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只是想多给牺牲袍泽的家人一些钱,让孤儿寡母能手头宽裕一些,可黄培那个小人就是不同意,还每天防贼一样防着咱们,不但军中每一笔公账都要时不时检查,就连裴将军他们的私账,他也都派人盯着!”

    风离越说越是气愤:“兄弟们都是为了大梁拼过命的,他黄培这是什么意思!”

    赵永啸双唇紧抿,目光低垂,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他的神情。

    风离更加焦躁了,只是不敢再说话,胸膛剧烈起伏着,紧紧盯着赵永啸,等待着他的决定。

    许久之后,赵永啸才终于重新抬起目光。他的声音也是轻轻的,却非常平缓,似乎一点都没有气恼或是不忿,只沉声问道:“抚恤银子的缺口大概有多少?”

    风离在心中大概估算了一下:“至少也得有上千两了。”

    赵永啸点点头:“再加上些给兄弟们的急用,一共按三千两算,本王后日能准备好。后日午时你派人出发,把银子送去军中,交到裴九恭手里,仍是老规矩,不入公账,让老裴用的时候注意些。”

    银子的问题解决了,风离却更加生气了:“殿下,就算承平军是您的旧部,现在也是我们大梁的正规军了,是在为我们大梁守着城池。他黄培身为承平城守,凭什么克扣军中的用度,还得您一次又一次的用私钱贴补。”

    赵永啸没有说话,手指习惯性的轻敲桌面,发出“笃笃笃”的声响,非常有规律。

    跟着他的时间长了,善和也知道,这是赵永啸在思考问题。

    她不叫不闹,安静蜷缩在赵永啸脚下,连呼吸都放轻了些,生怕打扰到他。

    “笃笃笃”的声音停了,赵永啸开口道:“无事,这些钱,本王还是出得起的。”

    “这不是出得起出不起的问题。”风离虽然明知道他能想到的,赵永啸一定也能想到,却还是忍不住多说几句,“您明明已交出了承平军的兵权,与他们再无指挥关系,可这样经常私下里资金贴补,万一被有心人发现了,告您一个暗中结交军中将领、拉拢军心的罪过,您就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啊!”

    赵永啸双唇抿的更紧,唇角处甚至都因着用力而出现两个小小的涡。可最终,他什么也没再解释,只是挥挥手,示意风离赶快去办。

    风离还想说什么,犹豫一会儿,还是气哼哼的离开了。

    书房里一时陷入安静之中,只有赵永啸重新开始敲击桌面的声音,“笃笃笃”,一声接着一声,两声之间的间隔越来越短,敲击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终于,他一拳砸在桌面上,“笃笃笃”的声响蓦然而止。

    善和从桌面之下,探出头去看他。

    虽然赵永啸仍然面色如常,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分外平静,可现在,在书房中只剩他们之时,善和能感受到他的愤懑与生气。

    其实善和也很生气。

    这几日跟着赵永啸在书房,她渐渐知道了许多二皇子府本不该为外人所知道的秘密。

    比如,赵永啸瞒着皇帝,在外面偷偷置办了许多产业,目的非常简单,就是挣钱。

    比如,虽然赵永啸在努力挣钱,可他其实还是很穷,在账面上为自己购置了千金一匹的布料,可他实际穿上身的衣服,价格连十之一二都不足。

    比如,赵永啸辛苦挣来的钱,和他苛待自己节省下的钱,很大一部分都偷偷给了承平军。

    却不是为了拉拢军心。

    承平军过的着实有些惨,别说曾经与他们并肩作战的赵永啸,就连善和都有些看不过去了。

    因着承平军的战功赫赫,建立大梁之后,皇帝大手一挥,将他们派到了北边的重镇承平城,将镇守边城的重任交给了他们。出承平城朝西或是朝北,穿过几个小的城镇奔袭几千里,就将直面羯人强大的骑兵。

    也或是因着承平军的战功赫赫,在远离了中枢之后,朝廷中也总是有人对他们不那么放心。

    承平城守黄培身在离承平军最近的地方,对他们的监视简直可谓无孔不入。不仅军中每日钱粮花用都要问上一问,就连他们想换新的战甲、想领取一些新的武器,黄培都严格至极,能不给就不给,给了也总是缺这少那的,总不愿足额拨付。

    倒也不是他自己贪墨了,纯粹就是不放心而已。

    承平军没有新的战甲武器,却也得去上阵迎战时不时就前来滋扰的羯人,日子久了,折损越大,黄培却因着怀疑他们将钱挪作他用,连抚恤银子都不肯痛快交接。

    承平军的最高将领裴九恭好几次都几乎要控制不住向赵永啸求助,最后却总是咬牙自己撑了下来。

    皇子与边关将领暗中联络,这几乎等同于谋反,裴九恭不愿将赵永啸牵扯进去。

    可在最艰难的时候,他却收到了赵永啸悄悄送去的银子。

    赵永啸本来也是不愿涉入其中的,只是当年曾经一同作战,他实在不忍承平军落入如此境地,最终还是向承平军伸出援手,也将自己带入了巨大风险之中。

    善和在刚知道赵永啸竟然在暗中支援承平军的时候,惊的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她徐家因着莫须有的罪名,满门倾覆就在眼前,赵永啸这可是实实在在的花了银子的!

    她甚至似乎已经看到了在不远的将来,赵永啸被五花大绑带上斩台的样子。

    可随着善和与赵永啸的相处日益增多,她看着赵永啸藏在华贵外衣下的质朴里衣,看着他一点一点收集积攒着银钱,看着他明明想要避嫌、却总是无法置之不理的为承平军送去支援,赵永啸的形象终于渐渐在她心中鲜活起来。

    不再是那个总是板着脸,爱好训斥别人的冷面皇子。

    而是一个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敢者,是一个有温度的、堂堂正正的坚守者。

    善和忽然有些心疼赵永啸。

    他父母皆在,兄弟姊妹众多,却没有一个人可以与他共同分担。这沉重的压力与威胁,都得他一人背负,甚至都不能被属下所察觉,只有在她这条似乎不明世事、不懂道理的狗的面前,赵永啸才能短暂表露他的不甘、压抑与愤懑。

    善和忽然跃上了赵永啸的膝盖。

    赵永啸垂眸看她,脸色有些暗沉,可这一次,善和却不怕他。

    她将自己的小脑袋拱上赵永啸胸口,使劲朝着他怀里钻,两只小爪子不住扒拉着他的衣襟,口中“呵呵呼呼”的:别难过,虽然我现在是一条狗,但是我可以陪着你。

    赵永啸定定看着她,忽然开口了:“你是在安慰我吗?”

    善和继续在他怀里一拱一拱的,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柔柔顺顺窝在他的怀中,忽然听到赵永啸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轻轻的,一字一字的:“我可以信任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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