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朱听得这话,倒是有些诧异。因着此时天色已然不早了,她在这宫中并没有什么相熟的人,就不知道,这么晚了,还有谁要见她。她看了看红蕊,正好见到她上前了两步将一样东西交到自己手中。看她的神色,甄朱便知道这其中必有内情。待到接过那东西,不过只是定睛看了一眼,她便不由得愣住了。

    原来,那东西居然是一件小小的木刻。

    若是寻常的东西,她也并不会觉得什么。这木刻却着实是有些特别的,既不是花果、也非鱼虫,竟然雕琢成了类似胡琴的模样。

    甄朱一看,心中便有些了然了,只因这种怪样子的东西,她不久前还曾经见过一次的。赫然便是那日,她为那曼宁圣女伴奏时所弹奏的诺蛮国的琴了。

    这也即是说,外头那求见的人,跟那位曼宁圣女还有那么一点儿关系?这么一来,就不能不见了。甄朱于是朝着红蕊点了点头,道:“叫人进来吧。”

    见到红蕊似乎还有些迟疑,甄朱笑着安慰她道:“不必担心,这到底是在宫里头。凭她怎么样,也不会在这里闹事的。”

    红蕊听见她这么说,方才答应着出去了。过了片刻,便就领进了一个人来。却是一个小姑娘,年约十三四岁,容貌甚是清秀,虽然做宫女打扮,但很明显地,带着些异域的风情,竟是诺蛮国的人。

    甄朱愈发笃定了她跟那曼宁圣女有关系。只是,还在担心等会儿要怎么交流的时候,那小姑娘却垂首施礼道:“奴婢绿华见过甄大姑娘。”

    她居然懂得说大新话,而且还说得相当不错。甄朱也在这个时候想了起来,确实曾在大殿授课时,见到过这小姑娘陪侍在曼宁的身边的,可见,她不但是个侍女,还是个类似翻译的存在了。

    明白过来这一点之后,甄朱却是愈发疑惑了。那曼宁圣女似乎对自己颇为执着啊,她想到这里,便直接问道:“这不是曼宁娘娘身边儿的绿华姐姐么?不知道绿华姐姐寻我,是有何事?”

    那绿华愈发恭敬,低声道:“奴婢深夜叨扰,还请甄大姑娘不要见怪。只是此事十分紧急,为了我们主子,实在是万不得已,方才会如此冒昧……”

    这话说得甚是蹊跷,涉及的又是诺蛮国的那一位,甄朱倒是打起了几分精神,吩咐红蕊将她搀扶起来,又请赵妈妈倒了茶来,想叫她慢慢说。谁料到,这小姑娘说完了这一句,眼泪就下来了。竟径直往前一扑,跪倒在地,哽咽道:“求甄大姑娘救救我们娘娘,她……她……”

    见到她说话说得断断续续,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是一味地在那里哭,甄朱心里倒是有些腻烦。前世里头,这诺蛮国就净整事儿,明着是派来使节议和,结果一来就借机行刺,弄得两国再起战火,生灵涂炭,着实让她没有半点儿好感。

    更何况,就算按下这些事情不说,这什么曼宁圣女,却是一来就把她弄得麻烦不断的——借着说她是诺蛮的圣女,有占卜的天分,硬要说她甄朱是什么“命格贵重”、“劫数”、“国之安危所系”。这些个大帽子一顶顶地扣下来,就跟不要钱似的。引得那几位有心人,眼睛都红得什么似的了,简直都快用眼珠子把她吞下去了。

    因着这些事儿,甄朱便十分不想管这女人的闲事。虽然绿华这小姑娘哭得很是可怜,但是,她还没好心到为了这么个人,去沾染那么大的麻烦——不论从哪个方面看,她都不想跟这位曼宁圣女有什么牵连。

    她既然是这么想的,当然也就没有留什么情面,只婉言推脱了几句,又客套地安慰了那绿华小丫头一番,便叫红蕊将那木刻还给她,然后就要送客了。

    谁知道,那小姑娘听得甄朱如此说,倒是也不哭也不闹,居然当即站起身来,擦擦眼泪就走了。只是,她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退回来,朝着甄朱施了礼道:

    “我们娘娘吩咐,若是姑娘不肯去,便将这封书信交给姑娘。说是姑娘看了,便就知道该如何做了。”

    她说完,便将这封信递给了站在甄朱身边儿的红蕊,然后又朝着甄朱施了一礼,竟然就那么着转身,退出门去了。

    红蕊看了甄朱一眼,便将那封信递过来,她自己却是也转身出门,去送了那绿华去了。

    甄朱将那封信接过来,见那信封是用的宫内最普通的、什么花纹都没有的样式。看那信封上面的字,也是工整有余,但笔力不足的——正是初学写大新文字的曼宁的笔迹。因着这几天这位圣女十分好学,甄朱也被她请教过两次的,故此她的字,甄朱倒是认识的。也是因了此,她心中虽然有些迟疑,但是,终究还是慢慢地将那信封打开了。

    里面只有一张信纸,上面的墨迹还是新的。

    展开看时,信纸上只有四个字:

