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不管叶孤城的目光是怎样的震惊,运气身法翩飞而起率先朝着紫禁之巅掠去。
叶孤城见大势不可为,也不再管之前的谋事和南平王世子二人,跟着西门吹雪朝着紫禁之巅飞去。
待到叶孤城在屋顶站定之时,西门吹雪已经握着剑在等他了。
“请。”
在叶孤城说完之后,原以为西门吹雪会就势拔剑,却没有想到他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出手?”
叶孤城的语气里有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泄气。
“因为你的心还没有静。”
叶孤城显然没有想到西门吹雪不出手的原因竟然是这个,一时间默然无语。
西门吹雪见叶孤城不说话难得的多说了几个字。
“一个人心若是乱的,剑法必乱,一个人剑法若是乱的,必死无疑。”
叶孤城冷笑道:“难道你认为我不战就已败了?”
西门吹雪摇了摇头,“此时若败,非战之罪。”
“所以你现在不愿出手?”
西门吹雪没有否认。
“可是这一战已势在必行。”
“我可以等。”
叶孤城脸色难得的出现了一丝龟裂,“等到我的心静?”
西门吹雪点点头道:“我相信我用不了等多久的。”
叶孤城霍然抬起头盯着他,眼睛里仿佛露出了一抹感激之色,却又很快被他手里的剑光照散了。
对你的敌手感激,也是种致命的错误。
叶孤城道:“我也不会让你等多久的,在你等的时候,我能不能找人谈谈话?”
西门吹雪道:“说话可以让你心静?”
叶孤城摇了摇头,“不,只为解惑。”
“谁能为你解惑?”
这句话他本不必问的。
叶孤城说的当然是陆小凤等人,因为他心里的疑问,只有陆小凤他们能答复。
陆小凤看了一眼楚山南和花满楼,率先飞上在紫禁之巅,在滑不留足的琉璃瓦上坐了下来。
明月就挂在他身后,挂在他头上,看来就像是神佛脑后的那圈光轮。
光轮里是坐在古琴之上的楚山南和花满楼,尽显神秘,宛若谪仙。
叶孤城凝视着陆小凤,已凝视了很久,忽然道:“你不是神。”
陆小凤道:“我不是。”
叶孤城道:“所以我想不通,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秘密的?”
陆小凤笑了一笑,原来叶孤城以为此时是他主导的。
“你真的认为这世上有能够永远瞒住人的秘密?”
叶孤城道:“也许没有,可是我们这计划……”
陆小凤看了眼身后的人
“你们这计划,的确很妙,也很周密,只可惜无论多周密的计划,都难免有漏洞。”
叶孤城道:“我们的漏洞在哪里?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叶孤城问,陆小凤却不知该不该答,该怎么回答,最后沉吟半晌只得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只不过觉得,有人本来不该死不该伤的,却不明不白的死了伤了。”
“你说的是欧阳情,李燕北,杜铜轩等人,你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要对他们下毒手是么?”
陆小凤没有否认,但却添了一句,“现在我已想通。”
“你说!”
“我一直想不通是因为这计划久已在秘密进行中,王总管和南王府的人,一直都在保持联络,他们见面的地方,就是欧阳情的妓院。”
“因为他们认为,绝不会有人想得到太监和喇嘛居然也逛妓院。”
“但你不放心,因为你知道欧阳情能覆手欢场不是平常人,你总怀疑她已发现这秘密,所以你一定要杀了灭口。”
叶孤城闻言有一丝不忍,“其实我本不必杀的。”
陆小凤点头道:“的确不必。”
“可是这件事关系实在太大,我不能冒一点险。”
陆小凤没有在意叶孤城此时那一点点迟来的悲悯。
“也正因如此,所以我才发现,在你们这次决战的幕后,一定还隐藏着个极大的秘密,绝不仅是因为李燕北和老杜的豪赌。”
听到此处,叶孤城仿佛猜到了什么。
“你知道了,那你就应该知道,杜铜轩必须死。”
楚山南听到叶孤城此话,脑海里浮现了一幕电影里的画面。
“你就因为他在太监窝找到了你,因为你的怀疑,所以你就把他杀了?”
肃杀的琴音随着楚山南的话音想叶孤城席卷而去,却被西门吹雪的剑气挡下。
“这是我的对手。”
楚山南闻言,朝着西门吹雪投去了一个歉意的眼神。
只是再看向叶孤城,楚山南心中的戾气依然有些把持不住。
这种谁碍事就杀了谁连支持自己的人也不放过的人,就该在新世纪的劳改监狱里坐一辈子的苦力!
花满楼感受到楚山南心中的不忿,牵起了他的手想告诉他这世间不光只有叶孤城这种人,还有他花满楼这种,即使不多也足够。
叶孤城这才注意到陆小凤身后的楚山南和花满楼俩人,或者说注意到了楚山南。
“你很强,但是江湖上从来没有你的名号,为什么?”
