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浅色内门弟子服的修士,左手提着两只鸡,右手的草编袋里放着二十个腌鸡蛋。
脸上的笑意不减。
这腌鸡蛋配灵米粥灵米饭,很搭,一个灵石能买四个,买两只鸡还送四个卤蛋,都是精米蛋制作的,里头的杂物少灵气多,对练气期的修士来说是最好不过的食物。
灵米蛋是实惠,三个灵珠就能买一个,外门弟子也都是吃得起的。
比起灵米蛋,内门弟子更喜爱精米蛋,夏又腌制卤制的精米蛋,虽比水煮的精米蛋贵了一些,却也差不了多少的价格。
腌鸡蛋比寻常鸡蛋更好保存,在外出任务,买腌鸡蛋,鸡肉干再合适不过。
“都涨价了,怎么还买两只?”
之前都是七个灵石一只,去看热闹的人多了,涨了一个灵石。
灵米鸡一灵石三斤,精米鸡二灵石一斤,夏又卖的不是活鸡,都是熟鸡。那些鸡大概养四个月,恰好三斤左右,一只卖七个灵石,不算贵。
“就算涨价,也没比别家贵到哪里去。买两只还送四个卤蛋,一只鸡就比之前贵了半块灵石。”
就算夏又不送卤蛋,这鸡也卖得出去。
她一个月就出五十只鸡,之前名气不大的时候,每次开张都是能卖完的,这“灯盏丹炉”一事一出,去夏又那儿买鸡的人反而比之前更多。
这不这事出来的第一个月,就涨了价。
“诶,你别去了,轮到我的时候就已经要卖完了,你现在去也买不到。”
“这开张都不到一个时辰!”之前还嫌弃涨价的开始攀关系,“鸡蛋也卖光了不成?”
“怕也是卖光了,鸡限四只,鸡蛋一次能买四十个,我前头的人都是两只鸡十几二十只鸡蛋的,两样卖的差不多快,你这会儿去,也是没有的。”
“你这些算下来得二十灵石,这个月买丹药的灵石也花用掉了,不如允我一只鸡,十只蛋?”
“这是要把我得来的四只卤蛋也算进去?你想得倒是挺美的。”
心思被看穿了,人也不恼:“那少两只蛋,算十块灵石,你还赚了两只蛋。”
一个人买两只鸡,一个月只卖两回,每遭只有十来人能买上夏又家的鸡。
内门弟子几千人,夏又这涨价了的鸡,并不愁没有销路。
半个时辰,小满便得了五百多灵石。
二十六只鸡,一千多只鸡蛋,全部售空。
出名不是让小满多赚了多少灵石,而是让她用在卖灵食上的时间少了。
半个时辰,很短,一点不影响她日常的修炼。
这几日本来要寻小满的同门,也未找小满搭过话。她们往常还约着一起听筑基修士论道,这几日夏又都是一个人去听课的,课下与夏又搭话的人也不会等着夏又回话,只是刺夏又两句。
似乎每个人都是燕语宁。
似乎每个人都被她偷走了丹炉。
明明那个丹炉是她的。
小满的心中,生出了几分急躁。
想要强大的实力,偏偏她的修为不得寸近。
回溯像是在做无用功,无论如何努力,在横向纵向上,修为都没有什么变化。即使是耐心打基的小满,也开始有些急切。
灵珠里的灵力耗尽,灰扑扑的。
暗淡的灵珠在少女的手心来回滚动,灵珠只小拇指指盖大小。无论怎样变动灵珠的位置,改变的也只是灵气聚集的速度,那些灵气注入小满的身体,泥牛入海,踪迹全无。灵气在夏又的体内涤荡,却什么都没有剩下,每日的灵气并不因修行充盈一些。
灵珠一颗颗落在黄藤花的根部,有黄藤花,灵石聚灵阵并不需要存在。
黄藤花的根部茁壮,根系发达。
在灵力充沛的蜉蝣宗,黄藤花生长得很好,又有灵珠的滋养,洞府内的黄藤花跟外头种着的都产生了差别。
梦里的场景,过了四五年,早已模糊不清。
燕语宁给她带来的恐惧,却依然深植心底。
到底如何成为一个被燕语宁打败的恶人,小满全然不记得,那个场景下,燕语宁应当是意气风发。燕语宁若是缄默,会被人当成神秘,若开口,便是热血昂扬。
应当是那样的。
而她会被束缚住,她会沉入暗牢,受尽折磨。
洗刷她的魔性,剔除她的根骨。
直捣一清二白,没有魔气,也没有灵气。
应当是如此,才能见燕语宁步步高升。
而非是被一刀斩断。
小满的梦境,给燕语宁的未来安排十分妥当,却没有给自己留下一个什么好的结局。因着一个梦,对燕语宁的接近,她选择了远离,到了现在小满不清楚燕语宁是否记得她,可她并没有要与燕语宁重拾旧梦的打算。
跟燕语宁站在一块,她就开始不幸。
燕语宁得到他人的喜爱,如何轻而易举,她都管不着。可是当这种偏爱,成为针对小满的针剑,她就无法忍受。
小满讨厌燕语宁。
她会离燕语宁远远的。
一阵威压袭来,小满跪坐在地上,她的嗓子里有血腥味,少女捂着肚子抬头。
玄衣男子轻飘飘看了她一眼。
这是什么人?
