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州博物馆出来直走,大概十几分钟的样子,就到了平江路。
常有言:一条平江路,半座姑苏城。
在这条古朴的街道上,属于江南的小桥流水仿佛从诗画中析出。
保存完好的江南古街道,仍保持着“水陆并行,河街相邻”的布局。
今天虽然是周六,但正是阴雨天气,青石板上行人不多。偶有游客撑伞漫步,河道中则不时有小小的游船和货船划过。
靠近平江河的一条小巷里,有一家隐藏在宅邸里的私房菜馆。
这里安静私密,如果不是徐言蹊带路,池南路过也只怕会当这是一座私家宅院。
宅邸不大,竹门、木制的匾额在几丛竹叶的遮掩下只隐约可辨。走进院落,就发现山林雅趣就藏在简单的竹门后面。流水潺潺、花木繁盛,古朴而幽静的气息扑面而来。
刚走几步,从大堂走出来一位身着胭脂色旗袍的雍容中年女士。她看到徐言蹊,热情的快走几步上前:“言蹊来啦?”
徐言蹊微笑点头:“苏姨,好久不见。”
“是有些时候没有来了。昨天你突然预约,我还吓了一跳。”
这位苏女士是这家私房菜的老板,她十几年前从家里继承这座宅邸后,就改了做餐馆。经过这么多年的用心经营,这家私房菜在圈子里已经颇有名气,很难预约了。
不过苏女士和徐言蹊的母亲言筠,是闺中旧识。徐言蹊小时候来到苏州,父母会带她来这里用餐。
所以徐言蹊叫她一声苏姨。
苏女士看着徐言蹊第一次带来的这位男士,斟酌着:“这位先生……”
池南进门时已经摘下了帽子口罩,虽然灯光昏黄,倒不至于看不清楚面容,这位苏女士显然是不认识“演员池南”的。
听言蹊叫她苏姨,想来是和言蹊家里有关系的,那这就是池南第一次见到言蹊家里这边的长辈。
他这样想着,谦逊地向这位女士问躬身好:“您好,您叫我池南就好。”
他已经开始习惯“徐言蹊身边的人不认识他这张脸”这样的状况了。
在言蹊身边,自己被另眼相看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是她的男朋友,“池南”只是“徐言蹊”的关联词。
如果不是下午遇到的博物馆工作人员,他可能会怀疑微博上4000万关注都是工作室买来的成果。
他是一名演员,虽然平时也没有什么“偶像包袱”,但这样的体验,还是让池南在徐言蹊身边放松了不少。
任池南在娱乐圈再怎么知名,在没有滤镜的苏女士眼里也只是生的好看而已,她从见到池南起,就冷静地暗自观察他。
不骄不躁,进退有度。
苏女士心里暗自点头:还不错。
她亲自领着两人往堂内走,边走边遗憾地和言蹊抱怨:“你电话打的太急了,苏姨今晚些时候有事情,不然苏姨亲自下厨给你做一桌。”
“苏姨你忙,不用管我们的。”徐言蹊也知道自己约的急,苏姨能临时空出一个包厢就很难得了,怎么还好意思让她亲自下厨。
苏姨手艺确实出众。徐言蹊记忆里,父亲徐澜清在的时候,他和苏姨两人经常会因为一道菜的调味争吵。
每当那时,母亲言筠和她就只敢在桌上默默夹菜。
池南只在一旁安静的听两人叙旧。院子里种了柳树,遇到低垂的柳条他就长跨一步走到徐言蹊前面,抬手拨开柳梢。
这时徐言蹊就抬头就着庭院昏黄的灯光,朝他浅浅一笑。
苏女士将两人的小互动收入眼底,心里松了口气。
看言蹊自己选了考古,又自己决定去北京读书就知道,这孩子从小看着不争不抢,文文静静的,实际上认准了就不会轻易放弃,隐隐透着倔强。
她本来是有些担心她恋爱的话,会因为太过认真而最后吃亏,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这栋宅邸的主建筑是一座三层高的小楼,苏女士为两人空出了位于三楼的包厢。
送两人到包厢后,苏女士就被人匆匆叫走了,是她约的客人到了。
池南待送她出去后,放下相机,端肃地坐下。
这次他自觉地坐在了徐言蹊的对面座位——他担心那位苏女士随时会敲门进来。
徐言蹊好笑:“苏姨约了客人,到我们吃完饭估计都不会过来了,咱们走的时候和她打声招呼就好了。”
“毕竟是你的长辈。”池南朝她笑了笑,然后拎起桌上的紫砂壶,为两人添了杯茶,“怎么想到带我来这里了?”
“刚好就砸附近,我也很久没来了,有些怀念这里的味道。”
“言蹊小时候经常来吗?”
“倒也不是,我小时候一直住在昆山,不和父母住在这边。不过我妈和苏姨是好友,偶尔会带我来这边。”
“昆山?是老家吗?”
“嗯,我祖籍是昆山,高中之前一直住在那边。”
“高中呢?”