楚山南想了想,回敬了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即告诉他武功的高强武林的名望对他楚山南来说无所谓。
也是告诉他连将万物一视同仁的天地都知道生命的可贵,祭祀可以用刍狗来代替,他叶孤城贵为一城之主却如此滥杀无辜。
叶孤城闻言脸色微变,脸上不再是一副尔等凡人的神色。
可只忠于自己的剑的叶孤城如何会就此动摇他的剑心?
所以他虽脸色变动却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倒是一旁的陆小凤接收到西门吹雪催促的眼神继续开口。
“你还希望我怀疑老实和尚。”
叶孤城冷笑道:“难道你真的以为他很老实?”
陆小凤忽然又笑了一笑,道:“我虽然常常看错人,做错事,走错路,但有时候却偏偏会歪打正着。”
叶孤城疑惑问道:“歪打正着?”
“我若不怀疑老实和尚,就不会去追问欧阳情,也就不会发现王总管和南王府的喇嘛那天也到那里去过。”
“你问出了这件事后,才开始怀疑到我?”
陆小凤叹息,“其实我一直都没有怀疑到你,虽然我总觉得你绝不可能被人暗算。”
“更不可能伤在唐家的毒药暗器下,但我却还是没有怀疑到你,因为……”
他凝视着叶孤城,慢慢地接着道:“因为我总觉得你是我的朋友。”
叶孤城闻言扭过头不再看陆小凤,似乎也不想听,但却没有出声阻止陆小凤。
“你们利用李燕北和杜桐轩的豪赌作烟幕,再利用这一次决战作引子,你先安排好一个人在杜桐轩那里,作你的替身。”
“你出现时,满身簪花,并不是怕人嗅到你伤口的恶臭,而是怕人发觉你身上并没有恶臭。”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接着道:“这些计划实在都很妙,妙极了。”
叶孤城没有回头。
陆小凤说着将腰间的绸带解下扬了起来,“最妙的还是那些绸带。”
“哦?”
陆小凤扬着手中绸带轻笑。
“魏子云以缎带来限制江湖豪杰入宫,你却要王总管在内库中又偷出一匹变色绸,制成缎带,交给盛通法师。”
“由他再转送出去,来的人一旦多了,魏子云就只有将人力尽量都调来太和殿防守,你们才可以从容在内宫进行你们的阴谋。”
叶孤城仰面向天,默然无语。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虽然算准了西门吹雪绝不会向一个负了伤的人出手,却忘了还有一个一心想报兄仇的唐天纵。”
叶孤城又听到了一个计划外的人,“唐天纵?”
“若不是刚刚唐天纵出手暗算了你的替身,我可能还是不会或者说不愿怀疑到你。”
“我发现了你的秘密,我立刻想到南王府,又想到王总管,直到那时我才彻底。”
陆小凤话未说完却先摇头,“这是件多么可怕的阴谋。”
听完陆小凤的推断,叶孤城忽然笑了。
“你在笑?”
“我不该笑?”
陆小凤看着他,终于点了点头,道:“只要还能笑,一个人的确应该多笑笑。”
只不过笑也有很多种,有的笑欢愉,有的笑勉强,有的笑谄媚,有的笑酸苦。
叶孤城的笑是哪一种?
不管他的笑是属于哪一种,只要他还能在此时此地笑得出来,也算是能令人敬佩。
叶孤城忽然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示意他带着人可以下去了。
楚山南见状直接御琴飞回了皇帝身边,陆小凤却没有马上走。
“你没有别的话说?”
叶孤城想了想道:“还有一句。”
“你说。”
叶孤城扭转头道:“不管怎么样,你总归是我的朋友……”
陆小凤看着他大步走出去,走向西门吹雪,忽然觉得秋风已寒如残冬……
站回到楚山南身旁,楚山南和花满楼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陆小凤的担忧。
是的,担忧。
他在担心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的剑,本来是神的剑,剑的神,可是现在,他已不再是神,是人,因为他已经有了人类的爱、人类的感情。
人总是软弱的,总是有弱点的,也正因如此,所以人才是人。
叶孤城是不是已抓到了西门吹雪的弱点?
陆小凤很担心,他知道,无论多小的弱点,都是足以致命的。
他知道,就算是叶孤城能放过西门吹雪,西门吹雪也不能放过自己。
胜就是生,败就是死,对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这种人来说,这其间绝无选择的余地。
最怪的是,他也同样担心叶孤城!
他从未发觉叶孤城有过人类的爱和感情!
叶孤城的生命就是剑,剑就是叶孤城的生命。只不过生命本身就是场战争,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战争。
无论是哪种战争,通常都只有一种目的──胜。
胜的意思,就是光荣,就是荣誉。
可是现在对叶孤城说来,胜已失去了意义,因为他败固然是死,胜也是死。
因为他无论是胜是败,都无法挽回失去的荣誉,何况无论谁都知道,今夜他已无法活着离开紫禁城了。
所以他们两个人虽然都有必胜的条件,也都有必败的原因。
这一战究竟是谁负?谁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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