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晴儿妹妹的呀?”回府的路上,两人没有骑马,而是牵着马走在青石板上,子宁拽了拽马绳,扭头问诗璟。

    四人幼年相识,又分别十年,真正相知相识不过两年的时间,且他们大部分时间都还是在北境,相处的时间极少,诗璟是怎么确定自己喜欢晴儿的呢?

    听得子宁问,付诗璟陷入沉思。什么时候喜欢上的,或许是幼时见到的第一眼便入了心吧,只是那时他只当她是妹妹。直到前年重逢,当年的小不点儿长成了绝色少女,那一日,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在京城的那些日子,妹妹常来寻自己,连带着与晴儿的相见也多了起来。离京那一日,晴儿在城门口送他糕点。后来,自己返回北境,妹妹隔三差五地写信来,信件的绝大部分都是关于晴儿,不知不觉中,他脑中便常常想起晴儿的身影。有一回在战场上,他被敌将的一杆□□得深可见骨,化脓昏迷中,迷迷糊糊想起晴儿对他说的好好活着,才强撑着从鬼门关转悠一圈回过来。醒来的那一刻,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若此生每一次睁眼后站在身边的人都是她,那该多好。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是丢在了云州城的那一瞥,更是丢在了自云州至溧水再到居州城的年少时光。

    少年将军目光幽幽,身上冷冰冰的盔甲仿佛都染上了夜色朦脓,悠远绵长。

    “诗璟,你为啥不直接派人去李府提亲或请皇上赐婚呢?晴儿妹妹已经及笄了呀”子宁见他不答,又补充了一句。

    付诗璟也想这么做,但是他深知,晴儿更想要以苏家女的身份同他结为连理。好在,苏府平反的日子快到了,等他将手头的证据交予皇上,一切便可尘埃落地。

    “快了,再等等。”等晴儿成为苏家女,等他再打一场胜仗,他便去请旨赐婚,他要将一切最好的奉到她面前。

    “搞不懂你,反正若是我王子宁,只要我认定了这个人,我便直接上门提亲,看谁敢拦我。”子宁看着他隐在路灯下有些阴暗不明的侧脸,颇有些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意味地说出自己心中话。

    “那子宁兄是有倾心之人了吗?”想起城门口的那一幕,诗璟侧目望他。

    “没,没有,我一个大老粗的,天天待在边关同一帮老爷们生活,哪里有什么机会认识女子,更别说倾心于人,你这不是笑话我么。”将脑袋中突然冒出来的娇俏身影晃掉,子宁敛神摇头否认道。

    付诗璟捕捉到了子宁的犹豫,他心中一惊,难道子宁当真倾心菁菁?可是子宁从未与菁菁独处过,也未曾有书信往来,仅有的几次也都是菁菁写给他的嘱托信件,子宁还是拜托自己帮忙回信的。

    不过子宁生性憨厚淳朴,这几年在大哥的磨练下倒也沉稳了不少,妹妹性子活泼跳脱,若他能真心待妹妹,俩人倒是般配的。

    有了此想法,付诗璟看子宁的眼光便不自觉地带上了舅兄看妹婿的意味。他腾出一只手,揽过子宁的肩膀拍了拍,正经道,“若子宁有了中意的人后,一定要及时告诉我和大哥,有我俩做你的娘家人,即便说亲不成,也绝不叫姑娘家看轻你。”

    子宁见他将事情说的严肃正经,原本有些闪烁的目光也跟着坚定起来,竖起三根手指发誓,“诗璟,我保证,他日遇见意中人,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和大哥,你们就是我最亲的家人。”

    他八岁葬双亲,被人牙子拐到阳关时便遇见了同被拐的诗璟,这十几年更是跟着诗璟在战场上拼杀,一路扶持走到今天,若不是诗璟三番五次的搭救和大哥的赏识提携,他那里能得今日的成就,所以在他心中,早就将俩人看做生死相依的亲人了。

    两身穿盔甲的少年将军牵着马顺着青石板路,走过清平巷、朱旺大街,又沿着福顺大街,最后来到一处高门前,在两尊瞪圆着铜铃大的眼珠子的威严狮子的注视中拾级而上,立于门下。

    付诗璟抬头看向匾额上的付宅两字,眼中有光在闪烁。从今往后,他付诗璟便再也不用在寄人篱下、四处颠沛流离了,他也有一个家了,只是还少一个女主人。

    “诗璟,这匾额的字挺好看的。”子宁看着那苍劲有力、纤瘦得宜的两个大字,感叹道。

    子宁目前还只是个副将,所以皇上并未赐予新宅,诗璟习惯了同子宁同住同吃,便邀请他未立府前一道住在自己的府上。

    “据说这是皇上亲笔写下的,可见皇上对诗璟你的看重。”子宁啧啧叹道,满眼嵌满羡慕。

    得皇上亲笔书写府邸匾额,这是当朝的第一份吧。

    诗璟不可置否,看了匾额几眼便去扣响拉环,里间的守门人并不认识俩少年,但见俩人都穿着盔甲,一幅风尘仆仆的模样,一思忖便明白是新主人回府了,立即将俩人迎了进去,一时间,原本寂静的府邸活了起来,厨房也燃起了炊烟,生火烧水。

