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哥有什么喜欢吃的吗?”许孟唰唰将几种肉类各写了二十份。

    谢致予应了声,说:“我都行。”

    “行吧,就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都可以。”

    周绪起说:“怎么不问问我呢?”

    许孟看了他一眼,说:“你挑得要死,我不想问。”

    “”他反驳,“哪有。”

    分明是周小少爷挑食,他可不挑,比如花菜他就不挑。

    许孟没再管他,大概选了几样,站起来拿着菜单去了烧烤架。

    冰柜离他们的位置很近,周绪起打算拿几瓶水,看到里边摆着不同包装的瓶瓶罐罐,回过头问:“啤酒要不要?”

    何复答了一声,“要。”

    他一人拿了一罐,发现没手拿矿泉水了,只能暂时先抱着五罐啤酒回去。

    砰砰砰,几罐冰啤砸到桌上。

    “看看看。”周绪起坐下来,拍了拍桌子,示意他们都看过来。

    “?”几人看过来。

    他单手拎起啤酒罐,指关节曲着,食指搭上拉环,手背猛地绷紧,咔哒一声气音冒出。

    “哈哈!”单手拉开易拉罐。

    没得意几秒,淡黄色的酒水泛着白泡泡从开口处溢出,咕噜咕噜地漫上细长的手指。

    “卧槽卧槽卧槽”周绪起连忙伸着手将罐子移到旁边的空地上,酒液染上手指顺着冰凉的罐身往下流。

    许孟第一个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叫你装逼!”

    何复也没忍住笑:“报应啊绪哥哈哈哈哈。”

    彭经延乐:“哈哈哈哈哈。”

    “擦擦。”耳边传来含着笑意的声音,周绪起接过谢致予递来的纸巾。

    啤酒冒了一会儿泡,终于消停下来,他先是擦掉罐身上的酒水,把罐子放回桌上后才转头去擦手。

    擦干净流到指缝的液体,周绪起闻了闻手上的味:“一股酒味。”

    许孟笑了半天说:“要是有花露水我一定给你喷上除味。”

    “滚蛋。”捏着涌掉三分之一的啤酒罐喝了一口。

    有些刺激的味儿冲上来,他舔了下唇,“不解渴。”

    抬头看向端着烤串盘子的人,喉结起伏了下:“予哥,帮我拿瓶矿泉水来。”

    谢致予依言把盘子放桌上,转身去拿了几瓶矿泉水,单独抽出瓶给他。

    跳了四小时的舞这才喝上第一口水,周绪起旋开瓶盖,哐哐哐往下灌了大半瓶水。

    晚风习习,烧烤店后方的灯是暗淡的白色,投到沾有粗糙颗粒的水泥地上显出种惨淡,惨淡很快又被灯下飘着香气的烧烤架驱散。

    周六晚上,休假的时间段,整块小烧烤店的地界三三两两坐满了人,周边就他们这块热闹,有种独立于世的不真实感。

    指间仍沾着难以褪去的粘稠感,周绪起手搭在扶手上,眼神看向再一次去烧烤架端盘子的人——高个,长着张性冷淡的脸,却意外地与充斥着呛鼻调料味的喧闹环境融合得不错。

    特别烟火气地端着一盘烤串走过来,跟一只白鸟进了烟囱似的。想到这里,他突然很想笑。

    谢致予端完盘子,眼里带着点困惑看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眼前人朝他抛了个wink。

    谢致予:“”

    “来坐来坐。”周绪起招呼他赶紧坐下。

    许孟把最后一盘烤串撂桌上,整整五大盘,肉串瞧着比商业中心的网红店大得多,肉能按块儿算。

    “开吃开吃。”

    话音刚落,四只手一拥而上,歘歘拿掉几把。

    谢致予看他们这样觉得有意思,很轻地笑了声。

    周绪起一口咬掉明显比一般烤串店的肉要大块的肉串,吃了四五串,灌了口冰啤。

    四人互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爽!”

