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明悠早就注意到了祝延离席了, 于是几乎想也没想,就给嘉嘉发消息,让她跟上去。
毕竟落单的机会太少了, 舒明悠自己不敢上, 只好让嘉嘉去试试,能不能撬个墙角。
恋综每个嘉宾都平等竞争, 每队cp也不是固定的。
于是在舒明悠打了一大笔钱之后,嘉嘉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就去找祝延了。
嘉嘉美貌过人, 还是个千万粉丝的大网红, 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见过,却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好看的男人。
说不动心是假的——只可惜听说是个小白脸。
嘉嘉匆匆跟上了上去,才在别墅的转角处看见了黑暗里的高大青年的。
此时夜色渐浓, 于是,她看不见神此时的状态已经非常糟糕;因为看见神的长相而心跳加速, 也就没有注意到本应该注意的细节。
女孩子的嗓音温柔又娇羞地开口了, “祝延,是你么?”
“其实、其实我一开始就对你很有好感。要是可以的话,明天组队的时候,可以和我吃个午饭么?”
黑暗里的神忍受着巨大的疼痛。
神感应到了, 贺家人在找他, 于是听见脚步声的时候, 神没有躲开。
一直到听见了这句话。
神的声音突然间变得非常古怪, “你喜欢我?”
神抬起了头, 月光下的容颜如同仙人一般。
她一愣, 忍不住开口道, “是的, 您这么美,没人不会喜欢您的。”
这话太熟悉了——
无数人这样赞美过,神呀,当您那样强大、那样美丽的时候,谁会不爱您呢?
神歪了歪头,眼睛盯着她,语气很轻、很动人,
“那这样呢,还喜欢么?”
女孩子浑身僵硬地看着神的耳后缓缓冒出来了透明的、会动的蓝色鱼鳍;看见了神的眼睛开始慢慢地变得诡谲无比,看见了神身上那蓝色、非人的血管……
她惊得双目圆睁,疯狂退后。
她明明吓得说不出话来,嘴型却仿佛在说,“怪物!怪物!”
本应该暴怒的神却古怪地笑了,满头白发乱颤。
神说,“我是怪物。”
他的确是怪物。
可是神转身消失在黑暗里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小人类。
——被人当做邪祟怪物的耳后的鳍,小人类很喜欢摸,她说凉凉的,很好摸;
被认为是异类的蓝色的血管和血液,她说,是大海的颜色,能够听见大海的声音;
他诡谲的眼睛,她说真漂亮。
神本来是要回到大海里,自虐一般地投入厮杀当中。
潮汐时分的大海里,海怪无数,因为月圆之夜陷入虚弱的神,下面全是会等着将他撕碎的海怪。
但是那里安静、深沉,只有杀戮的话,也是一种别样的宁静。
可是神突然间在此刻,很想闻到小人类的气味。
哪怕只是在她的附近,仿佛今夜都不会那么难熬。
于是他忍着疼痛,回到了别墅里。
他躺在了上锁的阁楼里,喘息着,看着头顶的一轮圆月,她的气息就在这座屋子里,让他觉得宁静,柔和。
可伴随着浊气壮大,血液被蚕食的痛苦,神残缺的尾巴冒了出来,如同狰狞的邪神、凶恶的巨兽,在挣扎、喘息。
神藏得很好:他不想被小人类发现。
就像是月光,你知道她皎洁无暇,是漫漫跋涉的千年里,升起的一轮圆月,你渴求又小心翼翼地接近——
却又不希望靠得太近,免得月光照亮你的满身狼狈、伤痕累累。
那样的,显得多么不堪啊。
舒棠快步回到了别墅里。
她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祝延,正准备打电话让人帮忙,却突然间一顿。
她仿佛在黑夜里,听见了有些奇怪的声音。
很细微,但是舒棠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捕捉到了。
那声音在黑夜里,显得诡异、恐怖。
阁楼上,鲛人耳后的鱼鳍冒了出来,长长的鱼尾下,有淡蓝色的血液。
神色痛苦的鲛人,强忍着剧烈的疼痛,开始缓慢地呼吸企图缓解疼痛,张弛之间,仿佛回到了七百年前,那个涨潮的月夜。
其实海神的情况好转了许多,神力甚至因为小人类,渐渐地充盈了一些。
可是今天太不一样了,今天是浊气最壮大的一天,还会让神不可避免地想起七百年前的那个夜晚。
只要度过今天就好了,神如此想着。
等月亮消失,潮汐褪去,他就会恢复神力,会处置那些家臣,会不再狼狈、慢慢好起来。
可是偏偏,舒棠顺着声音,已经找到了阁楼。
她的脚步声登登登,动作匆忙地打开了阁楼的门,如此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人鱼的注意。
舒棠一推门,就听见了沙哑的声音,他说,“出去。”
舒棠却已经进来了——
她终于看见了那条漂亮鱼尾的真实面目,破损地,丑陋的,还有淡蓝色的鲛人血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
那画面有种诡谲的震撼感,像是月光下的美神,露出了凶残而狰狞的一面。
像是一只,彻头彻尾的怪物。
而怪物发出了非人的嘶哑声音,美而狰狞。
舒棠被震住了,不是害怕,是发现他现在痛苦无比。
小人类想要往前走一步,可是立马听见了怪物嘶哑而好听的声音,像是凶兽发出了威胁的低吼,
“出去!”
