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人影消失不久, 他好不容易弄出来的一个洞快速冻住。
姜一行看着不远处的结界，并不觉得那些妖修能给他一个确切的结果。从熊树那小子给他家秋雨用水咒，到如今又是和水族有关的黑蛇妖, 都和水族脱不开干系。
不管刚刚那几个妖修给他什么结果, 他、还有他身后的乾元宗，以及人域其他宗门, 都会盯紧水族。
姜一行在结界边缘守得安稳，时不时把玩一下木玉晴让他种的种子。木玉晴拿出来这东西, 他直觉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计划着等他收拾好这边的一切之后，再种下去，免得连累自己。
刚刚离开那群以虎族族长为首的妖修, 却陷入了麻烦。
妖域的黑蛇妖不少, 可实力算得上不错的, 就那么几个。
大家用脚指头想, 都能想出是谁。可同属妖族, 如果他们直接告诉姜一行, 他们以后还怎么在妖域混？
几个妖修沉默片刻, 虎族族长终究还是开口了：“别的族人惹来的麻烦，凭什么让我们承担苦果？”
熊族族长沉声道：“必须让妖皇给我们做主。要么把罪魁祸首扔给外面那个煞神，让他消气。要么妖皇出手护住我们。”
其他妖修连声表态支持。
被大片千叶榕遮盖的华丽宫殿里，安静得连栖息在千叶榕上的鸟儿都不叫了。
虎族族长怒目看着对面的人,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显然被气狠了。
一身锦袍的中年男人淡淡看着虎族族长和他身后那群妖修：“我确实有一个交好的黑蛇朋友，那位朋友也确实出事了。可你们凭什么说是我指使黑蛇算计一个跟我无冤无仇的小姑娘的？就不能是黑蛇跟那小姑娘结下仇怨，这才痛下杀手的？”
锦袍男人说着，眉头也皱了起来。黑蛇不是姜秋霜杀的吗？怎么又冒出来帮姜秋霜的人了？是谁帮的姜秋霜？
熊族族长看都不看锦袍男人, 只盯着妖皇看：“陛下，您觉得水锦这个解释，能让结界外那个人满意吗？他不满意，不撤去冰封，虎族那几个小崽子怎么办？还有我们几个族群里，也都有小崽子。”
水锦顿时闷不吭声。这些年妖域降生的小崽子越来越少，哪个小崽子不是全家的宝贝？
就连他们这些很能生的水族，一胎出来可能一个开了灵智的都没有。
妖皇揉着眉心，轻声叹息：“妖域每一个妖都是本尊的责任。你们几家的小辈本尊护着。至于水锦，你好自为之。本尊能在妖域护着你们，可出了妖域，本尊鞭长莫及。”
水锦胡乱地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妖域外有多危险，所以他笼络了不少妖修，替他出妖域办事呢。
可惜，有本事有脑子的，根本不会为了他许下的利益心动。有本事没脑子的死得快；没本事的连个消息都打听不清楚。
虎族族长不敢置信地看着妖皇：“陛下，你就这么饶了水锦？”
妖皇满目慈悲，垂眸看着虎族族长：：“水锦也是本尊需要护着的子民。”
虎族族长看了一眼妖皇，不甘地看着水锦：“你最好一辈子都不出妖域。”
虎族族长说着，带着人转身就走。来闹一场，他更清楚妖皇的态度，也替族里那些小崽子要了一条活路。
虎族族长一行人离开后，妖皇看着水锦，眸中满是担忧：“你的千波湖如今情况如何？”
水锦脸上的得意顿时消失不见。
能如何？千波湖靠近人域，那姜一行的剑意就点在千波湖边上。寒冰往妖域蔓延，冻了千里，更是往千波湖深处冻了不知几百里。反正千波湖如今就是一块巨大的冰坨子。别说千波湖里的普通鱼虾蟹，就是实力低微的小妖，也被冻住不能动弹。
这么想着，水锦也想到了他来寻妖皇的原因，顿时哽咽着开口：“刚刚那几位族里的小辈只是可能出事。我那千波湖却完全被冻住了。晚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挣脱出来，向您求救。”
“何苦呢？”妖皇悲悯地低叹。
水锦闷着头不吭声。水族除了锦鲤一族，已经多久没有新生的小水族了？再不努力，水族怕是一个血脉都留不下了。
“陛下，求您救救千波湖的水族。”水锦扑通一声跪下磕头道。
妖皇无奈：“罢了，谁让你们是本尊的责任呢？”
妖皇说完，宫殿里响起树叶被风吹动时发出的沙沙声。
“多谢陛下。”水锦感激地又给妖皇磕了几个头，这才小心翼翼地起身退出大殿。
再回到千波湖，水锦看着毫无动静的冰面，眼中一片惊愕。妖皇出手，千波湖怎么还是一块冰坨子？
