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安眼中充满恨意。

    她已恨透黑猫,更恨透黑猫喜欢的腥臭味道。

    阮慕琉盖上食盒恭敬退到一旁。

    众女见她受冷落,立马咽下刚到嘴边的恭维话。纪锦儿脸色已煞白,浑身上下都显露着局促。蓝羽见状,打算过去安慰两句,

    她早已从纪锦儿的举动中瞧出几分刻意,碍于父亲的安排,没有过多阻拦纪锦儿,但纪锦儿顶着的毕竟是蓝家表亲之名,而且又是苏仕全的未婚妻,于情于理,她总不该不管不问的。

    轻焉伸手拦住她,摇了摇头。

    蓝羽皱眉,满眼疑惑。

    轻焉道:“等一下。”

    说完,她便朝着予安走去,艳色的衣裙、披帛随风轻舞,荡出令人惊艳的柔波,一路上,众人纷纷让路——看见她的主动退让,背对她的也被旁人拉到一旁,等到她们回过神,皆觉羞耻,惊觉自己竟对曾一度认作傻子的人如此恭敬!可一回想轻焉那逼人的尊贵架势,她们又都觉得奇怪。

    一个普通的商户女,怎会有如此强大的气场?

    她们若非都亲眼目睹阮轻焉的脸,只怕也要将她当作皇亲!

    只有一个人敢拦住轻焉,便是阮慕琉。

    “二姐!你这是……”

    轻焉审视她片刻,甩开她的手,毅然决然地走向予安。

    武奇在予安怀中仍不安分,躁狂地扭动着身子。若非予安将它牢牢抱住,它只怕还要伤人!轻焉见它如此,瞥一眼予安身旁的瘦太监,道:“公主,我有话要说。”

    予安斜睨她一眼,“本公主没兴趣。”

    轻焉又道:“关于猫将军的。”

    予安本来始终盯着怀中的武奇,听闻这话,才抬眼看她。

    轻焉看一眼四下。予安挥挥手,示意宫人们退开些。那瘦太监恶毒地剜一眼轻焉,才同其他宫人一道退开。他的目光越过轻焉,落向某处……

    轻焉挨近予安,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予安脸色变了变,不等轻焉说完,便扭头瞪着轻焉,大喝一声:“胡说八道!来人,送客!”

    立即便有两名宫人上前,做出恭请的手势,要将轻焉“送”出公主府。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注视着轻焉,都在猜想她到底说了怎样大逆不道的话,竟然惹得公主大发雷霆!

    白氏匆匆靠近轻焉,挽住她的胳膊,恶狠狠地扫视众人,护着轻焉出公主府。她来便是为保护轻焉,此刻,也绝不让人欺负轻焉,哪怕只是些不中听的冷嘲热讽,她也绝不让轻焉独自面对。

    阮慕琉似乎并无离开的意思。

    轻焉不管她,白氏也不管。轻焉要走,蓝羽自觉已无留下的必要,反正她在这名猫会上也不受人待见,只是……要不要带纪锦儿一同离开,她却有些犯难。

    纪锦儿已遭到那样的羞辱,似乎也并无提前离开的意思,她甚至还翘首以盼,等着什么。

    轻焉拉过蓝羽,悄声说:“别管你那表妹,危险。”

    蓝羽皱眉,信她,没问有何危险,只是顾及苏仕全,“若让苏师弟知晓,咱们将他未过门的妻子抛在这名猫会上,实在是不好。”

    “苏师弟该是最了解纪锦儿的人,这种时候,纪锦儿是去是留,他心里自然清楚。再说,若纪锦儿有离开的意思,见咱们都要走,她又怎会强留?她看也不曾看过咱们一眼,定然是不愿意走的。”轻焉道。

    蓝羽回眸看一眼纪锦儿,确实如此,才安心随轻焉、白氏往外走。

    刚出公主府,轻焉还未上马车,便被一名宫人叫住。那宫人低声说了两句。轻焉同白氏、蓝羽交代一番,便随他而去。白氏担忧地目送她重新回去公主府,想一想不放心,还是打算跟去,一到门前便被守门的宫人拦住,在婆子劝说下,白氏不悦地低声嘀咕着回到马车上等。

    “什么东西!狗仗人势,这住着的还是阮家的宅子呢!又不是他皇家的,我好歹嫁的也是阮家人,凭什么不让我进!”

    婆子劝她消气,莫再出言不逊,这毕竟还在公主府门前,让人听见,给自己惹麻烦。

    白氏冷哼一声,扒在窗口,死死盯着大门,等轻焉平安出来。

    轻焉跟随宫人来到偏房。

    房门一打开,宫人便做个恭请的手势。

    轻焉迟疑一瞬,迈进房中,四下张望不见人影,她正奇怪着,便听身后的房门“哐”的一声合上。

    轻焉顿时慌神,用力拍打房门,“喂!你关我做什么?快放我出去!”

    房外守着的两名宫人像是聋子,对她的呼喊充耳不闻。

    就在这时,里间走出一个人。

    轻焉一眼便认出来人身份,她正是予安身边的老嬷嬷,曾也是予安的乳母,陪伴予安数十年。予安极其信任她。

    她怎么会在这儿?