她落在他现出了狰狞形状的尾巴上的视线,让他像是被烫伤了一样地缩了缩鳞片。
如同钟楼里的卡莫西多,不愿意让美丽的爱斯梅拉达,看见他的丑陋不堪。
神的言语不可违背,舒棠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
少女像是被吓到了,当真就转身出去了。
神以为舒棠走了,手背上鼓起的蓝色血管、浑身绷紧的肌肉都放松了下来,又发出了低低的,嘶哑的呻/吟。
然而有人去而复返。
登登登的脚步跑了回来,是舒棠。
舒棠第一时间就下去——拿了急救箱。
虽然舒棠不知道人鱼可不可以用抗生素、消炎药,或者消毒水,但是流血了要包扎;生病的人要被照顾。
她飞速地跑过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蹲在了这只怪物前面。
怪物的尾巴,那么残缺、丑陋,可是舒棠一点也不怕。
神来不及阻止她,她就已经死死抱住了那条尾巴。
——她另外一只手,掏出了镊子、剪刀和纱布。
她不知道,那条看起来破碎而美丽无比的尾巴,其实是美丽的凶器,轻轻一甩就可以甩碎成年人的脊椎骨。
受伤的,被折磨的人鱼,若是被激怒,靠近他的人小命都可能不保。
可是在舒棠碰到那条尾巴的时候,那条尾巴却缩了缩,条件反射地要甩尾巴,可最后触碰到她的力道,像是一把沾染了血腥煞气的钢刀,克制地拂去花瓣上的露水。
舒棠也就有了一种自己可以靠体重把他扑倒的错觉。
神想要推开她,可是她太轻太柔软。此时陷入了痛苦当中的神,很难控制自己的力道——
他想催眠她,可是舒棠很狡猾,她根本不看他的眼睛。
神要用神言,再次让她主动离开,却突然间愣住了。
因为他把舒棠给急哭了。
舒棠努力抱住那条尾巴,用一大卷纱布缠着那条尾巴,用笨拙但是还算专业的手法压迫血管止血,企图让那些血不再流淌。
神不理解:她不痛,她为什么会哭呢?
神局促又无措。
可不知要怎么哄她,只好用尾巴,轻轻地、蹭了一下舒棠的手。
舒棠立马提高音量,按住了他的尾巴,“不许动!”
于是人鱼就当真不动了。
只是许久之后,沙哑地开口了,“没用的。”
舒棠心想:怎么可能,人鱼难道就没有血小板了么?你好歹一半是人!
舒棠很严肃认真地缠了一圈又一圈,又紧了紧纱布,终于把人鱼的尾巴,捆成了木乃伊。
非常不美观,可是蓝色的血液看起来似乎真的,渐渐地渗出来得似乎没有得那么严重了。
她数落得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理直气壮。
可是她渐渐地发现这条人鱼有点不对劲。
因为人鱼安静了太久了。
他的眼神极为专注地看着她,明明看上去很虚弱,可是那气息极有侵略性和占有欲,就连尾巴,也已经无意识地,慢慢地圈紧了她。
然后——舒棠就被突然扑倒了。
白发的人鱼在她的肩颈边,将她抱得极紧、极紧,气息铺天盖地地将她笼罩其中,然后笑了起来,其实因为声音沙哑,有点瘆人的笑声,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只怪物了。
舒棠却一点也不怕他——
她甚至严重怀疑这条人鱼在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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