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棠荞一心闭眼修道,不知四周丝丝灵气全都汇聚于她体内,只在傍晚时分回归现实之际,发现腰上的疼痛似乎减弱了不少,连带着走路都没那么费劲了。

    师陌为此解释道:“你所吸收之天地灵气会加速身体伤口的愈合。”

    辛棠荞这才明白,原来修道之人的愈合能力比普通人要好得多,越是大能者,对伤的自愈速度越快,甚至到了一定境界,刀枪不入,一伤即愈。

    如此过了几日,辛棠荞每日打坐,同时背诵师陌给她的一本书,上面记载了各种术法的诀窍。

    齐浔则沉浸在祸害师陌的花园竹林中无法自拔,每日总能变着花样弄些美食出来。

    除此之外,他还被迫忙碌于医治村民的“疑难杂症”。自打那日一战成名后,村民们无论大小病况,都爱往花榭跑。他又不收钱,到最后这花榭倒成了义诊之地,远近闻名,甚至连外村之人也慕名而来。

    对此,追求宁静的师陌没有半点怨言,反倒饶有兴致地看着齐浔忙得脚不沾地。

    至于宿倾,他未急于赶往华遥,也留在了花榭,每日吹吹笛子看看风景,时常在辛棠荞打坐之际与师陌棋盘对弈,倒也同样过得自在。

    这一日清晨,辛棠荞洗漱后来到院子,按照往常来说,宿倾与师陌必定坐在院内那四方石桌边,齐浔则端着热气腾腾的早饭从厨房出来,可今日,却独有宿倾一人。

    辛棠荞走到宿倾对面坐下,问:“师父和二师父呢?”

    宿倾答曰:“齐兄一早被人请去看诊,无言兄则回神使殿处理事情去了。”

    辛棠荞点了点头,拿起一个馒头往嘴里塞,腮帮子鼓囊囊的,丝毫不顾及形象。

    宿倾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问:“你的伤如何了?”

    辛棠荞将口中馒头咽下去,方说:“好多了,现在伤口结了痂,不疼了,果然修道者有特权啊。”

    宿倾笑而不语。

    早饭过后,辛棠荞像往常一样于凉亭打坐,入得识海。如今她已无需师父的金光引路,便可轻易寻得那金色珠子。

    她始终很好奇这金珠由来,其为何物,又为何会出现在她体内,这让她始终想不通。

    思索间,她再次将那金珠握于手心,于手中辗转,观察琢磨。翻转一圈后,她将目光锁定在那裂缝之上,越凑越近,最终将其贴在眼前,另一只眼则微微眯起。

    她就像观看水晶球似地看那珠子构造,裂缝中有微弱红光,凑近了看更为诡异。

    猛地,她眼睛瞪大,一段模糊不清,断断续续的画面闪过她脑海。

    混沌不堪的气体将周遭景象掩盖,什么也看不见。忽而之间,一个人影自那混沌之中走出,那是个曼妙的女子,好似撑着一把伞,一步一步,缓缓而来。

    女子始终被朦胧的雾气遮掩,辛棠荞怎么努力也看不清她的长相。

    她忽觉头疼欲裂,整个人都仿佛被拉入了一个深渊,无法脱身。她想伸手去抓住雾气背后那个人,却是一碰便消散。她慌了,赶忙缩回了手,那断断续续的模糊画面便又凝聚起来,似乎在向她诉说着一个故事。

    內忧而显,正独自拨弄棋盘的宿倾忽然发现盘膝而坐的辛棠荞身体颤抖,眉头紧蹙,便走了过去一探究竟,这才发现她额梢直冒冷汗,眼角似乎泛着晶莹泪滴。

    他轻声唤道:“小荞?小荞?”

    辛棠荞毫无反应,宿倾蹙眉沉思片刻,随即拿出诛星,站在她身边吹奏起一首曲子,正是《村行》。

    辛棠荞还陷在那画面中无法自拔,完全没能听见宿倾叫她。

    模糊的画面一转,女子背对着辛棠荞凌空而立,手持一把沾血的剑,而在她的脚下,竟是无数死尸!

    辛棠荞不可置信,想要再次触摸那女子,试图看清她的长相。

    忽地,她仿佛听见了一段熟悉的旋律,若隐若现,极为微弱。待她仔细去听,却又被眼前的画面掩盖过去。

    宿倾侧眸看了一眼辛棠荞,发现她的状况并未好转,再收回目光时,变得更为凛冽了些。与此同时,他指腹触过的每一个笛孔都发出微微红光,飞入辛棠荞额际。

    此刻辛棠荞还沉浸在那些重复的画面之中,忽然又听见了那熟悉的笛音,猛然间想起这曲调的名字,便问:“宿倾,是你吗?”

