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肇基最终定下了增加炮壁厚度的章程,毕竟这批火炮都是武装商船或者要塞、炮台所用的,比正常火炮重一些是可以接受的。

    淡水城,李家。

    李肇基的家在新建成的商社总社的旁边,分东西两个跨院,现如今李肇基有四位夫人,按他本人的对外说法,顾锦娘和白墨两头大,是对房的平妻,云烟、晴风两姐妹便只是妾了。

    两位夫人各居一个跨院,但云烟和晴风都跟着白墨住,因此李肇基平日在西跨院宿的多些。

    “嫂嫂,尝尝我做的梨膏糖,可好?”东跨院里,顾锦娘给上门来的刘王氏端来一碟子糖,笑着问道。

    刘王氏是刘明德的妻子,是在澳门时的续弦,比之顾锦娘大不了几岁,也是出身商贾之家,二人颇为投机。刘家就在李家对门,往来也是方便,因此平日里,刘王氏会来找顾锦娘做针线活。

    二人落座,说了一会闲话,纷纷拿起了针线,这个时候,顾锦娘的丫鬟小翠忽然跑进来,说道:“太太,太太,老爷回来了。”

    “去哪里了?”顾锦娘问。

    小翠说:“和唐沐一起回了书房,我瞧着伙房烧水呢,听马夫说老爷从兵工厂回来,一身是灰,估计在沐浴呢。”

    小翠倒是个灵透的丫头,早已把一切打听好了。

    “你带些我做的糕点,去后院守着,老爷沐浴好了,就送给他。”顾锦娘吩咐小翠。

    “妹妹,那我就先回去了。”刘王氏知道顾锦娘与李肇基聚少离多,不想打搅。

    顾锦娘脸色微红:“待他来了,嫂嫂再走也是不迟。”

    刘王氏呵呵一笑,说道:“也是,那我在这里多坐一会。”

    二人聊着闲话,做着女红,忽然,外面响起了琴弦之声,顾锦娘脸色微变,把手里的针线直接扔进簸箩里,愤愤说道:“那个狐狸精,也知道相公回来了,又在招摇。

    瞧着吧,相公铁定又要去她那里了。”

    刘王氏常来,知道李家的一些事情,每次李肇基回来,白墨都会弹奏琴弦,李肇基也一般闻声而去,说起来,在争宠这方面,白墨是行家里手,出身清白的顾锦娘哪里是对手。

    “妹妹宽心,大掌柜不是薄情的人。”刘王氏劝说了一句。

    顾锦娘似乎想起一事,问:“嫂嫂,上次我求你问刘大哥的事,你问过了没有,这商家娶亲当真有两头大的说法吗?”

    刘王氏面色微变,她是不想说这件事的,上次回去便是问了,却是被刘明德臭骂了一顿,原因很简单,两头大的平妻说法,是清末的,明朝并没有这个说法,但刘明德可不想自己的女人掺和李肇基的家事,勒令她不许再问。

    “这.....这个不好说。”

    “你便说嘛。”顾锦娘央求起来。

    刘王氏只能把刘明德的话相告,又补充说道:“大家伙都知道大掌柜老家山东,又在海上漂泊多年,兴许他老家,或者他经历过的什么地方有这个说法,也不一定。

    妹妹,不是嫂嫂说你,你可莫要纠结这件事,现如今的情形摆在这里,若是没了这两头大,大掌柜只有一个夫人,能是你吗?”

    顾锦娘摇头,气愤说:“我哪里有那个狐媚子的手段多。”

    刘王氏无奈,只能说:“这争男人的心啊,未必就只有狐媚子的手段。我刚嫁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如何相处,现在我看出来了,你刘大哥对其他不上心,单单对两个侄子上心,我做一百道菜给他吃,他也未必有个笑脸,可我要是给在澳门的刘利捎点东西,他能高兴几天。

    妹妹,这一点你得学我,争宠未必要在床笫之间啊。”

    “可我担心,那两头大是假,谁生出长子谁为大呀。”顾锦娘说。

    “没这个说法,怎么算长子?怀上了就算,还是生出来算,生出来得养的大才行啊。”刘王氏摆摆手。

    “嫂嫂是什么意思。”

    刘王氏见她表情变幻,立刻说道:“你可别胡思乱想,我没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多做些让大掌柜高兴的事,他自然会喜欢你多些。”

    “我不会弹琴,不会唱曲,不会跳舞,我能做什么。”

    刘王氏说:“陈家的宅院你去过吗?”

    “没,院子里没人,陈六弟很少回来,回来也是不住,他多在船队的公署,有时索性住在船上。”顾锦娘说。

    “你可去看看吧,说起来,咱们的宅院,算上杨家的,就数六弟家的最好了,广东来的大木料,优先他用,所有的家具是大掌柜吩咐刘利从广州买入的,大掌柜对自己家都没这么上心啊。”刘王氏说。

    “这不是六弟家没有女眷,相公自然要多用心些。”

    刘王氏笑着说:“妹妹也知道六弟家没有女眷啊,你知道底下那些人怎么叫六弟的吗?”

    “怎么称呼?”

    “叫活秃驴。”刘王氏掩嘴说道。

    “这我知道,听人说,六弟操练水兵很严格,和杨彦迪比着操练,在校场,杨彦迪的卫队跑三圈,他非要水兵跑四圈。杨彦迪被人叫活阎王,他便被叫活秃驴。”顾锦娘笑嘻嘻说。

    刘王氏摆手:“可不是这么来的,秃驴是指和尚。六弟在咱们商社,虽然只管着船队,但权柄不下我们家老刘,可这么长时间了,不论在广州、澳门还是淡水,不管是身边人还是底下人,给他送女人或者介绍女人,他都不要。

    前段时间住在鹿鸣馆的那个徐掌柜,有个妹妹,说是国色天香,一开始要嫁给大掌柜,听说要做妾,就说嫁给六弟,可六弟根本不愿意,大掌柜出面说,仍旧不愿。

    这不与女人来往,可不是和尚秃驴么。”

    顾锦娘想了想:“这是为什么呢?”