“高中就到北京读书了,住在二叔家里。”
池南对她的一切都很好奇。
他们开始的有些突然,略过了彼此了解的过程。现在听她聊起小时候,池南正支着下巴,听的入神。
上菜的时候,徐言蹊正在和池南说小时候她每天都去的那座藏书楼。
敲门声响起,服务员端着菜进来的时候,徐言蹊停下来了,池南则意犹未尽地看着她,想听她继续讲。
待服务员训练有素地放下菜,到退出去,除了开始说了句“打扰了”之外,全程保持安静,没有多关注池南一眼。
池南就一直没有收敛自己的眼神。
徐言蹊见他故意用失落的眼神看着自己,想了想对他说:“有机会带你回去看看。”
话音一落,就见他眼睛一亮,薄唇轻启,又想说什么。
徐言蹊干脆把筷子塞到他手里:“先吃饭。”
来日方长。
池南这么想着,握住她塞过来的筷子,捏捏她灯光下更先白皙的指尖,也不心急了。
苏女士这家私房菜馆不能点餐,菜品每天看老板的心情上。
也许是苏女士提前嘱咐过厨房了,今天上的都是徐言蹊适口的菜品。
不算地道的甜口苏帮菜,毕竟徐言蹊在北京住了更久,口味偏辣。
但经营了十几年的私房菜馆没有辜负它的名声,食材鲜美,口感绝佳。
每道菜分量也不多,也刚好适合正在控制体重的池南。
席上还配了一壶清酒。
可惜徐言蹊等一下要开车,池南明天要拍戏,两人都不能饮酒。
不过听徐言蹊说是苏女士这里特酿的,池南好奇地抿了一口:甜甜的软软的,像吴侬软语一样绵柔。
他还挺喜欢的。
但也只抿了一口,就不再碰了。不带酒拍摄,这是他对剧组应有的尊重。
徐言蹊体贴地将酒收下去,放在身后的矮柜上。
雨夜没有星光。
窗外的庭院里只零星地点着几盏地灯,郁郁葱葱的景致在细雨中已模糊不清,显得格外沉静神秘。
室内灯光淡雅,空气中弥漫的是夹杂着清新水汽的花香。
池南觉得自己或许是太久不出门应酬,酒量变浅了。只一口清酒,就让他有些飘然的晕眩感。
他手深过桌面,拉起徐言蹊的手,看着和自己细细低语的恋人,觉得有很多话想说。
可想了一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最后也只浅笑不语。
徐言蹊点点他不安分的手指,看向他的目光却缱绻。
这时候一道铃声打破这一方平静,池南接到经纪人打来的电话。
杨佩琪的声音从话筒传出来:“崽儿,你人呢?你不会忘了今天国家台那档综艺开播吧?”
池南抬头看着自己的灯光下美人,他确实忘了……言蹊肯定也不记得了。
徐言蹊这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她歪头笑看着池南,看他准备怎么解释。
综艺开播而已,首播他看不看都无所谓,因此池南没准备解释,他说了一句“我和徐老师在一起吃饭”,然后挂了电话。
以他和经纪人多年的默契,她肯定不会再打过来了。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他不想把今晚的时间浪费在电话上。
行踪报备过了,其他的,池南准备回去再解释。
晚上8点半,池南和徐言蹊从私房菜馆出来时,雨已经停了。
雨后初晴的夜晚,月亮总是格外地明亮,平江路的夜晚又热闹起来。
各色灯光像釉彩一样,勾勒出整条街的轮廓,河岸边的霓虹更是照亮了河面,蜿蜒而去,像一条流动的彩绸。
如果说白天的平江路是充满诗意的水墨画,那夜晚的平江路则让人如同坠入到一个水晶的世界。
隐隐传来婉约的戏曲声,应该是昆曲,但池南因为听不懂,自然也就听不出这断断续续传来的唱词里唱的是什么。
“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甚么低就高来粉画垣。”
徐言蹊侧耳听了一会儿,这是昆曲《牡丹亭·寻梦》里的懒画眉片段。
她听着听着笑了起来,不由启唇跟着唱——
“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是睡荼蘼抓住裙钗线,恰便是花似人心向好处牵。”
都说昆曲之美,美在唱词,更美在唱腔。
以前的池南或许不懂,但现在的他能够领会了。
正如此刻,他虽然没有听懂唱词,但听出恋人腔调里的软糯、细腻,她悠长的余音,也似空谷幽兰。
或许是月色太美,池南从她的一唱三叹中好似听出了风情万种,情意绵绵。
池南目不转睛地看着徐言蹊,突然想起,初见时让自己感到独特的嗓音里,带着的原来就是这样动人的韵律。
即便来日方长,他的恋人也无时无刻不在给他惊喜。
但是……今晚过后,他们就要分开各自忙碌了。
对于热恋中的人来说,分别总是让人难耐的。
池南张开手,揽过徐言蹊削瘦的肩,将她轻圈进怀里,微叹一声。
同样有些怅然的徐言蹊能听出他的不舍,于是在他怀里抬起头,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悄声问:“要我吻你吗?”
本还在感受离愁别绪的池南,被她这话逗弄的思绪都有些飘忽。
他佯装恼怒,抬手轻扯了一下她的长发,然后手向上穿过她的黑色长发,托起她雪白的后颈,迅速以吻封缄。
他要用行动告诉她,自己也是可以a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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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天和爸妈回昆山祭祖,6号回来。”
“我9号拍摄结束,10号咱们一起回北京好吗?”
“好。”
“言蹊,来参加杀青宴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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