“仙人饶命。”
她的做派,活像欺凌百姓的地主见了县官。
明允卿额头青筋微凸,不动声色理了理衣裳,鎏金玄衣的衣角微微摆动。少女苍白着一张脸,明明低着身子,她的下巴却是微微上扬。
不斥对错,只顾着饶命,明允卿饶有兴趣问:“错在哪里?”
错在哪里。
他觉得她有错,她便错了。
他想她死,她便活不成,只要他说的,她都要认。
小满心中有答案,却不能这样说出口:“不知,请师兄指教。”
少女撑着低缓缓起身,方才还说着仙人饶命,这下子就是师兄,可见她认出了他是明炎峰的人,却还是未说自己错在何处。
倒是知道她哪里惹人厌烦,怪不得程程煦对一件事耿耿于怀,这样的夏又一定给了程煦难堪。知道了性命无虞,在蜉蝣宗是不能残害同门的,没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并不担心同门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她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一日日的,方才以为遇到的是邪修,才求饶那般快?
明允卿是峰主明鞅的儿子,在明炎峰的地位并不一般。
本不欲与夏又多言,只给夏又一个教训便走。
没想到这人,这般有趣。
跟小师妹一般的年纪,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不忘扶正了炼丹炉,明允卿多看了一眼,确实是一盏丹炉,这鼎丹炉花里胡俏。
精雕细琢,用功精巧至极。
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可以从中透出光来。
明允卿琢磨着手中的丹炉,一时没有了言语。
她就是喜欢用丹炉做灯盏,难不成非要说她错了?
“你是个瞎子么?”
士可杀不可辱,小满夺回自己的丹炉。
以行动证明自己不瞎,明允卿的威压不是来自他本身,他完全是狐假虎威,借符箓用了金丹修士的威压,以至于小满咽了口血。
明允卿只是以为夏又这样在意一盏灯,是眼神不大好,所以认错了燕语宁的炼丹炉,也情有可原:“你的丹炉比我师妹的要好看许多,你竟然认不出来?”
“是不一样的。”
意义是不同的。
被燕语宁抢走的丹炉,是小满的第一鼎丹炉,与后来置入的都不同。
小满将丹炉摆好在里头点了一朵火,那盏丹炉便不需要她点火。
小满看上去不太开心,没能先发制人的明允卿有些尴尬。
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怕他,也不赶他走,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奇怪。
“你看上去比程煦年纪好大。”忽得小满出声。
这话不大好听,他及冠之年,哪里算得上年纪大!
爱穿玄衣的明允卿一直被长辈说少年老成,可长辈说这些是说他心性成熟,而非议论他的长相。被与年纪相当的少女,嫌弃年纪大,明允卿头一遭的不知所措。
哪儿是南,哪儿是北,他也分不清。
师兄妹七人里,只有燕语宁比他小一岁。
头遭有人说他年纪大。
纵然心慌,少年的面上还是淡定的:“皮相是身外物。”
“哦。”
她也只是这样一说,没别的意思:“你不走么?”
他已经忘了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为什么来到这里。听到这话,明允卿转身离去,走到半路又折回来,她好似并不知道错了。
见明允卿站着,小满叹气:“我真的错了。”
这个认错态度,真的可以么?
绿色的灯光,将夏又映得有几分妖。
明允卿总觉得自己被忽悠了,夏又说话,怎么听都带着敷衍。
一声叹气:“是我错了。”
小满抬眼:“错在哪了?”
明允卿对着夏又行礼:“不请自来是一,入府伤主是二……”
本是要给夏又一番教训,却成了此番模样。
或许是第一次瞧见用丹炉当灯的,或许是第一回瞧见如此花里胡俏的丹炉。明允卿最初是被程煦烦得要一份安宁,莫名其妙来了还伤了人,他没非要替小师妹出头。
小满:“这要是在凡俗间,你得娶了我才成。既然你歉意慢慢,这回的仙门大比带我同去我便原谅你,如何?”
“不可!”
要是带她去,师妹怎么看他。
仙门大比,是南境仙门世家的比试,以宗门、世家、散修齐聚。
夏又不过练气十层,又是伪灵根,拿不到比试的名额,至于随行的名额,得看各峰的安排。夏又是问剑峰的弟子,随形弟子纵然不参加比试,问剑峰的名额也不大会落在不会使剑的夏又身上。
夏又并不是如别人所说的那样,为了苍梧进入问剑峰。
她选问剑峰的时候,苍梧都还不是问剑峰弟子。
也不是她选问剑峰,而是问剑峰勉强收了她。
她的资质又不是什么香饽饽,炼丹也好灵植也好,都是要有天赋的,问剑峰没有偏见,认为剑道在心,对资质没有另加要求。
小满想去宗门大比,不为别的,只为多几粒筑基丹。
每每举行宗门大比,坊市、拍卖行都是最热闹的时候,有筑基丹也寻常不过。
能随着宗门,买了筑基丹,能有宗门护着性命。
对小满来说,这是难得的机会。
这一年她修为没有什么进展,小满也想备着筑基丹。
不能筑基,小满的灵石都是白费。
不能筑基,小满无法摆脱司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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