    “阮二小姐,公主有请。”嬷嬷道,转头看一眼里间。

    隔着屏风,珠帘,轻焉看不见里间的情形,但已能猜到,予安就在里面。

    她松一口气,壮着胆子走上前,随嬷嬷进入里间。

    予安抱着武奇坐在小榻上。武奇许是折腾得太厉害,耗尽体力,此时已恢复先前那般恹恹的模样,眼皮耷拉着,昏昏欲睡。

    予安忧心地抚摸着它,知道轻焉进来,头也不抬,便问:“你刚才说的话,有几分真?”

    “我不敢向公主家保证真假。”

    “你拿不准的事,也敢给本公主说!”予安压着声呵斥。她是真的看重武奇。武奇将要睡觉时,她甚至不会大声说话。

    所以,即便并不肯信轻焉的话,她仍旧将轻焉找回来。

    “正是因为我拿不准,才想让公主查清楚。”轻焉道。

    予安冷哼一声,问:“当你先前的话是真,那你说说,本公主身边的这些……”她将染着丹蔻的手指扫过几个亲近的宫人,接着道:“谁会是那个下药的人?”

    轻焉的目光跟着扫过去,锁定在那微微颤抖的瘦太监身上。

    予安挑眉问:“是他?”

    瘦太监一哆嗦,匍匐在地,“公主明察啊,奴家冤枉!”

    予安冷冷看着轻焉,“本公主身边的人,可不是你能随便泼脏水的,若你拿不出证据,本公主不会轻易饶你!”

    轻焉看着她,忽然问:“猫将军先前是否时而喷尿?”

    此话一出,予安顿时变了脸色,欠一欠身,正襟危坐,严肃地看着轻焉。

    轻焉继续说:“猫若喷尿,许是已进入发情期。”

    予安脸上的严肃渐渐松懈,“武奇若未发情,怎会对那黑猫……哼!那黑猫随它的主子,上不得台面!”

    “公主难道不觉得奇怪?”

    “有何奇怪?”

    “猫将军本来对那黑猫无意,却突然……”

    不等轻焉把话说完,予安的神色已再次变得严肃。

    盯着匍匐在地的瘦太监,她质问:“说!你给猫将军下的何药?”

    瘦太监趴着直哆嗦,像只冬天里被水泼过的狗。

    予安冷哼一声,命人搜身。

    一旁的宫人上前,压住那瘦太监,在他身上摸寻三两下,竟果然搜出一只小瓷瓶。

    宫人将瓷瓶奉给予安。

    予安拿着瓷瓶,问轻焉:“这是何物?”

    轻焉走上前,接过瓷瓶,拔开红布包裹的木塞,嗅一嗅,道:“许是禁情粉之类的东西。”

    “禁情粉?”予安挑眉。

    顾名思义,禁情粉是能抑制发情的东西。

    “公主!奴家冤枉!奴家冤枉啊!”瘦太监哭喊着,惊动予安怀中的武奇。

    见武奇似乎要苏醒,予安连忙将它交到嬷嬷怀里,让嬷嬷把它带到安静的地方去。

    待嬷嬷离开偏房,她的脸色顿时阴沉。

    瞪着那瘦太监,予安问:“冤枉?那你说说这禁情粉有何用处?”

    瘦太监哆嗦着,嗫嚅半晌却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似乎十分为难。

    一旁的其余太监皆面露怜悯之色,但绝没有人敢帮他说话。予安看向轻焉,要一个解释。

    轻焉道:“猫将军先前恹恹不乐,正是因为这禁情粉。猫在发情期若不能得到满足,甚至被人用药物控制,则会出现郁郁寡欢、寝食不畅的症状……长此以往,甚至可能会危及性命。”

    予安突然一脚踹中那瘦太监,“该死!你这贱奴,竟敢如此害我的武奇!”

    瘦太监见已瞒不住,惊慌道:“公主!这禁情粉并非为猫将军所备!而是……”

    “是什么?”予安冷声逼问。

    “是奴家所用!”瘦太监眼一闭,道。

    “你?你服禁情粉?”予安皱眉。

    一旁的胖太监附在予安耳边低声几句。

    予安翻个白眼,挥一挥手,让人将瘦太监拖下去。

    轻焉不料会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疑惑地看着予安。待那瘦太监离开后,予安才示意胖太监告诉轻焉实情——

    入宫的太监都得挨一刀,但却并非所有人都只挨一刀,若有人第一次没有切干净,随着年岁增长,那里有萌芽之势,便要比别人多吃些苦头——再挨一刀,或许还不只一刀。

    那瘦太监害怕挨刀子,才托人买来禁情粉服用。

    轻焉顿时愣住。

    她曾在宫中生活十年,宫中大小事,倒也有所耳闻,其中便包括太监挨二刀的事。

    那瘦太监真的只是害怕再挨刀,才会随身备着禁情粉?

    “既然只是误会,本公主不强留你,你走吧,今日之事,莫要往外透露半分,否则……”予安看着轻焉,眼中尽是威胁之色。

    “禁情粉对人有用,对猫,自然也有用。公主,这不是误会。”轻焉坚定地说。

    她为何一定要定那瘦太监的罪?

    只因她已瞧见那瘦太监与纪锦儿的来往,若瘦太监有罪,纪锦儿也难逃干系。若能趁此机会,除掉纪锦儿,对二哥、二嫂,对阮家都是一件好事。

    “若武奇服用过禁情粉,又怎会对那黑猫发情?”予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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