    次日,俩人随周泽永一道进宫拜谢,皇上留诗璟说了好一会儿话,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为菁菁指婚,见躲不过,诗璟只好用已逝的父母来开脱。诗璟同皇上解释,由于母亲生产妹妹时大出血,加上又是不足月,所以妹妹自娘胎里便带了病体,幼时遇见一位云游四方的高僧,在看过妹妹的命相后,曾叮嘱过家人,十八岁之前不得成亲,且须有命格硬核的人才能驱散她身上的病魔,否则会遭反噬。

    皇上听后大惊,他虽是皇上,但也不能随意拉郎配致人丧命,只得悻悻然作罢,叮嘱两句话后便放诗璟出了宫。

    诗璟一出宫门便遇见了大哥和子宁,他有些诧异,“大哥今日不是要陪夫人么?怎会在此等我”子宁是他的副将,等他理所应当,但大哥已有两年时间未回京,周夫人近来有些抱恙,大哥应当回府陪侍左右才是。

    “大哥是怕回去又被念叨成婚一事吧”子宁调侃道。

    周泽永虽然面冷,但子宁同他相处久了,知他面冷心热,所以并不怕他,还常同他开玩笑。

    眼里闪过一丝尴尬,周泽永看着付诗璟,沉声问,“皇上可曾有为难你?”

    这话问的奇怪,虽然他不喜皇上插手他兄妹二人的婚事,但又何来为难一说。诗璟抬眸不解地看着比他高了半个头的大哥,“大哥何出此言?”

    周泽永望了望他身后正好奇瞧过来的皇宫守卫,放低了声音道,“回府再说,今日家父家母在家整治了一桌酒席给咱们哥仨接风洗尘,再耽搁下去怕是菜都凉了。走吧,咱们回府。”说罢接过侍卫递过的缰绳,翻身上了马。

    等回到周府,果见周家人都等在了正堂喝茶,见三人进屋,立即吩咐丫鬟摆上酒席。

    饭桌上,几人聊起边关的事情,笑意融融。周大将军自去年上书朝廷,将周家军大权交给儿子后便回了京城,如今只在户部领了个闲职。京城待久了,老爷子便格外怀恋边关豁达豪爽的风土人情,是以,几人便频频聊起阳关城的话题。

    周夫人一边给女儿夹菜,一边惆怅道,“咱们周府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一个个的犟得同牛一般。旁家夫人到我这年纪,孙儿孙女都能帮着揉肩捶腿了,偏生我家连个打酱油的都没有,真是愁得我心肝疼。”说罢还捂着胸口,眉头紧蹙,似是真的突感不适。

    爱妻心切的周大将军自然一阵紧张,丢了筷子就要唤大夫,被周夫人偷偷在桌下拧了他一下才反应过来,转脸瞪了两个儿子和女儿一眼。

    周泽永端着碗慢慢吃着,头都未抬一下,好像那碗里的饭菜是绝顶的美味佳肴般,舍不得浪费丝毫。

    一旁的二公子没有哥哥的定力高,瑟着身子伸手去夹菜,被周夫人的筷子一把打在手背上,他有些夸张地嚎了几声,抱怨母亲偏心,明明大哥都还未成亲,为何总盯着他。

    周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痛惜道,“你们两兄弟,是老天爷派来折磨我的吗?一个个不成家生子,难不成真想气死我不成。我不管,反正今年你们兄弟俩一定要给我娶个媳妇回来,明年再生两个大胖小子。否则,我便是死都不瞑目。”

    临了又转头询问女儿可有相熟的手帕交,大有要在几天内就定下儿媳人选的样子。忽地又忆起女儿如今还待字闺中,颇有些捶胸顿足道,“晚儿,你的婚事,不可再拖了。”

    周晚清闻言抬头看向付诗璟,见他并未转过视线来,只顾着同父亲和大哥闲聊,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抿唇低头戳碗,将母亲的话抛至脑后。

    二公子见状只得匆匆扒了几口饭便告辞,周泽永虽吃的慢,食量却不大,弟弟告辞的当口他也顺势告退。大哥都走了,诗璟和子宁想着先前的话题,也失了兴致,要随周泽永一道去他的院里。

    “义父、义母,五日后便是菁菁的及笄礼,虽然二老同菁菁并不亲近,却是对诗璟爱护有加,所以诗璟想请二老届时莅临观礼,不知二老意下如何。”临走前,诗璟开口邀请义父义母。

    将军夫妇将诗璟当半个儿相待,自是爽快地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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