    默契到后面都笑开来了,“哈哈哈哈哈神经病。”

    谢致予手指轻轻捏着啤酒罐喝了口,看着他们闹,时不时被cue到就说上一两句。

    周绪起随手拿了串看着像肉烤得焦黑的东西,咬了一个在嘴里嚼,越嚼越不对劲,眉头拧了起来。

    眉头皱着偏头往旁边看,正看到谢致予喝了口啤酒,离开的时候下意识舔掉沾在罐沿的酒水。

    “怎么了?”注意到他的目光,谢致予抬眼询问地看过去。

    周绪起囫囵地咽下嘴里的东西,指着手里的串问:“这是什么?不是肉吧。”

    谢致予愣了下,仔细地瞧了瞧,开口:“鸡肾。”

    周绪起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皱着眉头更皱了。

    彭经延看到了说:“我记得绪狗不吃内脏是吧。”

    他确实不吃动物内脏包括肠类也不吃。

    谢致予伸手从他手里拿掉那串咬了一个的鸡肾串,指着其中一个盘子说:“那盘里有,挑着拿别拿错了。”

    说完,低头咬上剩下三个肾块的串。

    周绪起点点头,看着那盘难以分清是肉还是肾的烤串没再去拿,转战其他盘子。

    烧烤店后方光线不强,基本上由月光和几盏昏暗的白光路灯照明,周围不少桌坐着吃饱喝足后把t恤掀到肚子上散热,扯着大嗓门讲话的大叔。

    人声嘈杂,许孟看了眼时间说:“不早了,要不今晚你们在我家住下算了。”

    “我家没人,够睡。”

    “你爸妈呢?”何复问。

    “我爸妈住公司啊。之前和你们吐槽过很多次我放假一个人在家巨无聊,你忘了?”许孟举起酒罐和他碰了一个,又说,“我真是说八百次你都记不住。”

    何复嘿嘿笑了两声:“你别说我,绪狗也不记得你信不信。”

    “”周绪起咬了口串,“勿扰勿扰。”

    许孟说:“你不用拿他来当挡箭牌,他什么样我还不清楚吗?”

    听起来不是好话,周绪起看了他一眼:“来,孟孟说清楚,我什么样?”

    “你什么样?”许孟说,“傻逼样呗。”

    周绪起:“许孟你大爷。”

    桌上其他人都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过之后,许孟又问了遍:“怎么样来不来?我每天一个人睡好寂寞呜呜呜”

    说到后面开始演,嗓子掐起来:“呜呜呜我真的好寂寞,你们没有一个人可怜奴家么呜呜呜呜呜呜呜”

    魔音灌耳,周绪起突发奇想说:“你玩女号的时候,也是用这种恶心的声音去骗人的?”

    “靠,”许孟说,“我不玩女号。”

    彭经延补了句:“今天中午是谁在用女号找野王带,我不说。”

    许孟:“”

    “我记得绪狗之前也玩过女号。”他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又拖一个人下水。

    “我?”周绪起震惊,“你看我这样像是需要玩女号找人带的?”

    何复笑了声说:“确实啊,绪哥那次…我记得他是帮他的女前前前女友打吧。”

    前前前女友?

    玩得够花啊,周小少爷。

    周绪起捏了捏喝空的酒罐,耳边有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他摸了摸耳垂,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心虚,当下反驳一句:“我没有,你胡说。”

    何复不知道他重点在前前前女友上,以为他在说没有代打的事,“啊?我之前问你,你是这么说的啊。”

    “难不成你真玩女号?”彭经延感慨,“没见过这样自爆的,绪哥你真聪明。”

    周绪起摸了摸鼻子,伸手在盘里摸了串烤串,“玩个屁。”

    玩不玩女号这件事提出来当个乐子过了就过了,酒桌上最不缺的就是热闹,话题很快接着往下走。

    周绪起张嘴咬下去时才发现口感不对,刚刚随手摸的串,竟然又是形似肉的鸡肾。

    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吃下去,眼前伸来只手,“给我。”

    周绪起愣了下,把串放到他手里,谢致予挑了串掌中宝递过去,自己吃完了刚换来的鸡肾。

    重新起开啤酒罐的瞬间,吧嗒清脆的气音飘出来,身旁突兀地传来句:“我带你啊。”

