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位于北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牛家村是赵国最北部的一个普通村子,村名倒也普通,因村中村民皆为牛姓,故而得名。

    村北有一雾山,再往北则是雾海,雾山与雾海紧邻,但雾山鸟语花香,生机勃勃,雾海却被雾瘴覆盖,毒雾弥漫,无一活物敢靠近。

    雾山与雾海分界之处,是一面光滑漆黑的断崖,从崖顶向下望去,黑紫色的雾气如沸腾的水般翻滚不断,多看一眼,仿佛心神都要被摄去。

    紫玄草是雾山特有的植物,因叶片皆为紫色,又酷似玄叶,故得名紫玄。

    盛夏时节正值花期,雾山断崖花海连绵,牛家村劳作了一天的男男女女,无论远近,都会到雾山的花海中休息,紫玄花特有的香味,能够让疲惫的农人恢复不少精力,产生饱腹之感。

    牛家村村口屹立着一棵大树,树干足有水缸粗细,树皮残破腐朽,树冠却郁郁葱葱。

    正午时分,十来个孩童如往日一般聚集在大树下,围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津津有味的听着故事:

    “这普通紫玄,生三叶,花三朵,每朵花三瓣,花瓣花蕊皆黄色;五叶紫玄,生五叶,花五朵,每朵花五瓣,花瓣花蕊皆赤色。紫玄花香有药效,嗅闻片刻就能让人精神振奋,五叶紫玄效果最佳,那味道闻一闻就饱了”

    听到这里,一个脸蛋圆圆的小胖子似想到了什么,咽了咽口水问道“牛成爷爷,若摘一些五叶花放在家中,天天嗅闻,是不是就不用吃饭了?我娘说我就知道吃,我想给家里省省粮食。”

    一众孩童哄然大笑。

    牛成慈祥的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捋着胡须的手忍不住在小胖子头上敲了一记,说道:“你这娃娃倒是鬼精得很,紫玄花只长在雾山,摘花也好,挖根也罢,只要离开雾山,半炷香内就会枯萎,否则这满山的紫玄,怕是早就被挖空咯!”

    大树另一侧,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口含野草躺在青石板上,右腿高高的翘起,脚尖一晃一晃,不屑的嘟囔道:天天讲这些老掉牙的故事糊弄小孩,五叶紫玄算什么,我小时候还见过七叶紫玄哩

    突然,一个孩童手指前方惊呼道:“快看!”

    顺着手指的方向,一个女童站在村头,她小脸漆黑如碳,灰褐色的瞳孔混浊如一池污水,皮肤如毒蟾一样长满了癞包,一席脏污到看不出颜色的烂帛紧紧裹在身上,凌乱的长发也乱糟糟揉做一团。

    见有人发现了她,女童三步并做两步大树下跑去,并咧开小嘴笑了起来。

    这一笑,她满脸的癞包挤在一起,随着步伐上下颤动,极为狰狞。

    “脏丑丑,臭臭臭,小哑巴,没爹妈,小癞皮,偷鸡鸭,雾山就是她的家!”

    听故事的孩童一哄而散,打了鸡血般将她围住,手拉着手围成一圈,一遍遍唱起了歌谣。

    一旁的老者早见惯了这一幕,这个在雾山上被发现的弃婴,从小就生的狰狞可怖,村人唤她‘丑丑’,

    因是一个哑女,又天生痴傻,无人愿意收养。

    只有一些心善的农人会在上山时留下一些食物,让她勉强活了下来。

    丑丑经常沿着山路来到村里,每次被一堆孩童围在中间,每当他们唱起歌谣,丑丑混沌的双眼都会绽开一丝笑意。

    在她看来,村中的孩童都很喜欢和她玩耍,每次她都会努力迎合着这些孩童,张大嘴巴‘啊啊’的附和,希望融入到这个团体。

    “走开,走开,不许欺负丑丑!”

    不知何时,牛石从村内冲了出来,他生得虎背熊腰,一脸方正,挥舞着拳头一顿龇牙咧嘴,一众孩童就吓得四散开去。

    丑丑眼前一亮,‘啊啊’叫着奔了过去,脏兮兮的小手在自己怀中摸了半天,最后掏出了一棵赤色的草药,她开心地伸出小手,将草药递到牛石面前。

    牛石面上一喜,没等她反应过来,便拉着她一路小跑到一处屋舍前,高声喊道:

    “爹,你看丑丑送来了什么?”

    听到牛石的叫嚷声,一个胖阿婶从屋里走了出来,她嫖了一眼少年手中的草药,忍不住啐道“牛石,你少跟这野丫头来往,今日这小贼认了门,改日指不定家中会丢些什么。”

    牛山一瘸一拐地跟在胖婶身后,待看清那草药后点了点头,随后重重咳嗽了一声,转头对胖婶道:

    “这娃可怜,你嘴上也积点德,你何时亲眼见过她偷盗?赤血草只生长在雾山顶崖边,前些天我就是为了摘这草药摔伤了脚,怕是这丫头躲在暗处看见了,是个好娃儿,唉”

    “那可不,丑丑虽然不会说话,但也不傻,爹你每次下田都要省下一个馍让我送去,她都记着呢,这不,今天特意给您送药来了!”牛石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一听这话,牛婶恍然大悟,脸色由红变青,双手叉腰指着牛石的鼻子骂道:“好啊牛石,我说你爹胃口怎么每次这么大,一顿饭就要吃五个馍,你个没良心的,我真是白生了你,合着你爷俩一起在骗我,把粮食给了那个野娃”

    牛石心道不好,自己这话算是点着火了,牛妈一旦发怒,能叫嚷上一整天。

    果然,牛妈如炮仗般叫骂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一直到口舌干涩,才停下来喝口水歇了歇。

    丑丑瑟缩着躲在一边,虽然她不太理解牛妈话中的意思,但她能感受到牛妈很生气,而且是因为她才这么生气。

    牛石悄悄移过去挡在丑丑面前,他知道以牛妈的脾气,说不定会骂着骂着就顺手捡个东西砸过来,与其在这例站着挨骂,不如趁着牛妈不注意赶紧将丑丑带走。

    打定主意后,牛石靠着墙根,一步一步悄悄挪到了在丑丑前面,高大的身躯将她完全遮住,之后又拉着她一点一点挪向一旁的巷道。

    眼看就到了巷口,牛石大喊了一声:

    “快跑!”

    不想牛妈眼疾手快,一个虎步上前,牛石还没发力就被重重扑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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