拉?还是对情侣?
他思索着,下一秒又听到对方补充:“我明天就买上最好的罐头去看他!”
罐头?
“普通的狗粮就好,别给它带太好的东西。”
降谷零:……
不至于吧。
两只狗的爱情故事都能感动到她吗?降谷零满头黑线。
虽然他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大的动作,却有种自己好像干了什么蠢事的错觉。
这就是琴酒的女友?
感性到有点过分了吧?她和琴酒在一起真的不会被吓哭吗?
爱尔兰又究竟为什么会说她了不得啊?
降谷零觉得自己心中对琴酒的印象仿佛被重塑了一般。
正当他思索着的时候,或许是视线被发觉,他面前的这个工作人员挪了挪位置挡住身后的人。
对方抬起头公式化地对他笑了笑:“已经处理完毕了,请离开吧。”
这动作并不像是遮掩,反而像是警告。
降谷零想到之前被围在中间的青木优,忽然若有所思。
好像……有点奇怪。
-
“没关系,可以解决。你去找青木优,她会有办法的。”
“哈哈别担心,青木小姐会关照你的。”
“优酱,我……”
“你说青木小姐?她的确很爱哭。”有人告诉他,“不过看起来是柔弱的样子,却意外地非常——可靠?”
获得代号不久,在与组织里各员工接触的时候,降谷零忽然发现“青木优”这个名字好像出现得有些过于频繁了。
他会无意间听到科研部的人闲聊。
“上次实验室……青木……怎么发现的啊?”
“哦,那个。”
“她说她走过的时候,有人在对她说,救救我。”
“会有吗?”那人有些疑惑,“那里不是……”
“不清楚。”另一个人摇了摇头,“但是她说她听得到。”
……
都只是些小事而已,都很普通。
不过自他加入组织后,降谷零就经常会在不同的地方发现青木优的身影。
她大多数时候都和陌生人在一起,有人会热情地和她交流,有些人就只是安静地听她说着日常。
但这些人里几乎不会有人拒绝她。
她就像是被众多爱意与恶意裹挟的浮萍。
流动的,漂浮的……举重若轻。
无论如何,在被那双漂亮的淡蓝色瞳孔注视着的时候,不管是谁都会产生被她需要着的错觉。
不知不觉,他似乎也养成了一个普通的习惯。
他偶尔会在太阳落山时一个人走到窗边,往东京那熙熙攘攘的街道望去。
街道上,父母带着年幼的孩子,情人之间相互依偎。
普通地问候,普通地牵手,普通地亲吻……
的确都非常普通。
-
“青木优?那个脑子不太对劲的女人?”面前的人似是笑骂,语调又像是叹息:“世界上唯一会真心实意地为我这种人渣哭泣的家伙。”
“你好像很得意啊。”他笑着说,“你又不是她唯一会惋惜的人,她连只狗都会真心实意地为它哭。”
“啧,滚吧。”那人仿佛恼羞成怒一般,“管那么多干嘛,有就不错了。”
“再说琴酒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万一哪天就真的归我了呢?”
“做梦吧。”
谁都知道有个人对于青木优来说是特殊的。
对于其它,降谷零总觉得她的温柔有种错位感,让人在被她关注的时候,会莫名有种下一秒就会被收回的惶恐。
但琴酒是不一样的。
“哼,那个小丫头片子。”有老人愤愤道,“哪里都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执着于琴酒那个混账。”
有人说:“青木优啊……她小时候过得好像很艰难,只是遇到琴酒大人后才稍微过上了安稳一些的生活。”
被爱意滋养,也为其所困。
如果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的是其他人,她会过得更好吗?
又一次看到青木优的时候,降谷零莫名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
即便青木优并没有亲手实施犯罪行为,她也的确享受到了琴酒带给她的优渥生活。
她当然不是无辜的。
他收尾了某件重要的卧底工作,又用证人保护计划去救下一个罪犯的家人。
平民……责任。
在把青木优从血泊中抱起后,江户川柯南在他身后问道:“她的状态明显不对,你不把她送去医院?”
“公安会处理。”他重复。
记忆中小侦探的眼神在反光的镜片下不甚明晰:“我是不清楚你们公安内部的事情。”
“不过你这家伙,竟然连自己都要欺骗吗?”
回忆到此终止。
降谷零面无表情地把钥匙插入锁孔,将房间的门打开。
“我回来了。”他向里间喊道。
没有人回应他。
房间重新装修过,屋里的尖锐部分都用泡沫仔细包好,整个住所内连镜子都不会拥有。
降谷零走过去,轻轻蹲在了某个人的身前。
“青木小姐,你还好吗?”
“今天外面的花开了……”
“店里又进了一种新的咖啡豆……”
他轻轻地,缓慢的诉说着。
这是他从来没有做过,却幻想过很多次的事情——
某一天,一个名叫降谷零的人也可以肆无忌惮地和青木优讲一讲自己的日常,她那双漂亮的蓝眼睛也会为了他的喜怒而有所反应。
可是她现在连哭都不会了。
坐在椅子上的少女低垂着头,仿佛人偶一般,淡蓝色的瞳孔中毫无焦距。
被爱意与恶意捆绑着,从一个牢笼到另一个。
【标记成功,侵染完成】
“优……小姐。”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对方的眼角。
“看我一眼,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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