    冷调的声音顿了顿,很轻地一声:“不用女号。”

    周绪起手指曲起握着罐子,反应了一下他这是什么意思,酒精漫上来,脸有点红。

    睁着眼睛看了谢致予一眼,说:“我不玩女号。”

    “也不需要人带。”他又说。

    谢致予点点头:“好,但你可以找我。”

    周绪起觉得他这话说得奇奇怪怪,闹了一会儿没想明白,手伸过去勾着人的肩,脸也凑了过去说:“当然找你啊,你是我的小孤僻嘛。”

    “”谢致予这回没反应,似乎已经对小孤僻免疫了。

    两人正说着话间,一阵嬉闹从帘子后传来,帘子掀开,几个年轻人走了出来。

    “坐边上那张桌。”一个正处在变声期的男生的声音响起。

    周绪起没在意,烧烤店这闹腾地儿进进出出的人多了去,来几个年轻人不稀奇。

    可他呼吸带着点酒气,注意到眼前人本来放松的神情突然出现不自在的紧绷。

    “怎么了?”他问。

    谢致予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周绪起松开他,四下看了看,找到刚才进来的那波人。

    五个人,其中有三个穿着一样款式的

    嗯?看样子像是某所学校的校服。

    这是什么学校?

    周绪起目光看向不远处陆续坐下的几个人。

    他捏了两下酒罐,铝罐被捏变形后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校服……

    嗯…十,几中来着……

    十……十九中!

    许孟说这条街背后就是十九中。

    他安抚性地拍了拍身旁人的手臂,拿起酒罐示意:“碰一个?”

    谢致予敛去脸上的表情,恢复成出厂设置,和他碰了个罐子。

    五盘串吃完,几人都饱得差不多了,合计着再吃最后一盘,于是又点了第六盘。

    盘里剩下几串,周绪起拍了拍许孟问:“厕所在哪?”

    “绪哥你要上厕所啊?”许孟指着他身后某个方向,“那儿。”

    周绪起“嗯”了声,站起来往他说的方向去了。

    解完手,回来的路上活动了下身体,刚走到座位前,看到个人,穿着十九中的校服,是刚才他注意到的那串人中的一个。

    走近了,听到一个粗噶的公鸭嗓:“哟,这不是予哥吗?”

    周绪起脚步顿住了,目光沉静地放在身前拎着几罐啤酒侧身对着他的人。

    谢致予坐在原地没动,不知道是不想理还是怎么的。

    那人看向沉默的人,又看了眼桌上其他人,眼神暗沉,没有感情地笑了两声:“予哥,你不厚道啊。跑去一中交了这么多好、朋、友。”

    最后三个字咬得很重。

    “你谁啊?”周绪起皱起眉,往前走了两步。

    那人闻声看了过来,周绪起看到他眼里压抑着某种戾气——是张阴郁的脸。

    这人……他拧着眉,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桌上其余三人瞬间明白来者不善。

    空气里弥漫着某种微妙,许孟也说了声:“你谁啊?”

    “我谁?”那人视线收回,随后直直地放在谢致予身上,“你们问问予哥啊,看他敢不敢说我是谁。”

    谢致予脊背一僵,周绪起快步走过来手撑在他椅子上,抬眼和面前咄咄逼人的东西对视:“有事没有?没有的话请你离开。”

    穿着十九中校服的人眼珠子动了下,没理他,仍旧自顾自地和他的目标人物说话:“予哥你倒是好逍遥,换个学校交了一堆朋友,你以为这样你就能忘记之前的一切,开始新生活了吗?”

    “你忘了你做过什么?因为你,我哥现在还窝在家里不敢出门。我哥的生活被你毁了,你凭什么还能若无其事地活着,凭什么换学校,凭什么交到朋友?”

    “谢致予,你配吗?”

    “你不配。”那人说。

    咔——

    罐子磕到木桌碰撞出极大的响声。

    周绪起放下啤酒罐,手压在谢致予肩上,环住坐在椅子里的人。

    他看着被声响吸引过来的傻逼。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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