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宋时滢特地找了个陈寄白应该在公司的时间过来找他。

    她是个很识时务的人,很少来打扰他,这是第二次。

    宁特助请她进去,问她要喝什么。

    宋时滢穿着优雅的白色套裙,知性而温柔,笑道:“一杯白水就好,麻烦您了。”

    宁特助忙说不会。

    即使是面对客气至极的宋时滢,他也依旧是公事公办的态度,神情无一丝谄媚,只有平静冷漠。

    他是跟在陈寄白身边许多年的老人了。

    宋时滢多注意了几下,才收回目光。

    真是跟他一样,难以接近。

    但是再难叮的蛋,也是会有有缝隙的一天。这不,她还是成功地靠近了陈寄白。

    宋时滢在等待的过程中,手机推送了一条消息——

    【爆!实锤!应之序和江千宁从同家酒店出来!】

    她微微抿唇,点进去看。果然,爆出了照片,的确是实锤无疑。

    但都在娱乐圈混,宋时滢也没真的信,只默默地做个旁观者。

    宁特助给她端来水,“您稍等一会,陈总的会马上就结束了。”

    “好,我不着急,我在这等会就好。宁特助,你去忙吧,别耽误你的工作啦。”

    宁特助道:“不会的。”

    他站在一旁,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不知是礼数,还是……看管。

    总之,很客套。

    宋时滢微微勾唇,倒也没有再劝。

    等陈寄白过来时,已经是十五分钟后。还不待宋时滢说话,他先将手机展给宁特助看:“去查,什么情况。”

    宋时滢是看不见他的手机页面的,但不知为何,她直觉……是与江千宁有关的。

    不过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一没有表现出好奇,二没有多嘴过问。

    宁特助也并无多言,看清消息后就出去了。

    陈寄白揉揉眉心,这才问宋时滢:“你怎么来了?”

    宋时滢笑道:“就是来谢谢你。这个角色,对我来说很重要,多亏你帮忙了,谢谢你,寄白。”

    陈寄白轻蹙眉梢:“不必客气,应该的。”

    “我知道你忙,但还是想过来亲口和你说个谢谢。这次也实在是没办法才跟你求助,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没有为难到你吧?”

    “没有。”

    他惜字如金,她倒也不觉尴尬,将手中精美的袋子放在他面前,笑着说:“我想买个礼物感谢你来着,但是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很好的选择,刚好这时候我碰见了这款香水,我一闻见就觉得很适合你,我想你应该会喜欢的,希望你不要嫌弃,收下它吧。”

    她的行为其实很巧。

    因为陈寄白什么都买得起,也什么都不缺,所以她唯一一条最好的路就是从心意出发。而这也是最容易打动这种男人的方式。

    陈寄白却并没有特别关注她手中的礼物,只颔首收下,就问她还有没有别的事情。

    宋时滢俏皮地眨了下眼:“你忙完了吗?不知道可不可以邀请你一起吃顿饭呢?”

    陈寄白无意与她多接触,但她到底是帮过他,他不好一再冷漠。

    而他这一迟疑,她便连忙拾阶而上:“只是吃一顿饭,我就是想表达一下谢意,没有别的意思。”

    -

    随着进组的时间逼近,江千宁他们聊剧本也就越来越频繁。

    他们想趁着现在多加沟通,该改的地方先改,该适应的地方也先适应,这样开机后就能从容一些,更好地掌控角色和内容。

    这次在酒店被拍,江千宁看到新闻的时候属实哭笑不得。

    他们一大屋子的人在聊剧本,只不过离开时她和应之序并行走了会,身旁还有剧组的人呢,媒体竟然都能断章取义成这样。

    她把事情交给楚舒后,继续忙工作。她看了三个多小时的剧本,才头昏脑涨地从中抽离,准备去吃个饭。

    刚好这时,应之序发来约饭邀请。

    她欣然答应。

    应之序很会选,选了一家私房菜馆,口碑挺不错的,听说味道极好。

    江千宁只是没想到,吃个饭都能遇到熟人。

    她和应之序和陈寄白、宋时滢正面对上的时候,她也有点懵。

    是宋时滢先扬起笑与他们打招呼:“好巧呀,之序,千宁,你们也来这里吃吗?”

