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焉沉睡着,似也有所察觉,裹着被子翻过身,将半边背露在外面,单薄的里衣并不保暖。大夫人爱怜地扯过被子替她盖好,才走出房外,朝候在门外的一个老大夫点点头。

    老大夫跟着大夫人进入房中,为沉睡的轻焉诊脉,又看过她的脸色,半晌,才从房里出去。

    房外,大爷紧张握着拳,来回踱步,见大夫出来,立马迎上前,压着声音问:“如何?”

    大夫人也望着老大夫,一脸忧心之色。

    老大夫抚着长飘飘的花白胡须,浅笑道:“二位可以放心,令爱并无大碍。”

    大夫人松一口气,大爷也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做个恭请的手势,引着老大夫离开,亲自将老大夫送出阮府,送回家中。

    白日,阴沉沉的天。

    祁安府城中一条隐秘的小巷中,一个丫鬟打扮的人探头探脑地走着,样子很是鬼祟。

    小巷通往一间久无人烟的小院,小丫鬟到了小院门前。四下探看,不见有人跟着,才小心翼翼推开门走进去,之后立即便将门拴上。小院中已生许多杂草,却有一溜鞋印子通往屋内,小丫鬟跟着走过去,轻轻叩响木板门。

    短暂的安静后,屋里传来女子的声音,“进来。”

    小丫鬟推门而入,仍旧谨慎合上门。

    屋里光线很是昏暗,只有窗边有些光亮。

    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站在窗边,背对着门。

    小丫鬟恭敬走近,自袖中掏出一件东西——手帕包着的。

    她将素白手帕摊开,捧到女子跟前。手帕中有一撮红艳的药粉。

    “三小姐,这血颜花粉该如何处置?”小丫鬟问。

    斗篷女子转过身来,露出那张娇美却带着狠意的容颜——阮慕琉!

    看一眼小丫鬟手里捧着的东西,阮慕琉问:“你用何物换下这药粉的?”

    小丫鬟道:“月季花粉。”

    阮慕琉皱起眉头,“月季花?”

    小丫鬟点头,“月季花粉红艳,与这血颜花粉很像。”

    阮慕琉冷笑着,转过身去,迎着透窗而入的光亮,眼中闪过寒光。

    小丫鬟想一想,不解问道:“三小姐为何让我换下血颜花粉,而非直接下毒?那样岂不更快!”

    阮慕琉乜斜她一眼,带着一股子轻蔑之色,“毒害公主,阮家遭殃,于我有何好处?”

    小丫鬟低头,视线落在血颜花粉上。

    阮慕琉轻声道:“奇药无用,受重创的才是我那傻人有傻福的二姐。”

    说罢,她竟阴恻恻地笑起来,娇美的脸上写满狠绝与疯魔。

    小丫鬟恍然大悟,静听她吩咐,携着手帕中的血颜花粉,如来时一般鬼祟地离开。小丫鬟本该在回阮府前便将血颜花粉扔掉,却在伸出手时突然迟疑。传闻中,稀世罕见的血颜花粉不必入药,只是兑水饮下,也能让人永葆青春、变得美丽。

    小丫鬟摸上自己的脸,寒风吹过的脸颊是冷的,还有些龟裂。

    她想一想,将血颜花粉用手帕包好,重新收进袖中。

    这样好的东西,留着,她自己喝!

    没过几日,阮府便有传言——某人有神药,兑水饮后,便能让小脸像剥壳的鸡蛋一般白嫩诱人,吹弹可破,丫鬟们争相想要讨一点。

    “小红,咱们好姐妹,你可别藏着掖着,有什么好东西,也给我一些,你要的那盒胭脂,我明日上街便给你买来!”一个长脸丫鬟扭着个圆脸丫鬟。

    圆脸丫鬟便是她口中的小红。

    小红推着长脸丫鬟缠上来的手,无奈道:“我可没有神药,你别听别人瞎说!”

    长脸丫鬟皱眉,上下打量小红一番,眼中带着一抹怀疑之色,“没有?”

    小红肯定地点头,“真的没有。”

    长脸丫鬟冷哼一声,松开手,扬长而去。

    不出半日,府中便有新的传言——

    “……我早说,那小红是个不安分的,勾搭三爷不成,又对二爷挤眉弄眼……二夫人病还未大好,她已迫不及待要给二夫人添堵,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真的?”

    “千真万确!改明儿,咱都得叫她一声红姨娘呢!”

    “……”

    轻茵抱着小黑狗在院子里玩耍,正巧听着丫鬟们的议论,她年纪虽小,却知道姨娘不是好东西,她三叔房里有,三婶便过着不像人的日子!

    想到自己的母亲许是也要那般,轻茵又惊又怒,冲到嚼舌根的丫鬟们跟前,逼她们把话说清楚。

    “四小姐!”丫鬟们见着她,立马局促站起来。

    “咱们胡说的,你别当真,千万不能告诉二夫人!”

