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实的窗帘挡住了天光的进入,屋内漆黑得只看得清物体大概的轮廓。

    凌乱的床单上,被子裹成了一团,蒋希希把自己紧紧包裹在里面,穿着不合身的衬衣。

    恍惚之间,她以为自己回到了高考完的那个暑假,孤立、无援、痛苦。

    顾昱鸣把她关在自己家里,特意驯服她。

    每天只能看见他一个人,只能和他一个人说话,接受他的殴打和迫害。

    她没有手机和电脑,不能向外界求助,不能和外界沟通,甚至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曾找过来。

    他们认为顾昱鸣是她的托付,他们可以把女儿放心交给他。

    在他们心里,女儿已经被搞成这样子了,不跟着这个男人又能怎么办呢?不会再有条件更好的男人看得上希希。

    她熬过一天又一天,每一日心理和生理都遭受着煎熬和苦痛。

    她不想放弃自己,她不愿和顾昱鸣这种人在一起。

    当时她脑海里只有“救我出去、救我出去、救我出去”。她被迫承受这么多天的痛楚,怎么还没有人发现呢?顾昱鸣做的事情犯-法啊。快来人救救她吧。顾昱鸣白天这么长时间不在家,随便谁破门而入救救她也行啊。

    她没等来施-暴者和旁观者的良心发现,好心放过。

    顾昱鸣非常会玩熬鹰这一套。他不会天天打蒋希希。平时他温柔地爱抚她,和她轻声说话,甜言蜜语,诉说他热烈又诚挚的爱意。

    一旦蒋希希非常不配合,反抗得激烈些,他用上鞭子、棍子规整她的言行。

    时间长一点,蒋希希被打怕了,不敢轻易反抗他。

    她的内心烈火烹灼,清醒的意志逐渐分崩离析。

    她甚至冒出荒唐的想法,顾昱鸣也没什么不好,顶多就是爱打人、不尊重人,活得老古板一点。起码他是真的爱自己啊,连父母都能轻易放弃她,不问她生死。顾昱鸣却愿意陪伴她,天天活在这压抑的气氛里。

    蒋希希说服自己,爱上顾昱鸣,亲近他、包容他。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活下去,才能不疯。

    不然,她用什么理由说服自己去包容一个陌生男人毫无理由的施-暴呢?她在这荒诞的真实生活里为自己找到一个完美的逻辑闭环,爱可以包容一切。因为爱他,所以他的暴力、控制欲通通可以理解。

    爱让他们两人密不可分,只有包容,他们两个人才能从这痛苦的生活中解脱。

    只要乖、听话、爱他,他就满意了。很简单啊,为什么不做呢?

    顾昱鸣对蒋希希的转变非常满意。气质上的,非常明显,他拔掉了她的尖刺。他成功驯服了她这只桀骜不驯的苍鹰。

    蒋希希听话、顺从,他非常高兴,奖励她,特许她可以走出这笼子,在限定的空间活动。

    真实的阳光照耀在肌肤上,混合着草地味的空气扑鼻而来,她感觉很不真实,恍如隔世。出门的那一刻,她想拔腿就跑。

    可是她按耐住了内心的燥意,乖乖转过头对他温柔一笑,还对他道谢,牵着他的手,像正常人一样说话、走路。看不出半点她被长久虐-待后的反常、神-经质。

    她彻底说服了自己,爱他、接受他、包容他。

    她以为自己会这样过一辈子。可生来就是小魔王的她,从小就恣意妄为、无法无天的她,骨子里有着迸发不完的生命力和青春活力,渴望做真实的自己,哪儿愿意谨小慎微、卑躬屈膝地活着呢?

    不过三年多,她不计一切后果,和他决裂,是为了佟昀豪,更是为了自己。

    当时18岁的蒋希希以为自己负隅顽抗了很久,那股倔强的心性和韧劲儿才被慢慢磨灭。

    回过头去看,不过区区两个月,她心理防线便崩溃得不像样儿。

    兜兜转转,22岁的她回到这个地方,多久会妥协呢?

    不到一个星期。

    不到一个星期,她便同意和顾昱鸣结婚。

    前几天顾昱鸣派人去她的车子、公寓里到处翻找她的身份证,想和她领证结婚,却一无所获。

    蒋希希早有先见之明,把身份证藏起来,就是害怕会有这么一天。

    这次,她主动开口:“明天找我爸妈吃餐饭,跟他们好歹正式说一声,再拿户口本去领证吧。”

    顾昱鸣喜出望外,同时心中亦有许多顾虑,担心她会耍花样。他用三天时间考验蒋希希。

    这三天里蒋希希百依百顺,乖得让顾昱鸣生出错觉,仿佛回到了遥远的旧时光里,他们没有争吵,她会甜甜地叫着“哥哥”,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

