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祖渊沿着北俞仙翁府邸的台阶往下走,山林不远处,一片空地上众妖正在忙碌着造船。

    上一条在泗海上引渡恶魂的巨船还是北俞仙翁之前遗弃在泗海上的那条,新造的这条船岑祖渊不要求它有多大,只是希望它足够结实,以便在泗海上飘个千年万年。

    “师父!”

    年初一的声音略带焦急,他在台阶下步履匆匆地往上走,几步一个台阶,待行至岑祖渊面前只是匆忙的行了一礼。

    “师父,我今日去看造船的进展,在林间发现了似乎是影族的踪迹。”虽然年初一的心里也只是猜测,但他还是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此事我已知晓,北俞山上确实有影族出没,先不要轻举妄动,此地距离极北之地的极刹之渊相隔甚远,影族之所以蛰伏于此恐怕是事出有因。”岑祖渊略一迟疑,“北俞山有北俞仙翁坐镇想来应该是乱不了,你看好苏橙和流朱,我要亲自去极刹之渊看一眼。”

    年初一低头应“是”,再一抬头台阶上的岑祖渊已不见了身影。

    巨船行舟,日行万里,只是须臾岑祖渊就到了极北之境。

    行舟可大可小,为了方便这次出行行舟是极为简洁的样式。穿过层层云雾,在极刹之渊的上方行舟迅速下沉,在距离地面数里的地方岑祖渊收了船一人落地。

    如今的极刹之渊已不复当年的模样,当年白溪上神在崖上救了跳向渊底的北俞仙翁后,以一己之力将相隔的两座山合并到一起,然后在两座山的相接处做了封印。

    岑祖渊在山顶走到结界处,只见当年严丝合缝的两座山之间裂了一道缝隙,缝隙中不断有黑影涌上来,不断地撞击着结界妄图冲破这个牢笼,都是些低级的影族,但是就因为这个小小的裂缝致使了一些影族冲破结界逃出极刹之渊。

    岑祖渊看着两座山之间的裂缝,想必影族不会这么多年都安分的在夹缝中求生存,也许这道细细的裂缝下一定藏纳着影族一个更大的栖身之所。

    事不迟疑,岑祖渊马上向远在天宫之上的师兄传音,可惜另一头岑祖渊的师兄司祁那边却毫无动静。当务之急,看来自己应该是时候上天宫走一趟了。

    北俞仙翁府邸南园,不过一晚,昨晚还是花苞的桃花杏花陆续开放,是早春的模样。

    流朱烧焦的羽毛渐渐脱落,露出里面光滑的羽毛,火红火红的,终于有了点神鸟的样子。

    苏橙在水廊上慢慢踱步,看着廊下碧绿色湖水中红白相间的锦鲤发呆。她此刻身在渠州城境内,但却在一座她之前听也没听说过的仙山上,她不知道她现在离家有多远,但闲来无事她在脑海中已经构造了无数个她重回苏府时的场景。

    她不知道如果有机会等那天来临的时候,她将以何身份何面目去见一见苏府的故人,但想来心中应该是十分畅快的。她很想问问庶妹,用着她的身体可还习惯吗?午夜梦回醒来时走到镜子前看着自己这张别人的脸会感到害怕吗?想问问庶母,自己视之如珍宝的女儿顶着自己最厌恶的人的脸心里会膈应吗?

    然而苏橙最想问的还是那个她曾经视之为光风霁月般的人,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

    因为母亲早亡,苏橙在苏府中举步维艰,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情绪不外露,尽管她对江怀的倾慕之情从未表露出过分毫,但苏橙的内心里对于她和江怀的婚事一直都是十分向往的,她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人能够向她伸手将她拉出苏府的泥沼,不料他却将她推向了更深的深渊。

    有时候苏橙觉得自己做人失败至极,自己生前的身边人个个都处心积虑的要她死,在这世上她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将自己的真心交付,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相信其他人,她不知道重生后的自己会不会重蹈生前的覆辙。

    “苏橙,你在这里。”流朱飞来落到苏橙的肩上。

    苏橙看着流朱焦黑的羽毛缝隙间露出里面流光溢彩的羽毛打趣地说,“你终于是让我相信你是神鸟了。”

    流朱歪头理了下羽毛,“那当然,我就是仙界第一神鸟。”

    苏橙看着他里面新长出的羽毛,想来以前应该也是光彩夺目的,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苏橙心下困惑,干脆直接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那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流朱听后一阵长吁短叹,“你是没听说过天界第一悍妇吗?”流朱越说越激愤,“就她还想嫁我主人?”