    “那小红真的想当父亲的姨娘?”轻茵问。

    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说话,她们也是听说,不敢肯定。

    轻茵以为她们不说话便是默认,眼睛都已红透,。她抱着小黑狗转身跑走,一面跑着,一面哭着。丫鬟们心虚,谁都不敢拦,等她跑远,便各自匆匆散去。

    轻焉闯入正房,奔到阮老夫人身边,抱住阮老夫人的膝头,一面哭泣,一面说道:“祖母!茵儿不要姨娘!不要!”

    阮老夫人拉她起来,抱在怀中,爱怜地贴贴她的脸,“哎哟,乖乖,怎的哭成这样?什么姨娘不姨娘的?”

    轻茵抽抽搭搭地将先前丫鬟们的话说给阮老夫人听。阮老夫人脸色顿时沉下去,吩咐婆子去将小红带来。

    不多时,小红来了。

    见阮老夫人板着脸,她立即便跪在地上。轻茵气愤冲过去,一脚踢在她身上,“不要脸!踢死你,踢死你!”

    婆子连忙将轻茵抱住,送回阮老夫人身边。

    阮老夫人圈着孙女,瞪着小红,让她自己说个清楚,到底有没有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小红脸色煞白,一个劲儿磕头,口口声声皆在否认。

    想到病还未好全的母亲,轻茵恨透小红,她抓住阮老夫人的手,仰起头道:“祖母!这个人我认得!不是好人,前几日,我亲眼见她偷溜进二姐的制药坊!”

    她那日躲在暗处等小厮回来,确实见着小红入制药房,先前未说出来,是不想捅出小黑狗闯祸的事,先前二爷为向三爷赔罪欲杀狗命之事,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此刻,为帮母亲铲除祸害,她终于不再隐瞒!

    阮老夫人脸色骤变,按住轻茵小小的肩膀,让她把话说明白,轻茵怯生生说起那日的事,抹着眼泪说自己错了,不该纵容小黑狗闯祸……

    阮老夫人此刻根本没心思与一只狗计较,瞪着仍旧埋着脸跪在地上的小红,厉声质问:“说!”

    小红一哆嗦,战战兢兢吐露“真相”,说她听闻红颜花粉有美容养颜的功效,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偷取药粉,说完一面磕头,一面求饶,只字不提阮慕琉。

    阮老夫人已站起身,急急扑到她跟前,用力抓住她的肩膀,“你换的什么?”

    小红疼得面目扭曲,却不敢挣扎,颤抖着说:“月季花粉。”她倒吸一口凉气,仓皇又说:“就是园子里的月季花!没毒!老夫人,我知错了……”

    她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阮老夫人由婆子扶起来,冷着脸喊来阮福,让其将小红关入柴房。下人偷盗主家物品,主家若不计较,罚钱、赶人是寻常手段,主家若是气不过,可将下人扭送官府,可眼下,那药已送去公主府,且公主已经用上,此时若将小红送官,奇药为假之事恐怕瞒不住,只能先将小红囚着,等到风头过去,再行处置。

    轻焉来给阮老夫人请安,正巧遇上阮福押走小红,得知那入药的血颜花粉已被掉包,轻焉又急又气,入正房后,见祖母扶着额头难受,她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后才走过去,低声唤一声:“祖母。”

    阮老夫人抬眸看来,将她一把抱入怀中,“阿元不怕,有天塌的大事,还有祖母……”

    她说得很是坚定,因为,她余生的信念便是护住阮家!

    可她毕竟已经老迈,先前一番激动后,此时已有些气不足。轻焉环着祖母的身子,心里发酸,她没法一辈子缩在祖母的羽翼中,祖母撑了阮家几十年,早已疲累,从前她不懂,还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祖母的呵护,如今懂得了,又怎能让祖母继续为她操心?

    轻焉扶阮老夫人入寝房,带她坐到架子床上,“祖母放心,此事,我会想法子处置,您先歇一歇,身子要紧。”

    阮老夫人握住孙女的手,眼里含着泪水,“阿元……”

    轻焉回握住阮老夫人,眼里有与祖母一样的坚定——

    祖母挑着的担子,她会接过来!

    她会护着阮家,到死都护着!

    回到欢喜楼,轻焉匆匆入寝房,冲到妆台前,两手撑在台面上,抬眸看着镜中人,她脸上终于浮现慌乱之色。

    倘若月季粉所制的奇药无用,而她手里也已无血颜花粉,没有重新制药的可能,予安的脸……还能不能好?

    轻焉忐忑地等着公主府的消息,先等来的,确实一个她难以接受的噩耗!

    湘闲被捕!

    “皇上龙颜大怒!要将新抓捕的一批圣安会人当众处死!阮大少爷也在其中!”温全急急说道。

    大爷已然白了脸,却还咬牙硬挺着,扶住身旁受不住打击的妻子。大夫人埋在他怀里,一面抹眼泪,一面问着,“老爷,可还有法子救闲儿?”

    大爷一脸凝重,摇了摇头。

    皇上痛恨圣安会人,绝不会网开一面。

    大夫人放声大哭,趴在他怀里,捏着手帕的拳头,一下一下砸在他身上。大爷紧皱眉头,任她砸着——他身上的痛,远比不过心里的……

    大夫人的哭声突然停下,她仓皇抬头,望着丈夫,道:“免死金牌!免死金牌能救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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