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岂之确实不通医术,虽然清风道人医术了得,却从未想过将毕生精湛的医术交给温岂之,如马奔所言,温岂之的手是杀人的手。

    杀人的手太狠,从医难救人命。

    温岂之习得的施针之术是清风道人自觉身体每况愈下之时,思忖再三后教授于他的,与马老头一样,清风道人无法容忍自己糊里糊涂地死去,即便大限将至,他也要清醒到咽气的那一刻,否则,纵使他苟延残喘地活着,不记得从前之事,无法为自己做主,那还不如早死来得好!

    乡间小道上,湘闲独自匆匆前行。

    方才那被轻焉瞧见的人影,确实是他!

    眼见轻焉已乘马车离开,他才从林子里钻出来,急忙往城中赶。他确信温岂之已认出他,却仍旧替他遮掩,他不知,自己一直瞒着的秘密,温岂之已知几分,但董大牛夫妻二人被温岂之带走,他不能坐视不管!

    倘若董大牛夫妻二人经不住龙虎军的酷刑,说出真相,只怕会惹出不少麻烦!

    忽然,身后传来阵阵愈渐逼近的马蹄声。

    湘闲顿住脚步,回头望去。

    一匹棕色骏马正向他疾驰而来,乘于马上的人正是马奔。

    明明已经瞧见湘闲在路中央,马奔却毫无勒缰停马的意思,甚至猛地一挥马鞭,横冲直撞地向湘闲而来。

    湘闲仓皇避让,骏马擦着他的肩掠过。

    马奔才勒住缰绳,“吁~”一声。

    棕色骏马高扬马蹄,竖起马身。马奔一拽缰绳,调转马头,横在小道中央,偏过头看着惊魂未定的湘闲,讽刺一笑,道:“你难道未曾想过,一直以来,你以为的都是错的。”

    湘闲皱一皱眉头,追问:“你这话……是何意思?”

    马奔冷哼一声,策马而去。

    望着马奔远去的背影,湘闲若有所思。

    马车停在阮府门前,轻焉便提着裙摆迫不及待下车,匆匆穿过大半个府邸,往阮老夫人的正房去。

    她要问一问祖母,祖父买来的医书,到底在何处?

    不巧,阮老夫人与大爷、二爷、三爷等人正在议事,而且是大事!

    轻焉一入正房便觉气氛不对,便将心头疑问暂时压下。阮老夫人见孙女回来,招手让她过去,却仍旧是一脸凝重,连一个笑容也没有。轻焉心头一紧,祖母见到她时,不论有多不高兴,总是会笑的,今日这般还是头一回,家里只怕是遇上了极大的麻烦,连祖母都觉得难以应付,才会如此忧心。

    轻焉乖乖走过去,挨着阮老夫人坐下,静静听着。不多时,她已明白自家的处境,与上一世一样,前线战事吃紧,羌人大军勇猛无敌,才用王子铁勒换回的三座城池,竟然又要失守,国库空虚、军账难平,国朝上下早已到捉襟见肘,拆东墙补西墙的地步。

    阮家虽为身份最低的商户,却是祁安府中一等一的大富之家,自然成为朝廷上下虎视眈眈的一块肥肉,谁都想凑上来咬阮家一口,即便咬不下一块肉来饱腹,也能刮下点油润润牙齿。

    轻焉想到上一世,自家虽不情愿,终究拿出钱来,经由赵家上缴朝廷,不料,赵家不但从中昧下许多,待阮家的钱解决朝廷燃眉之急后,甚至添油加醋地说阮家拿出的钱,不及家中财富九牛一毛,国难当头,皇家尚且节衣缩食,而阮家却仍旧奢侈度日,守着巨富家产却不肯仗义疏财,引得皇上对阮家心生不满……

    后来,赵府尹抓住湘闲,给皇上递刀子,逼阮家拿钱赎人,至少得拿出“三分”家产。阮家的财富本就是他信口胡诌的,他口中的“三分”家产,根本已是阮家的全部!

    二爷思忖半晌,沉重道:“朝廷已摆明态度,要吸咱阮家的血,咱们便是一直装傻下去,又能装得到几时?不如主动交钱投诚,保平安!”

    大爷点一点头,又叹一口气,“只怕——如此只能换得一时安稳,终究并非长久之举……”

    三爷一拍茶几,站起来,“要我说,一分钱也不该给!”

    被大爷瞪一眼,他又撇撇嘴,坐了回去。

    大爷、二爷、三爷都将阮老夫人望着。

    大爷先问:“母亲如何想的?”

    沉默半晌,阮老夫人才道:“咱们阮家几代人辛辛苦苦攒来的家业,如今国难当头,正正当当捐出去,可以,但不能让人白拿去挣功绩!”

    大爷试图解释:“母亲,鸿魏是好心……”

    阮老夫人大喝道:“闭嘴!拎不清的东西,你还想着他是你的好女婿呢?你那好女婿只差带人上阮家抢钱了!”

    轻焉连忙扶住她,替她拍背顺气,“祖母别气。”

    阮老夫人闭着眼点一点头,喘过一口气,才重新睁开眼,瞪着大爷,“你小心让人利用!”

