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辰曌落榜的消息让李府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愁,其中又以秦氏为甚,好在李辰曌本人未曾沉迷许久。第二日,他自早膳时宽慰了母亲一番,又请父亲帮忙引荐晏老后,便去了舒晴的梅园。

    看着离去的曌儿,秦氏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昨日午后,她与晴儿闲聊,踌躇半响,几番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咽下了。但她深知,若能成了此事,曌儿或许能快速从落榜的低迷情绪中走出。又因下午在与晴儿的闲谈中得知柳国公身子不见好,晴儿近些日子常去看望,便想着过两日再寻个合适时机与晴儿开口。

    李辰曌去找舒晴,一是为了感谢她的雪梨汤,二来也是想把先前藏起来的一些话说与她听。到达梅园时,院子里的丫鬟正在打扫卫生,见三公子来寻小姐,忙引他进了屋。

    舒晴正梳妆,打算出门去柳府。昨日因着李辰曌的事情,她下午都在主院陪义母说话,就没去柳府。今日一早,她派了丫鬟去付府,约菁菁一道去柳府看望外祖,所以方才的早膳都是在梅园解决的。

    “哥哥来了,是有何事找晴儿?”舒晴肃了肃衣裳,看着弯腰进来的李辰曌,有些疑惑地问。

    李辰曌身量高,舒晴院子里的丫鬟大多身材纤细矮小,所以珠帘也只掀开了一半多,李辰曌只得躬着身子才能进来。

    “晴儿要出门?要不等你回来我再来。”看着舒晴一幅打扮整齐的模样,李辰曌转身就要往外走。

    “不妨事的,哥哥。眼下时辰还早,我晚半个时辰再出门也来得及,哥哥请坐。”舒晴挥退丫鬟婆子,引着哥哥一道在八仙桌坐下说话。

    李辰曌捡了靠里的一张凳子坐了下来,又顺手倒了两杯茶,继而深情凝视着舒晴。

    舒晴想着要去看望外祖,穿得喜庆一些引得老人家开心,所以今日的装扮稍稍艳丽了些。绯红的斜开合襟上衣,下系浅红襦裙,娉娉婷婷,脸上也扑了淡淡一层的胭脂水粉,黑瞳深深如一汪深潭,柳眉远黛如山,任谁看了不得赞叹一声最是佳人好颜色,引得公子紧相随。

    这便是他喜欢了十二年的女子,自第一眼便喜欢上了的女子。

    舒晴慢悠悠的喝茶,一边等着李辰曌的话,等了半响都未见有声音传来,身上的视线也越来越炙热,她忍不住再次询问。

    李辰曌对上她蹙眉的眼睛,有些清醒地回过神来自己此行目的,慌不迭地端起茶杯往嘴里灌了两口,借茶杯挡住的视线掩饰了片刻,挪开茶盏时,神色正常道,“昨日武昌候府递了帖子过来,邀母亲同晴儿一道过府赏花,晴儿,愿意去吗?”

    他终究不敢直白地问出口,只能借邀约探查晴儿的心意。

    “此事有母亲定夺,若能推掉,晴儿自是不愿去的。”舒晴摇头,外祖父的身体每况日下,她不愿把时间浪费在不相干的人和事上。

    “武昌候府的二公子、三公子前些日子在家族的举荐下入了左吾卫当差,前途一片敞亮,城里好些世家都看重,听说这次赏花宴,虽然侯夫人亲发的帖子不多,但依旧有许多贵夫人带了家中女子前往。晴儿就不想去看看么?”他知晴儿同母亲一样,不喜人多,只是这武昌候府的赏花宴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晴儿没有明白其中的缘由,他愿意提点出来,也借此探得晴儿对于自己的婚姻大事有何想法。

    “哥哥的意思是,武昌候夫人属意我入侯府?哥哥还是别打趣晴儿了,那好歹是世袭罔替的侯府,侯夫人怎会看得上我这五品官的女儿,且还不是亲生的。”舒晴品了一会儿,总算明白李辰曌话里的意思,她呵呵笑出声,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就算侯夫人真看上了我,我若不愿,她还能强求不可,哥哥实在多虑了。”

    李辰曌眼见咻地一亮,话脱口而出,“晴儿不喜欢武昌候府,那晴儿将来想嫁什么样的男子呢?”

    声音明显高亢和兴奋。只是此话却是再直白不过,哪有男子当面问女子喜何样夫君,况且他们是没有血脉亲缘的兄妹,这话着实有些孟浪了。在离阳,除了最亲密的长辈和手帕交,任何一个男子问女子这么直白的问题,都属越矩冒犯。

    李辰曌见舒晴莹润面容瞬间红透,瞬间醒悟过来,似是意识到自己失礼,李辰曌侧过身子拾起放在桌上的画扇,一边扇动掩饰一边低声结结巴巴解释,“晴儿,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不,不对,我就是那个意思。不,不,不,我没有要唐突你的意思,只是晴儿已经及笄,议亲之事近在眼前,若能知晓些晴儿的喜好,哥哥也好帮你把关些。”

    舒晴本垂头羞怯,听得他磕磕巴巴的解释,似是而非的话,叫人疑惑不解,遂而奇怪地抬头盯着李辰曌看了半响,三哥今日好生奇怪,竟同她讨论起女子间的闺阁话题,若不是她这些日子被外祖父问了太多次,勉强能接得住,只怕此刻早已奔走躲了起来。

    女子的婚事向来由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决定,许多得宠的女子在议亲时,其父兄都会仔细从各方面打听男方的品性,以免女子嫁过去受磋磨。所以李辰曌这话说的虽有些不妥,但似乎也合情合理,她半信半疑地信了。

    脑中浮现付诗璟的面容,舒晴依着他说了几条,“我不求嫁入高门大户,只愿得一人心,他得有清晰的辨事能力,聪慧的头脑,强壮的体魄,能护我同孩子一世安稳。闲时一道听雨品茶,忙时相互扶持支撑,他不嫌我年老色衰,我亦不嫌他粗茶淡饭,如此便好。”

    声线轻柔,又夹杂着女子特有的羞涩和婉转柔媚,仿佛真有那么一个人十分吻合,且就在眼前。

    细细听来,李辰曌觉着自己能一一对上,眼里的光芒愈加闪亮,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是有机会的。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李辰曌红着脸问出了口,“晴儿这要求,似乎比较笼统,按此,你三个哥哥都符合的。”

    舒晴怔愣,是啊,以她这要求,可不是都符合的,她本就同李府没有血缘。只是她一直都把李府当真正的亲人,三位哥哥如同亲哥一样,就算符合也不是她曾考虑过的范围。

    “哥哥说笑了,你同两位哥哥都是晴儿最亲的亲人,怎可能乱了关系成为夫君。”

    说的不是他,难道晴儿已有意中人?这标准虽看似宽泛,但仔细一琢磨,京中能符合的双手都数得过来,再刨除晴儿不认识的,更是屈指可数了。难不成是师兄薛彦文?不对,薛府乃高门世家。除此外,那便只剩下晴儿幼时结识的那两位义兄了,可是……

    李辰曌也不喝茶了,一味沉在自己的判断思考中,盘算着晴儿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舒晴见他不说话,屋外的乌云也渐渐汇聚,心中略微起了一丝急躁,再不走,稍后大雨下来,这出门便麻烦多了。

    等不及李辰曌慢慢思考,舒晴开口告辞,只说晚上再去竹园赔罪,说完便急冲冲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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