轻不可察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水锦猛地回头，就看见妖皇拧着眉走来。
“陛下。”水锦恭敬地打完招呼，就让到一边。
妖皇指尖在冰面上点了点，轻叹一声：“乾元宗剑峰峰主，还真是名副其实。”
绿色在冰层中蔓延，原本凝固的坚冰快速融化。
结界外，姜一行感觉到不对，想到刚刚那个熊族族长说的话，神色嘲讽，把木玉晴给他的锦囊打开。
锦囊里的种子一接触到灵气，就冲向结界。细小的种子黏在结界上，眨眼间门就开始生根发芽。
姜一行隐隐觉得不对，猛地往后退了数十里。他刚刚站定，就隐约嗅到一股难闻的臭味。姜一行脸色扭曲。幸好他不觉得木玉晴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早有防备，不然他怕是会被熏晕过去。
在人家结界上留下这么个东西，被抓住了是会被打死的吧。姜一行想着，以此生最快的速度御剑回乾元宗。
结界内，妖皇刚感觉不对，就差点被一股臭气熏晕过去。
同时还有一个冷冷的女声传进他耳中。
“容清，你庇护的妖族想杀我徒儿，我就送他们一份见面礼吧。就是不知这感心草种在妖域结界上，开出的花是什么香味的。”
妖皇面无表情地看着结界上透明得几乎能与结界融为一体的花朵，抬手掐诀，用一重重结界将那些感心花封印起来。
感心花，开在满是善意的地方，芳香袭人；开在满是恶意的地方，恶臭扑鼻，恶意越浓，臭味也越难以让人忍受。
偏偏这种花只要种下，只会在种下时感知到的善意或者恶意消失后，自行枯萎。也就是说，要想那些感心花枯萎，得妖域的妖修全都变得满心善意。
“陛下。”水锦感觉周围难闻的气味渐渐消失这才迟疑着问，“刚刚那是什么气味？”
妖皇抬头看着天，渐渐从水锦面前消失。无妨，妖域里的恶念很快就会全部消失。到时候，妖域会变成让人向往的大善之地。
水锦不解地看看妖皇消失的方向，又看向坚冰已经完全融化的千波湖，一头扎进水里。
让他向一个修士服软？做梦！
金乌已然西陲，天边只剩一道余光。矫健的墨羽鹰划破长空，停在剑峰一座威严又透着温馨的宅子前。
墨羽鹰刚刚站稳，一道纤细的身型从它背上滑下，差点跌在地上，幸好一双青色的翅膀接住了她。
姜秋霜扯出一抹笑，疲惫地道：“谢谢你呀，鹤兰。”
鹤兰啾啾两声，恨不得代替主人走回家。鹤兰这么一想，一双黑漆漆的圆眼睛一亮，猛地把自己身型变大，用藤蔓把主人缠在自己的背上，飞进院中。
鹤兰喜滋滋地道：“双双，以后你不用去找墨羽鹰送你了，鹤兰可以驮着你飞了！”
姜秋霜现在连眼皮子都不想抬，闻言只胡乱地嗯嗯两声。这纯粹的体力活动，可真够累人的。
鹤兰落在院中，缓缓把主人放在回廊边上的长凳上。
正在院中的承璧和姜一行齐齐站起身。承璧上前简单检查一番：“怎么累成这样了？”
“这一口也吃不成个大胖子。”姜一行也跟着道。
昏昏沉沉的姜秋霜听见父亲的声音，瞬间门打起几分精神：“爹，师父让我问问您，她让您种的灵植，开出什么花了？”
姜一行脸色一变：“她自己给那么臭的灵植的种子，还能开出馨香扑鼻的花吗？当然是恶臭无比的花。”
姜秋霜哦了一声，又睡过去。
承璧无奈看向夫君：“我去给她松松筋骨。”
姜一行欲言又止地看了承璧一眼，最后道：“那我还是去主峰，跟宗主简单说说妖域那边的情况。”
承璧轻轻点头，笑着上前，一点点给女儿松筋骨。承璧哪里不知，按照小女儿的体质，睡一会儿疲惫就能消去七七八八？可当娘的看着女儿这般疲惫，怎么忍心不帮着缓解？
姜一行到乾元峰回音殿后殿时，承兴正和承明谈事。
“又出事了？”姜一行看看承明凝重的表情，又看向承兴。
承兴点点头：“刚刚收到一个小宗门的求助，他们宗门唯一一个小秘境联系不上了。和归一宗发现的情况很是相似。”
姜一行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看你们现在似乎也没想出个什么？不如我来说说早前去妖域时的一些发现吧。”
见另外两人看向他，姜一行便道：“之前狐王嫁女时，我们不是打听到妖域如今后嗣紧张、尤其是优秀的后嗣越来越难见到。”
两人认可地点点头。
承兴还补充道：“双双那个朋友小雪如今在南边跟一群妖修混得风生水起，也听到不少妖域后嗣艰难的消息。”
“今日我冰封妖域千里，直接逼出妖域几个族群的族长。”姜一行神色渐渐冷了下来，“从他们嘴里，我不仅知道了妖域如今各个族群的后嗣有多宝贵，还知道了妖皇会护着妖域每一个妖修。”