    江千宁下意识看了眼陈寄白。

    他的表情属实算不上好,扫了眼应之序后便将目光凝在她的身上,看清她的穿着后,脸色更是不必提。她穿了身锦缎黑裙,玲珑有致的身材尽显,更衬得肤色赛雪的白。之前宁特助去查过那些消息,很多都是假的,新闻上说她和应之序单独出行,但其实并不是。可这回,他亲眼所见——确是真的了。

    陈寄白并不赞同他们俩在一起。真看见他们单独吃饭约会,他自然也是不愿意的。

    面对宋时滢堪称友好的打招呼,江千宁看得更深,她只觉得这个女人是在对她发出挑衅。她从来不喜欢宋时滢,从认识开始,便没有喜欢过。

    她的不喜欢也从来不掩饰。

    这会儿,她理都没理宋时滢。

    他们对戏的时候,宋时滢来过,应之序为了维护表面功夫,轻一颔首:“是,听说这家味道还不错。”

    宋时滢说:“是呀是呀,最近很火。我们难得碰见,要不一起吃?”

    江千宁诧异地瞥她一眼。一时间分不明她这话是不是客套。

    但应该是的吧。

    毕竟没有一个女人会希望自己和爱人的约会中途被其他人插入。

    这应该只是客套话而已。

    换作以前,江千宁或许会故意地、恶劣地答应,既然宋时滢要客套,那她就如了她的愿,横插一脚,毁掉他们的二人世界。

    但现在,她已经长大了,成熟了,也放下了,不会再那么做了。

    她很懂事识趣地退出,留给他们一个二人世界。

    “不用了,你们吃你们的吧,我们先走了。”她挽住应之序的手,径直离开。

    江千宁其实就是想走,随意做出的一个动作,连应之序都没放在心上,唯独陈寄白目光垂落于他们接触的肢体上,紧紧蹙眉。

    一直到宋时滢唤他,他才回过神。

    宋时滢笑着说:“我们也走啦,寄白。”

    江千宁原以为他们已经没有联系了,一直到今天碰见,才知道不是。

    那她可就好奇了,他们明明还在联系,明明关系还这么好,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没有在一起?

    ——她其实早就想问了,但好几次都到嘴边了,她仍是问不出口。也不知是在怕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她刚回国的时候就以为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但陶子越他们都坚定地保证陈寄白是单身。当时她就很震惊,没想到又过去了两年,竟然还是没在一起么?

    不过,他们之间的事情,她这个外人,哪里会知道呢。反正人家感情挺好的,这不,还一起出来吃饭么,哪里要她来操心?

    江千宁自嘲地一勾唇,敛眸看起菜单。

    陈寄白在吃完饭后,拒绝了宋时滢进一步一起听音乐会的邀请,回了家。

    路上,他仍是忍不住给陶子越打电话:“查一下,千宁和应之序最近的关系怎么样?还有,江斯年知不知道这个事。”

    陶子越喝了不少酒,正玩得兴起,说话多少不经大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哥,她又不是你女朋友,你管她呢。都是成年人了,谈个恋爱而已啦。”

    陈寄白倏然抿紧了唇。

    他目光凌厉地直视前方,有一瞬间,锐利如刀。

    也就亏得陶子越不在他跟前,不然铁定被他吓到。

    但即使隔着个电话,他也很快就察觉到了危险,酒精上头的感觉瞬间消散了一半。他慌得拍自己的臭嘴,在心里连骂自己胡说八道什么,又赶紧找补道:“哎,但你这个做哥哥的多管管她也是对的,你放心,我马上去查!咱们都是把小溏心当妹妹的,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乱谈恋爱不是?她的男朋友怎么着也得先经过我们的重重把关才能跟她在一起呐。我去查了哈哥,那我就先挂了。”

    “……嗯。”

    虽然所有的不合理之处,都被陶子越力挽狂澜地找补了回来,但陈寄白心里并没有被这些所谓的理由说服。

    打完电话,他便沉默了下来。

    他的沉默,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

    江千宁见宋时滢一次,就看她不爽一次。

    原先吧,也不怕什么,反正她们也没什么交集。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必要委屈自己去装作喜欢。但在撞见陈寄白和宋时滢一起吃饭后,江千宁突然有点害怕陈寄白会托她在组里多照看着点宋时滢。

