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晨猛地睁开眼,有些慌乱地拿出手机,低头恶狠狠地删除铃声,换成了系统默认,原先觉得低哑勾人的金属嗓现在跟超市里促销的喇叭声一样。
甚至现在她看着未读短信上最新的一条流量提醒,要不换个运行商吧。
听着车厢内的几声轻笑,时晨全当是在笑话自己。她摸了摸脸上的口罩,遮掉了她面上的情绪,否则猴屁股脸早就被人发现了。
早先为了不错过消息,把从没开过声音打开了,还手贱地调大了音量。
这不,报应来了。
时晨自闭了几分钟,崔郜月拍拍她胳膊,“时晨,宿舍分出来了。”没等时晨翻开手机,她不可置信地出声,“不是吧?这怎么排的,咱几个没一个一起的。”
车厢里一阵骚动,可能都在是查宿舍。前排的锡纸烫还故意捏着嗓子对旁边闭目养神的男生说:“宝贝,快看看搁哪个宿舍。”
时晨听见后,脸更红了,吐槽,你这么油腻,也真敢说。
那男生一个字都没说,似是嫌弃,盖着帽子转了个方向。时晨看得清楚,他也没拿出手机看宿舍。
锡纸烫还想说什么,一道闷闷的嗓音传来,“安静点。”
音色有些冷淡,隔着口罩和帽子略显沉闷,又带着少年气的干净。时晨想,他要是说这话肯定比那铃声更好听。
时晨打开了刚发的文件,先扫了一眼分布图。宿舍分布挺乱,也没连着,女生宿舍在基地中间和东北角,每个宿舍十个人。
至于男生宿舍在哪里,她没看。
与此同时,宿舍群里也弹出几条消息。
【赵孟迪】:啊啊啊啊,这谁分的啊,我宿舍没一个认识的。电脑随机都没这么优秀。
【崔郜月】:哈哈哈哈,他针对你,一个宿舍十个人,你细品。
时晨看着弹出的消息弯了唇角,手机灵活的摁上键盘:你们到哪里了,坐上车没?
回复的是姜蕊
【姜蕊】:刚上车,差一点赶不上了。
【姜蕊】:去了之后看一下吧,看看能不能换宿舍。
【赵孟迪】:不让换,我们就偷偷换。
【崔郜月】:好的,主席说了算。
【赵孟迪】:低调,低调,先预支一下子。
【姜蕊】:……
【姜蕊】:你俩够了。
时晨见状也跟风了一句。
【时晨】:……
【时晨】:你俩够了。
……
窗外的景色早就换了一番,大巴车从早起喧闹的城市中心离开,出了高架桥,景色已经稍显荒凉。
道路两侧只零星分布几家小商铺,两层小楼高,可能是自己家改造成了商铺。大巴车拐了两道弯,直行了一小截水泥地,在一扇大门前缓缓减速。
学生也都感应到目的地,纷纷收拾自己的随行物品,等车停稳,车门打开乌泱泱地往前走。
“垃圾拿走,收拾干净啊!”
司机看着下门的学生,许是在懊恼应该晚一点开门,提前把话说完,这会儿对着后边使劲嚎了一嗓子。
时晨座位靠前,也不怎么着急下车,况且这会过道堵得死死的,只能挨个排着。
离开最后一层台阶,时晨平稳地站在地面,还没来及打量一下四处风景,被后面推着前走。
“哎,看到没,刚车上那是方落西吧。”一个女孩兴奋地同朋友八卦,连声音都带着雀跃。
时晨听见这名字觉得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哪里呢?我都没看见。”又是另一个女生,没有被同伴的喜悦感染,相反被衬托的有点遗憾。声音忽近忽远,还不死心地回头多看了两眼。
“就是他,我肯定没看错,刚才他口罩摘下来了。”女生声音带着笃定。
“怎么跟咱们一辆车啊?”
“这不是随便坐嘛,可能看着空就上来了。”女生没怎么在意,眉眼还透着一丝得意,“不是,你干嘛呢?”