“这不是胡来吗？”承兴猛地站起来，“只护着不惩戒，恶人会更恶。不仅妖域会乱，连带着我们人域也遭殃。”
承明冷笑道：“我算是知道为何妖域像青鹮、青蛟这般曾经的大族会没落成现在这样。”
妖皇仁慈，那些弱小的家族算计了大族之后，哭一哭、闹一闹，是不是就又不用受到惩罚？一次两次三次，总有一次那些大族会被算计得几近族灭。
承兴闭了闭眼，看向承明：“之前问樱送来的胡八娘还是什么都没说？”
承明淡淡道：“能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是她不能说的。”
“虽说是崇安追杀的她，可崇安如今生死不知，我们也不知道其中有没有别的隐情，承明师弟你不要太放在心上。”承兴安慰道。
承明深吸一口气，随意搭在扶手上的手微微颤抖：“虽然他是我看着长大的，理应觉得他处处都好。可我也知道以他的身份，能娶胡八娘是高攀了。”
可这才几十年，胡八娘差点就死在他手上。
姜一行这会儿说不出劝解的话来。不管王云殊出于什么原因娶的胡八娘，如今走到刀剑相向的地步，王云殊都有责任。
“胡八娘不是狐王的女儿吗？狐族那边有人来接吗？”姜一行干脆问起别的。
承兴摇摇头：“狐王那边再不派人来，我都想自己派人过去问问了。”
“狐王该不会不想要这个女儿了吧？”姜一行皱眉。
承明淡淡道：“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如今胡八娘身上有不知道谁下的禁制，谁知道接她回族里之后，会不会影响他们更多族人？”
“正法堂那么多关于禁制的传承记载，承明你们都没看出谁下的禁制？”姜一行不敢置信。
承明倒是还算坦然：“我敢说正法堂收集了人域所有禁制的特点，却不敢说正法堂收集了妖域大半禁制的特点。不过我们倒是看出来，下禁制的人或者说妖，修为极高。我请正法堂的老祖宗看过，老祖宗不敢轻动。”
姜一行僵笑道：“该不会是海皇亲下的禁制吧？”
承明和承兴沉默，显然是有同感。
即便他们消息再不灵通，也知道海皇的实力乃妖域妖皇之下第一人。据传，如果妖皇不借妖域结界之力，不是海皇的对手。
可如果禁制真的是海皇亲自下的，那麻烦可就大了。胡八娘能被海皇亲下禁制，定然是动了海皇的逆鳞，知道了海族并不想旁人知道的东西。
可海皇甚至海族，又能有什么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秘密呢？
姜一行猛然看向其他人：“海族似乎挺昌盛的？子息繁盛啊。”
承明猛地看向姜一行，站起身对承兴道：“师兄，我再去看看胡八娘。”
承兴点点头，疑惑地道：“妖域的妖修，为何会子嗣艰难？”
“灵气？”姜一行深吸一口气，“这些年人域资质好的弟子也越来越少了。妖域缺的可能只是开了灵智、能修行的子嗣。”
姜一行说完，揉了揉眉心：“不行，我得回去想想。秋雨如今可能轮不上去魔域那边轮值，可去妖域结界外也并不会更安全。”
承兴摆摆手。都是些操不完心的大忙人。
暗沉沉的魔域中，离王宫里依旧灯火辉煌。
炎弈站在离王下首，安静地等着离王翻看那些玉简。
“都几天了，就查到这些？”离王扬了扬手中几枚玉简，不悦地看着炎弈。
炎弈镇定地道：“妖域一向不和魔域人域往来。能打听到这些，也是因为妖域这几年开始接受半妖。”
半妖的嘴巴，可比纯妖修的嘴巴好撬开。
离王闭了闭眼，理清记下的内容，幽幽地道：“本尊单知道林家那位小公子中了咒，需要幽萝草压制。没想到给人孩子下咒的凶手一直守着，就等着给本尊来一闷棍呢！”
离王说着，怒火腾起，手中玉简化作齑粉。
炎弈十分镇定，他知道离王看了这些玉简，肯定会生气，早就准备了备份的玉简收在一边。
离王的怒火渐渐平息，嘲讽道：“我说呢，昊王哪来的本事，能弄到我们都不知道的魔纹。可如果有妖域在其中搅和，就完全说得通了。”
炎弈试探着道：“看来，之前是妖域那些妖修在我们和人域之间门搅和？主上，咱们要不要联合人域，给妖域那些妖修一个惊喜？”
离王脸色更难看：“妖域全是些恶心人的玩意儿；人域那些修士又好到哪去了？都是些糟心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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