    照看的意思就是照顾,不仅不能欺负,而且还得护着。

    两家是世交,陈寄白更是从小照顾她到大。

    如果……他真开这个口的话,江千宁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拒绝。而她答应的事情,又是一定会做到的。

    设想了下那个画面,江千宁觉得,还不如杀了她来得痛快。

    好在,她战战兢兢地等了两天,没等到陈寄白的“叮嘱”。她悄悄松了口气,开始准备进组。

    进组前她特地和发小们聚了一次,而这次,没邀请陈寄白。

    倒不是和以前一样因为想躲,就是单纯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以及该怎么和他相处。

    几年过去,看似什么都没变,他们还都和以前一样,但实际上变了很多东西。他们都长大了,都不再是从前的小孩。现在的世界,已经变成了成年人的世界,而成年人的世界,远比小孩的世界要复杂得多,要顾虑的事情也多。

    如果她和他之间没有空缺,一直都在一起,那还好。但就糟糕在,他们之间是有好几年的空白的。大学四年就没有从前那么亲近,后来她出国一年,回国两年,与他都没有联系,这七年的变化,犹如天堑鸿沟,不是说想跨就能跨过去的,也不是说想消失就能消失的。到底,还是有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的。

    换作从前,她哪里会有这样的无措?他们之间,无话不谈,几乎没有距离。

    杭夏心思比较粗,没注意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忙着和江千宁自拍,一边嘟囔着说:“回头你没空回来也没关系,我去找你就是啦。”

    江千宁这部剧,主要拍摄地点在郦城,离北城倒也不远,还有些地方就在北城这边。这比起她前几部剧动不动就往深山老林里钻,那可真是好太多了,而且回家也方便,不至于一走就是好几个月不着家。

    她被杭夏缠着,心情颇好,一点都没有嫌弃,还笑着应好。

    起初他们其实都不看好她的事业,不觉得她能做多久。毕竟这行外表光鲜,内里的苦可不少。可他们没想到,她竟然全都熬了下来,还一干就是两年,不嫌苦不嫌累的,浑然不像是他们所熟悉的“北城江小霸王”。

    等聚完会,杭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她都还没和宁宝玩够呢!

    季潇雨无奈地摇摇头,突然想到什么,她拿起手机随手一拍,又随手发了个朋友圈。

    圈里的一个小姐妹问她:【宁宁是不是又要进组啦?】

    这人是她和陈寄白的共同好友。

    季潇雨回复:【对。这不是进之前特地出来先聚聚么。】

    小姐妹:【呜呜呜舍不得宁宁。帮我跟宁宁说声,等她回来我请客出来聚一场。】

    季潇雨:【没问题啊哈哈哈。】

    陈寄白是一个多小时后才看见的这条朋友圈。

    这条朋友圈只透露了一个消息——她要进组了。

    又一次离开。

    他闭了闭眼,忽然有些头疼。

    他叫宁特助查的结果出来了。依旧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虽然是被拍到从酒店出来,但那只是剧组在酒店的一次普通聚餐,所有人都在,不止他们两个人。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在看见这则新闻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在意。

    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和应之序每次传出绯闻,他都会叫人去查。即使每次调查的结果都是差不多,她和应之序之间都没有什么别的关系,他也怕有意外,每一次都不敢不查。

    他不由反问自己——这真的正常吗?

    可他唯一能找到的理由是,江斯言和江斯年在知道的时候,反应只会比他更大。

    他或许,只是把自己代入了他们的角色,代入得过于深入罢了。

    他原本就在想这个问题,也是这时看到的这条朋友圈。

    照片里有很多人,很明显他们都去了。但她只唯独没有邀请他。

    ——为什么?

    不是说,已经放下了么?小溏心?既然已经放下,那又为什么不敢请他去?

    这一走,可又是数月,却连声“再见”都吝啬给他么?

    白疼了。

    他扯了下唇,动作却明显有点艰难。

    但就这样也好。给她点时间,让她更好地放下过去,放下之后,他们之间……仍如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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