另一女生似乎深吸了几口气,“吸吸神气。”
“咦~”
“你懂什么,我这是对大神的膜拜。”
再往后时晨听的不真切,也没在偷听。恰好崔郜月拿到箱子,她们离开吵闹的人群,慢悠悠往前走。
基地里遍布塔松,绿油油的,遮住不少视线。入眼可见两个食堂,一个超市。超市占地面积不小,门口摆着几辆小吃车,车上印着众多食物名称,烤冷面、手抓饼、鸡蛋灌饼……
时晨不自觉地吞了下口水,算算时间,是时候该吃早午饭了。平常也是这个时间吃饭,但现在她尤其饿,肚子的空荡感充斥着她整个神经。
“时晨,等会你到宿舍了先别收拾,看看能不能换宿舍。”崔郜月转头看向她,没忘提醒她这事。
“行。”突然的谈话打断了时晨的思考,只能暂时忽略一下自己唱空城计的肚子。
崔郜月的宿舍在中间,时晨的靠后,还得再走一段路。
“记着啊,别收拾。”
“知道啦。”时晨冲她摆了摆手,推着箱子继续走。
箱子太重了,明明昨天她还可以扯着箱子在站台狂奔,今天恨不得一脚一脚踢着箱子,让它自己找到目的地。
东北角这里有两列四排,一列大概只有八九个门。宿舍是那种农村自建房,只有一层。房顶贴满了灰褐色的瓦片,有些墙面还能看到里面整齐的的砖红色方块。
时晨在北方长大,自小见过的房子是极具特色的北方平顶房,虽然大学去了南方城市,但也是第一次见过灰砖瓦房。
宿舍门口前一道小路,中间木杆连着绳线,地面整齐规律的排着青石板,泥土缝隙冒着刚出芽的嫩草。如果忽略两侧斜坡瓦面的房顶,时晨可能以为自己进入什么老年晨练公园。
早上潮气湿重,草地还有些泥泞,石板路不平,时晨只能提着行李箱缓步行走。箱子本身就重,再加上胳膊肌肉酸痛,整个人走的颤颤巍巍,好像下一秒就要摔倒。
宿舍门前挂着老式的锁头,窗户外是方格防盗窗。时晨凑近透过空隙往里看,就是普通的上下铺,分不清是地面脏,还是窗户上的灰尘,眼前雾蒙蒙的,十分斑驳。
这一排宿舍前只有时晨一个人,她不知道从哪里领钥匙,索性蹲在了门口,把行李箱挡在身前,低着头琢磨着换宿舍的可能性。
不多时,远处传来一阵嬉笑吵闹声,是年轻人特有的朝气,话语也随着脚步声变得清晰。
“……,看看这古朴的建筑,仔细闻一下空气中的泥土的气息,这妥妥的变形记啊!”字里行间是嫌弃,但语调丝毫不见不满,有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坦然接受。
另一个男生配合道,“开心吗,紧张吗,激动吗?”
“哈哈哈,我已经迫不及待开始实习了。”
“傻逼。”
时晨想,这人真乐观。
她觉得自己也很佛系,但也不会愿意在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出蟑螂和蜘蛛的屋子里安心睡觉。要杨女士看到后,肯定还会给她建议去租宾馆,想到这里,她低头浅笑。
初升的日光挂在斜方,几处光影散落在地上,时晨像只懒洋洋的猫,蜷缩着晒太阳。
“嗨!”
察觉到前面有人,意识到自己蹲在地上的姿势不怎么雅观,但是无奈蹲的时间太长,她一时半会儿她不起来。
时晨抬起头,刺眼的光照在她脸上,眯眼看着面前的两个男生,一个男生还在张着五指举在胸前,应该是刚才打招呼的人。
看到时晨抬起头,两个男生脸上有一瞬间呆滞。
有个男生看了一眼后边的门牌号,嘴上嘟囔了一句,“是这儿啊,没错啊?”
招财猫似乎犹豫了一段时间,纠结问了句,“你,哥们住这儿?”
他旁边的男生无语翻了个白眼,看着巷子口又进来几个人,准备叫人离开。
招财猫没放弃又莫名问了一句,“你,是女生?”
还没等到时晨回答,招财猫就被他朋友嫌弃的扯走了,离开前他朋友还礼貌地道了声歉。
“刘胖子,你扯我干嘛?”招财猫咋咋呼呼。
被叫刘胖子的人也不恼,嫌弃地把他甩开,“你能不能正常点,别像个变态一样。”
“不是,怎么着,我就是变态了。”
刘遂无语道,“你在那儿干嘛呢?多少动动脑子也不至于谁看你都是变态。”
赵海宁这会儿看到巷子口的几个女生,也明白自己想差了,“那万一是个哥们留长发呢,她口罩盖住整张脸,我上哪知道去。你看西哥,这才几天没见,不也黑成炭了。”
刘遂本来想继续骂他,看到前边方落西,止住了话头,意味不明笑了笑。
赵海宁也看到方落西,一溜凑过去,“西哥,跟你说个事,……”
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最后,“那我不得确认清楚,万一就是刚才那是个有摇滚灵魂哥们,我们要是走了,岂不是很丢人。”
方落西早就听明白了,一直等到他说完,气定神闲说了句,“所以,你觉得找宿舍找到女生宿舍就不丢人了。”
赵海宁:“……”
刘遂:“……”
怎么说,好像也很丢人。
方落西瞄了一眼那边的女生,身影有些熟悉,白色鸭舌帽扣在头上,低束的马尾扫在肩上格外明显。他莫名一笑,又轻飘飘的加了句,“还有,你自己眼瞎,关别人什么事。”
“下回说别人坏话,偷摸着,小点声。”
赵海宁:“……”
刘遂在一侧小心提醒他,呲牙咧嘴的,“炭,炭”
“西哥,我错了,我像炭,我像炭,您白得像天上月,贼亮。”
“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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