    刘王氏说:“听我家老刘说,陈六子在南洋老家有老婆,还给他生了孩子呢。说是那老婆和六弟是青梅竹马,少年时,六弟差点饿死,是弟妹省下自己的饭给他吃。

    家里不同意下嫁,弟妹是以上吊相逼。要不是这情分,六弟怎么能不近女色呢?”

    “嗯,想不到六弟还是个长情的人。”顾锦娘说。

    刘王氏提点说:“嫂嫂和你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呀。”

    “什么啊?”

    “大掌柜最心疼最喜欢的就是陈六子,也只有这么一个兄弟,别看见了我家老刘,一口一个刘老哥,但唯一结义的就是陈六子,那是性命相托的交情。你若是能帮六弟家料理一下家务,让弟妹来了住进一个舒适的家。

    他们一家在大掌柜面前说你一句好话,赛过白墨谈十个曲。”刘王氏敲了敲顾锦娘的脑袋,说道。

    顾锦娘一想也是,说:“行,那明日我就去找六弟要钥匙,看看她家里还缺什么。对了,我听人说,你家那断了腿的老马夫是当初东方号上的南洋水手,我得去问问他,南洋那边的人爱吃什么,有什么特殊的习惯。”

    刘王氏击掌称赞:“这就对了,做事做到大掌柜心坎里,别人想把你从他心里拉出去,也拉不动。”

    顾锦娘随即眼神黯淡了下来,说道:“那白鹭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淡水,说起来,若是白墨或者她身边两个哪一个怀上了,我终究还是输给了她。”

    刘王氏笑着说:“这我倒是不这么觉得,大掌柜年轻力壮,要想给你个孩子,还不容易。”

    顾锦娘皱眉,完全不能理解这话,刘王氏笑眯眯的对在旁边整理丝线,顺便听热闹的小翠说道:“翠,你先出去,我和你家太太说几句贴心话。”

    小翠只能出去,刘王氏说:“这女人月事前的十四天为中轴,此前五天和此后四天,最容易怀孕了。这叫危险期,你平日争宠都没用,这九天最有用。大掌柜若是疼你,想让你先怀孕,自然这几天来你这。”

    “可相公哪里知道这些。”顾锦娘无奈说。

    刘王氏一听这话,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顾锦娘怎么劝都是不行,小翠吓的都进来了,问道:“刘太太这是怎么了。”

    刘王氏一直笑到肚子疼,才被迫停止,说道:“妹妹啊,我刚才跟你说的,就是大掌柜告诉的我家老刘的。我家老刘娶了我,一直没怀上,是大掌柜亲自跟他说,那九天最关键,是危险期。”

    “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刘王氏说:“这我就不知道了,老刘说,你家相公是天上掉下来的人物,是刘伯温在世,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啊。”

    福建安平城。

    郑芝龙坐在书桌前,听着窗外传来哗啦啦的雨声,透过窗户,南风吹进来的春雨,打在脸上,也颇为舒服。

    而在他的身边,郑森正在汇报这东椗岛的事,他把弗里斯的船队带到了安平,让郑彩与阿尔贝当面对质,把一切归为了翻译上带来的误会,但在实际上,郑芝龙依据郑彩的失误,扣了他一支船队,交由郑鸿逵掌握,勒令他以后不许与荷兰人来往。

    在私下里,郑森也与弗里斯接触,试探着能不能把他骗到淡水去,但弗里斯态度很坚决,离开福建沿海,就北上长崎。

    实际上,弗里斯之所以拒绝郑森,是因为郑森猜到了他的路线,弗里斯船队的计划就是在台湾海峡北段越过黑水沟,然后沿着琉球北上,绕日本东面抵达更北的地方寻找金银岛和那里的鞑靼人国度。

    只不过,弗里斯没有停泊的打算,更不希望任何人知晓他的航线。

    “鞑靼人,满清......红毛的船队怎么和满清扯上关系。”郑森最终还是选择把实情告知郑芝龙,郑芝龙听后,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事实如此,请父亲示下。”郑森说。

    郑芝龙倒是无奈了,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对大明很忠诚,因此对郑家不能为大明剿贼平奴出力而不满,所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踢皮球把问题踢给郑森。

    “大木觉得该当如何?”郑芝龙问。

    郑森心里无比失望,自己的父亲身为大明臣子,在大明利益受损的时候,竟然连个强硬的态度都没有。这书房里只有父子二人,父亲如此,便是真的不想管了。

    但郑森不想把这些想法表达出来,他以前尝试过,但得到的只有和父亲的争吵,经过了许多次,他才认可四叔郑鸿逵在广东时对自己的教诲,或许只有自己掌握郑家的那天,郑家才能真正成为大明的忠臣孝子。

    “孩儿倒是觉得,红毛与建奴勾连算不得什么,两者相距十万八千里,素无来往,就算来往,也在我郑家水师管控之下,随时掐断其航线。不必要为了这点真真假假的事和红毛再起风波。

    孩儿倒是觉得,那金银岛所在更为重要,若为红毛所得,非大明之福,更非我郑家之福啊。”郑森说。

    郑芝龙紧锁的眉头绽放开来,说道:“大木,你当真是长大了,能为我郑家着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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