    君须怜我。

    是跟着信封上一样的工整而笔力不足的字迹,的确是那曼宁圣女的笔迹。只是,这四个字,未免太过抽象,实在不像是那绿华方才说的“一看就明白了”的意思。

    甄朱略微沉吟了片刻,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便将那信纸放在了桌上。又看了看信封、信纸,也并没见到什么异常,因此,倒是有些焦躁了起来。自初见开始,她就觉得这位圣女跟她有些不对付。倒并不是说她对自己有敌意,只是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不知道怎么,就让人觉得慎得慌——至于那些算命的话,她自然是不大信的,只是,关于那个暗示着前世今生的所谓“劫数”,她还是有些心里发凉。

    这么复杂的情感,竟然是系在一个才认识了几日的女人身上,甄朱也是觉得自己确实是有些疯魔了。她自嘲地一笑,顺手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杯水来,喝了一口。水已经有些凉了,还有一滴不小心滴落在了桌上,她微微皱了皱眉头,便将那杯子放下。不知怎么地看到了放在桌上的那张信笺,心中便是微微一动。那沾着一点水渍的信纸上,竟然显示出了一丝淡紫色的花纹来。她知道这多半就是其中暗含的玄机了,索性将那杯子水全部都倒在了信纸上。

    信纸被水洇湿,上面的墨迹立刻便化开了,显现出了隐藏在其中的淡紫色的花纹来。仔细看时,才发现,那其实并不是什么花纹,而是文字。虽然写得潦草了些,但是依稀还是可以辨认出来,那上面居然写的是“太”、“丰”两个字。

    太子、丰王?

    除了这个,甄朱真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让这位圣女那么自信地让自己主动去找她了。

    只不过,要是以为就凭提了这两个人,就能让她言听计从,也实在是太天真了些——谁知道她是不是在故弄玄虚呢?

    甄朱冷笑了一声,想将那页信纸拿起来,卷成一团。谁料她的手刚刚碰到,便见到那两个字居然奇异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的花纹。那个形状、那个图样,她再熟悉不过。有些颤抖地将怀中那半块红玉佩拿出来,居然正好能拼在一起,赫然竟是与她的这块红玉佩分毫不差。

    这也就是说,她知道自己的什么事儿,甚至说不准连裴萃的身世都知道?

    然则,就在她愣神儿的这个瞬间,那个紫色的图样已经化开不见了。桌子上只剩下了一滩软嗒嗒的纸团。

    甄朱叹了口气,愈发觉得这位曼宁圣女不简单了起来。即便是装神弄鬼,人家也装得够像。诺蛮算是巴蜀地界,多毒蛊巫术,说不准,也就是些她所不知道的化合反应,但是即便如此,那个玉佩的花纹可是做不得假的。她从未给人看过,怕是连家里的人,也不大知道,这玉佩到底是什么纹样了。更不要说,能够画得丝毫不差了。

    那么,就冲着这个东西,甄朱也得去走一趟了。再说,她既然知道这么多,保不住还真有些用处呢。

    想到这里,她便就站起身,先将那一团纸团儿处理了。又整理了下仪容,这个时候,红蕊也回来了。她看着甄朱这个架势,倒是微微一愣,有些不赞同地道:“姑娘,我觉得那个甚么圣女恐怕有些来历,不如先不要轻举妄动,还是先送信出去,听听老爷夫人他们怎么说,再看罢。”

    甄朱有些不以为意地微笑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人家既然都找上门儿来了,咱们也不能不去吧?那样岂不是不礼貌?”

    她起先还半开玩笑一般的说,后来看着红蕊面色有些难看,才收了笑,拍拍她的手道:“别担心,咱们进来这几日,实在没什么收获。说不定,这一次,就有了突破了呢?便是冒些风险,又能怎么样。毕竟这还是在宫中,便是有什么阴谋,也要顾忌着咱们家老爷和少爷们罢。”

    红蕊的眉头却仍是紧锁,但终究还是没有违逆她的话,只是悄悄地紧了紧怀中的东西,然后陪着甄朱出了门,径直往那曼宁圣女居住的寝殿走去。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四处已经掌了灯,甄朱带着红蕊,穿过长长的回廊,往曼宁的宫殿走去。不走不知道,一走起来,才发现,她们两人居然离着这么远。从她的这个小院子出发,几乎是要穿过整个宫苑,才能到达曼宁居住的地方。

    穿过小花园的时候,甄朱心里还有些打鼓,想着若是再遇到太子和丰王会如何。好在不知道是那天她的反应着实无趣儿,还是这两位凑巧有其他的要事。这一次她经过这园子,倒是没有那“偶遇”的事件发生了。

    一路走过去,各家姑娘的小院子里都静悄悄的。远远地,就看见曼宁居住的宫室的灯光了。

    因着是皇帝的女人,曼宁住的地方离着皇帝的寝宫更近些,宫室也更大。虽然是她写信要见面,但考虑到那“求救”的说辞,甄朱也不张扬,只带了红蕊从回廊上绕过去,轻轻叩响了那座宫室的大门。

    谁料到刚刚抬起手来,那门便开了,里面有人探出一个头来,却是此前去她们屋里送信的绿华。她看到是甄朱和红蕊在门口,先小心地左右张望了一番,方才将门打开了一条小缝儿,将她们两个迎了进去。

    甄朱和红蕊对视了一眼,面色不由得便有些凝重。她们这里前脚才进了大门,那绿华便“扑”地一声将大门关紧了,然后方才施礼道:“甄大姑娘您来了。快请进屋去罢,我们娘娘在屋子里等着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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