    “小荞,该醒过来了。”

    “可是我看到一些画面好难受。”

    “那与你无关,你且闭眼,别再看它。”

    辛棠荞听从宿倾的话,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画面,一时间觉得清净了不少。笛声还在耳边回荡,就像是引路之音将她一步一步拉了回来。

    她于识海中猛地睁开眼睛,瞧见自己还保持着细看金珠裂缝的姿势,便迅速将金珠放回了原处。

    当神识从识海中回到现实后,辛棠荞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抬眸,瞧见宿倾刚刚结束最后一个音符,将诛星握回手中。

    “如何?”宿倾蹲下身来,与她平视。

    “我刚刚怎么了?”

    “你险些走火入魔。”

    “所以,是你把我拉回来的吗?”

    宿倾微微点了点头,诛星则偷偷闪了闪,似乎在邀功。

    “今日暂且不练了,出去放松一下如何?”宿倾提议道。

    “去哪里放松?”

    “方才有村民来说,村口池塘放水插秧,大家都在那里捉鱼,要去看看吗?”

    “好像挺有趣的,走吧。”

    二人便往村口而去,一路上还能见到不少小孩成群结队地拿着鱼篓往同一个方向跑。

    待至那池塘,里面已经有不少人,水还在哗哗地往外排。辛棠荞隐约听见有村民抱怨道:“今年雨水真少,这点水明显不够用啊。”

    “嗐,别说了,先捞鱼吧,过两日便是雩祀,到那时再向上天祈雨吧。”

    辛棠荞有所不解,便问宿倾:“他们口中说的‘鱼饲’是什么?”

    “是乃雩祀,雨亏为雩,祭祀之祀,为祈雨之祭典。雩祀有分常雩和因旱而雩,常雩为固定祭祀,即便无水旱之灾,每年亦有之;因旱而雩,顾名思义,便是为旱而祈雨。他们此回,便是因旱而雩。”

    “那这个雩祀都有些什么习俗啊?好玩吗?”

    宿倾笑道:“这可是神圣的祭祀,不是用来玩的。不过,人们会向上天献舞,夜间燃放孔明灯,想来你会有兴趣。”

    “孔明灯啊,以前一直想放,但城中禁放,没想到回到古代还能有这种体验。”

    “回到古代?”宿倾抓住了辛棠荞话中的怪异之词,便询问道。

    辛棠荞说:“没什么,我们去看抓鱼吧。”

    每年放水之时,全村上下都会拖家带口地前来捕鱼,或晒成咸鱼储备,或运于集市贩卖。

    花榭里的几人已然成了这林海村的名人,辛棠荞与宿倾站在池塘边上,见之者都热情地打招呼。

    远远地,一个小孩朝辛棠荞跑来,口中还喊着:“辛姐姐,辛姐姐!”

    循声望去,辛棠荞发现那是吴家的孩子小吴,其后还跟着他的母亲。

    小吴背着一个大大的鱼篓朝辛棠荞跑来,脸上喜色难掩。待跑到她跟前,他仰头满眼放光地看着她,问:“辛姐姐,你们也来捞鱼吗?”

    辛棠荞蹲了下来,揪了揪他的脸蛋,说:“是啊,我们也来凑凑热闹。”

    小吴圆乎乎的眼睛转了转,取下背上的鱼篓递给她,说:“那把这个鱼篓给姐姐。”

    “你给我了,你怎么办啊?”

    尚未等小吴回答,刚到的吴母便说:“我这里还有呢,你们拿着吧,没鱼篓也不好抓鱼。”

    辛棠荞这才接过鱼篓,笑着道谢。

    小吴随其母脱鞋下了水,辛棠荞朝宿倾晃了晃手中的鱼篓,刚想说一起下去玩,却又想到宿倾这样的人怎能去到那泥泞不堪之地,便改了口,说:“我也下去玩玩。”

    不承想,宿倾却接过她手中的鱼篓,说:“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在岸上等着吧?”

    辛棠荞还在诧异,宿倾已经脱下了长靴和外衫,卷起裤腿衣袖,背上鱼篓先于她下了水。

    辛棠荞接受了这个似乎不怎么现实的现实,也准备妥当往水中而去。

    此刻池塘的水已经放得差不多,仅能至辛棠荞脚踝上方,但淤泥不浅,她每走一步都显得有些吃力。水虽浅,却浑浊,并不能一眼瞧见鱼儿游窜。

    “姐姐,我抓到一只鱼!”小吴在不远处双手握着一条使劲挣扎的鱼儿兴奋地喊着。

    辛棠荞远远地朝他竖起大拇指,他这才将鱼放回她母亲的鱼篓里。

    这边小吴刚炫耀完,宿倾又单手抓起一条双掌长的鱼给辛棠荞看,后者似乎感受到了挫败,气鼓鼓地不说话。

    哪知下一刻,宿倾手中的鱼儿一摆尾,便从他手中跳脱,回到泥水之中,顺道还在他脸上锦上添花,溅了些污泥。

    辛棠荞大笑起来,一扫方才的阴霾。宿倾也笑了起来,于阳光之下,比之灿烂,真真是朗朗如日月之入怀。

    辛棠荞看痴了,久久挪不开眼睛。

    辛棠荞看见宿倾朝她走来,面带微笑,只觉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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