    如果小猫永远这么温顺可爱,他愿意付出一切来守护她。

    领证儿的前一晚,顾昱鸣激动得睡不着。

    一想到要和蒋希希成为法律上的夫妻关系,他即将成人夫,将来不久就要做爸爸,他心里翻江倒海的震荡,抑制不住去畅想未来幸福的样子。

    既然睡不着,他索性起个大早,好好捯饬自己。

    顾昱鸣郑重其事地穿上正装,叫来发型师做造型。

    当然,不忘叫人把蒋希希也打扮得美美的。

    他要他俩结婚证上的照片呈现出两人最美好的样子。

    他还为蒋希希父母准备很多礼品。

    到她家时,蒋父蒋母打扮得光鲜亮丽,一脸喜庆地站在门口接他们进来。

    蒋希希的爸妈、顾昱鸣是肉眼可见的高兴,笑意直达眼底。

    她扮个乖乖女,规矩地坐在一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看着仿佛也融入到这其乐融融的场景里。

    家里所有的阿姨都上阵了,齐齐在厨房忙活着,为中午的盛宴做准备。

    这些人忘性是真的大啊,才两个多月前,他俩在这家里撕得天翻地覆,打得头破血流。

    现在怎的端得一派祥和,岁月静好。

    那些祝福与赞美两人爱情的话怎么能恬不知耻的说出口。

    忘记蒋希希的背叛了吗?忘记她的仓皇出逃了吗?忘记顾昱鸣对她的百般羞-辱与折磨了吗?

    大概对于结婚,不考虑真实情况,管它违不违心,大人这些场面话应该都能顺手拈来。

    把孩子弄到婚姻的圈套中便是大功告成,只管杀不管埋。

    只要结婚,幸不幸福的又不重要。

    说出去是好听的嘛,自己的女儿结了婚,嫁的是高富帅。

    旁人不会探究实情如何,只一听这门当户对的金童玉女,便是羡也羡慕不来的天作之合。

    上个月顾昱鸣暂停了一个还未和蒋家签约的重要项目。显而易见,原因就是蒋希希。有钱有资源的顾家,凭什么选可有可无的蒋家来合作。

    当下这喜庆的关口,蒋父顺势提起那个被搁浅的项目。

    顾昱鸣不是傻子,要是他推拒说今天这日子不适合谈生意,估计蒋父不会把户口本拿出来,摆明了是在要挟他。

    去书房谈事前,顾昱鸣意味深长地拜托准岳母娘“照顾”好蒋希希,言下之意看住她,别让她乱跑。

    蒋母为了让他宽心,把蒋希希带上楼,关在卧室里,顺便拿户口本给她。

    一关上房门,蒋希希卸下脸上那张虚伪的笑脸,言辞恳切地对她母亲说:“妈,我不想和他结婚。”

    她紧紧捏住她妈的手,彷徨不安,希冀自己的母亲能拉自己一把。

    “都到这份儿上了,你还在胡闹什么!

    你知道因为你的任性,公司前段时间亏了多少钱吗?

    你别不知好歹,感谢顾昱鸣吧,起码他还愿意要你,哪个男人受得了你干出的事情。

    我听了都替你害臊。我的女儿怎么能干出这种事,说出去都丢人。

    女孩子的美好品质你怎么一点都没有。

    俚真係個薯仔,生骨大头菜,要死要活地同埋另一个男仔一起。佢要你吗?玩过你就把你飞咗!衰的仲俉系你自己?他作为男仔有咩蚀底左添!好彩仲有顾昱鸣個冤大头愿意要翻你。”

    蒋希希的妈妈情绪一激动就爱飙广东话。

    蒋希希听得懂,无非就是说她蠢,被家里人惯坏了,非要和佟昀豪在一起还被人家给甩了。他一个男人,玩玩而已,有什么好吃亏的,倒霉的不还是她自己。幸好还有顾昱鸣这个接-盘侠。

    蒋希希想开口反驳,佟昀豪不是这样的人,秦玉溪拍下她行凶的视频,以此要挟他分手。

    但她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口,她妈最恨“反骨仔”,说出来,秦玉溪的妈妈张阿姨一定会被辞退。

    蒋希希不想翻旧账,再去追究。这件事情过去了,而且是秦玉溪干的,和她妈妈没有关系。

    蒋希希的妈妈看她被说得低眉顺目,情绪低沉,看样子她应该是知道错了,听进去自己说的。她妈妈不想再骂下去,今天总归是个大喜的日子。

    时间一晃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仿佛昨日还在自己眼前疯跑的小女孩突然就长到老母亲够着脚也碰不到头的大姑娘。

    她妈妈轻抚她的背,语气温和地劝诫她:“今天乖乖把证儿领了,以后好好做人家老婆,别再干糊涂事了。”

    蒋希希点点头,接过户口本,抱抱自己的妈妈。“知道了,妈妈。”

    蒋希希态度软和,面上乖巧听话,十分懂事的样子,让她妈妈很是欣慰。

    只要她迷途知返,以后乖乖待在顾昱鸣身边,那就还是好女儿。

    “妈妈,我想下楼吃榴莲。”

    两母女和和气气,有说有笑地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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