    “我也是无意间撞见的,那天界第一悍妇不光凶狠,她,她还是个秃子!”流朱越说越愤懑,苏橙听得也是一惊,没有头发的女仙?场面确实是有些滑稽。

    “那日我听说天界第一悍妇要嫁我主人,我第一个不同意,当晚就潜伏在她窗前的枝头上准备与她理论一番,就问问她哪点儿配。”

    “没成想啊没成想,她窗户开着,我眼见她对镜贴花黄,然后眼见着她对窗理云鬓,然后她理着理着她把她头发拿下来了!她是个秃子啊秃子!”流朱说着激动地呼扇着翅膀飞了起来。

    “你能想象我当时的心情吗?”流朱略带激动地问。

    苏橙想起先前不知道在哪儿听说过那么一句话,听说鸟族无论男女最善八卦,一句话往往传遍一座山,于是苏橙试探性着问“然后你传遍了天宫的每一只鸟?”

    “那哪儿够啊,我变成现在这样之前也是个能吐人言的美男子,这种惊天秘闻我能放着不说?”流朱说着还略带骄傲。

    “所以你传遍整个天宫?”苏橙震惊,在得到流朱说的“是”后,苏橙一副了然的神情,“那你还真是自寻死路。”

    流朱想起他被那个悍妇和她的雷公哥哥追着劈了三天三夜,一身的漂亮毛都被劈焦了就感到无比难过,更让他伤心的是他的主人说他是自作自受,直到他半死不活了他那芝兰玉树的主人司祁上仙才出手制止,所以流朱一气之下就搞了个离家出走,也不知道他的主人要等到何时才会出来寻他。

    流朱想着,有些后悔当初离家出走的冲动,因为毕竟到现在主人那边也不见寻他的动静,甚至连个人都没有派来。

    真是越想越伤心!

    “姐姐”

    白雪端着一盘水果过来,蹦蹦跳跳的,她似乎永远都是十分开心的样子,这样真好,没有世俗的烦恼,活的简单也活的轻松,苏橙不禁有些羡慕。

    “姐姐,这些都是我从山中采摘的水果,清甜可口。”说完捧着盘子一脸期待地看着苏橙。

    在白雪面前苏橙感觉自己很有当姐姐的感觉,要是她是自己的亲妹妹该有多好啊。

    苏橙接过盘子,向水廊中间的亭子走去,“我们过去坐”。

    走到亭中,苏橙捡起盘中最红润的果子,一口咬下果真清甜可口。

    流朱也用他的鸟爪巴拉了一个果子到旁边啄了起来,“嗯,还真是好吃。”

    “我橙子姐,你问问那只笨兔子是从哪里搞来的果子,我觉得那附近一定有更好吃的,快让她带我去带我去。”嘴里吃着果子的流朱含糊不清地说。

    “你还真是就知道吃。”苏橙无奈。

    “啊?我吗?”白雪一脸困惑。

    “不,不是你”苏橙想起白雪听不懂流朱的鸟语,用手指戳了下流朱,“我说的是他。”

    白雪看向桌上的流朱,流朱刚刚被苏橙戳了一下,身上又有一片焦黑的羽毛掉落,露出里面流光溢彩的羽毛来,白雪惊呼,“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羽毛。”

    流朱一脸鄙夷,“到底之前是谁把我当成乌鸦了啊!”

    可惜白雪并听不懂他的鸟语。

    “姐姐”白雪忽闪着她的大眼睛看着苏橙,“这只鸟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呀。”

    苏橙瞥了眼桌上的流朱,“没干好事儿,让雷给劈了。”流朱……

    “这样啊”白雪眼睛一亮,“那他是可以马上就恢复之前的漂亮的!”白雪说的一脸笃定。

    流朱似是来了兴趣,忙向白雪靠近,其实他就是想看看这个小兔子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白雪缓缓地说,“在北俞山的背面有一潭死水,虽是死水却终年清澈,我曾在那附近亲眼见过有被雷击的焦黑的落入水中的鸟儿,却奇迹般生还,飞出来时羽毛鲜亮如从前。”

    白雪似乎是在说一件连自己都不会轻易相信的事情,说完她补充到,“我说的是真的,为了证明这个猜测我后来又蹲守在那里,有受伤的麋鹿跳入水中,一会儿便蹦蹦跳跳不带伤口的出来了。”

    苏橙虽然十分好奇,但总觉得不能这样轻举妄动,但是流朱却来了兴趣,一下就从桌上扑棱了起来。

    “带我去,橙子姐,快跟她说带我去,我可真是一天都忍受不了我的这身毛了。”

    苏橙左想右想总觉得不妥,“还是去问问岛主岑祖渊再说吧。”

    “他有什么好问的,岛主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在这北俞伯伯的山上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流朱围着苏橙一直叽叽喳喳的叫。

    苏橙终是忍受不了流朱的聒噪,于是对白雪说“带我去看看吧”。

    流朱一阵雀跃,激动的飞到白雪的头顶卧好。

    苏橙……

    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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