    大爷道:“鸿魏是个好孩子……”

    阮老夫人摆一摆手,不让他再说下去。

    二爷拽住大爷的袖子,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到此为止。大爷叹一口气,只好住口,但他并未死心。

    轻焉记得,上一世,父亲背着祖母将钱交给赵家,即便赵鸿魏并非他的女婿,他却也格外信任这个世侄,只是不曾想,他终究是信错了人。

    轻焉忽然站起来,“钱,不能给赵家,绝不能给!”

    大爷皱眉,让她坐下,别瞎掺和。

    轻焉仍旧站着,一脸坚定之色,“父亲!您醒醒,钱若到赵鸿魏手中,必定被赵家剥削一头,交到朝廷的已不足,朝廷不记咱家的好,咱家的付出都是空!”

    “鸿魏是你妹夫!”大爷严厉说道。

    “我不认这个妹夫!”轻焉胀红着脸,喊道。

    大爷当即变了脸色,胡子一抖,已有训斥之意,轻焉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事到如今,民心不定,不只北方的羌人虎视眈眈,潜伏四处的圣安会也在谋算,朝廷已是泥足深陷、自顾不暇的时候,纵使咱们拿出钱来,也救不了它的命,反倒要被他缠上,咱们又有何好处?难道这样一个混乱衰败的朝廷,还能护着咱们?”

    此言一出,阮老夫人等人皆是一惊。

    “闭嘴!你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从何处学来的?”大爷气愤质问。

    轻焉直白地说:“父亲,咱们是一家人,又何必说虚话!我说的话,难道并非事实?”

    确实是事实,百姓早已心照不宣。

    说来可笑,叛|党圣安会都比正统朝廷官靠谱。

    这些年来,朝廷做出的荒唐事,天下人有目共睹。不知多少富商巨贾,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入狱,巨富家财一夕之间被查抄充公,朝廷摆出最正义的嘴脸,却干着最强盗的坏事!

    她前世在萧衍身边学会一个道理——人心向背乃重中之重。

    “皇上有意安抚人心,咱们帮这个忙,却不能只是送钱白割肉,也得让受惠之人记着咱家一份恩情,心向着咱们,如此,他日才能凭着这份功劳与民心所向保全阖家上下。”

    阮老夫人迟疑问道:“阿元,你的意思是……以阮家的名义接济难民,安抚军属?”

    轻焉点头,“没错。”

    大爷冷哼一声,“幼稚!在天子眼皮底下使这样的手段,你这是公然与朝廷作对,不忠不义,会害死阮家!”

    轻焉坚信此举可行,前世,萧衍若非想方设法笼络民心,后来,小太子离奇身亡,他也没法绕过宗室,名正言顺地当上皇帝,因他已受百姓拥护,所以,宗室纵然怀疑小太子死得蹊跷,也不敢彻查真相,挑明态度与他对立,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恭敬奉他为新帝。

    “胡闹!”大爷大喝一声,“简直是胡闹!”

    不论如何,他仍旧心向着朝廷。羌人是外敌,他一贯恨之入骨,圣安会妖言惑众,四处传教,骗走湘闲,害他担惊受怕,他也很是不喜,在他眼里,圣安会是在国朝危难之时分裂人心的恶|党,如今,轻焉说要防着朝廷,收买民心,已有与朝廷割裂之意,他死也不能答应!

    “哼!阿元说得没错,与其将钱白白送给贪官,不如给我拿去逍遥坊玩儿个痛快!”

    他自那日瞧见纪梦进入逍遥坊,便多次装作入坊消遣,打听纪梦的消息,遇上曾经一张赌桌上的狐朋狗友,勾肩搭背赌上两把,又渐渐手痒起来,如今,没有人约束着他,任他摆弄木工、机关,他又已是太子的手工师父,但凡是出自他手中的物件,无论是否精心而制,都受人吹捧赞叹,起初他还沾沾自喜、洋洋得意,如此一久,也觉无趣,不禁怀念起在赌桌上十赌九输的日子,虽然输钱的时候占大多数,但只要赢一回,那感觉比什么都痛快!

    他如今手气越发好起来,输赢各半,又有从前的赌友邀约,忍不住还想去玩儿……

    阮老夫人气得大拍凭几,“你个没良心的!还敢去赌!老大!”

    大爷走上前,劝道:“母亲息怒。”

    阮老夫人捂着胸口,喘着气道:“去,让阮福拿家法来!”

    三爷吓一大跳,哆嗦着“扑通”跪在地上,他也知自己失言,即便要去逍遥坊找乐子,也该悄悄地去。他抡起拳头砸自己的头,一面说着儿子错了,一面想他的嘴不该这般快,这说出来的话,如何好圆得过去?

    实在圆不过去,他只好全盘否认。

    “母亲,母亲!儿子已许久不曾去过赌坊!真的,是真的!儿子房里的人都可以作证!”

    “哼!你没去?我看你去得很勤!”二爷冷笑一声,对三爷复赌之事,他很是恨铁不成钢,又急又气,无情地将话挑破,也是想这弟弟受些惩罚,别再踏上歧途。

    三爷没想到会被二爷拆台,顿时火冒三丈,从地上一下爬起来,不甘示弱地呛声道:“你以为我为何会去逍遥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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