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刁看到了楼泉兮手中的剑。
那是一柄比寻常剑器要锋利一些的武器,并没有什么特殊,但因为握着它的是稽雪剑圣,因此它显出了无比冰寒刺骨的剑意。
“你应当持|枪才对。”楼泉兮抱着剑站在索桥上。
这铁索被薄冰包裹,寻常人踩在上面就要打滑,这两人如履平地。
“杀人的招数殊途同归。”林刁脊背上的肌肉轻轻战栗紧缩,他盯着楼泉兮眼中期待。
楼泉兮几多年没被小辈这么饿狼看肉块似的盯着看过了,忍不住微微一笑。
“你很好。”楼泉兮用左手握住剑鞘,手臂垂在身体两侧,有些感叹道,“师门有你这样的人倒也是运气。”
林刁感受到她的剑意比风还要凛冽刺骨,直面这样的剑意,他却觉得自己骨头缝钻了虫似的痒。
“我还以为你见了我就要拔剑呢。”
楼泉兮:“这倒不会。”
这样说着,她拔出了剑。
众人不知两人打什么哑谜,但是刚听到这女魔头说不会拔剑,下一秒就拔出了剑。
“噗……”
也不知谁发出了一声喷笑。
这一场打得令众人出乎意料,本以为这婆娑阁的人坚持不了多久,没成想这也是个疯子。
若说温殷的剑法势如破竹,那么楼泉兮就是出神入化。
她的剑招方才还在你膻中,下一瞬就会宛如破水游鱼顺势而上,你以为她要从下颚刺破头颅的时候,她的剑光又会出现在你心口。
“我的娘,这是什么神仙打架……”
“嘶!好狠毒好可怕的剑法!”
“我一招也接不住……”
林刁只能看见这柄剑,它好像活了,不再是楼泉兮手中的死物,是控制着执剑人的灵物。
他感受到这强敌所带来的压迫和威胁,两人距离不过两米,静立着挥出一片银白剑光,脚下像是粘了强力胶一般,仅凭剑法相互攻击。
“唉,高手的想法我真是不懂,站原地干嘛?用轻功呀!”
“可不是,泉兮老魔成名已久,这婆娑阁的公子也太实诚了吧?”
“不过……这剑光怎么越来越快?”
雀玉声唇角向下拉,他常年伴在母亲身旁,自然看出了母亲此刻还在喂招。
看出林刁不善用剑,所以才要喂一喂?
雀玉声皱着眉头,心里又发酸了。这哪里是比斗,就是母亲在提携小辈!那林刁有什么……嗯,我承认他的确天资不凡,可我也不差呀!
剑光越发虚幻自然是因为楼泉兮察觉到对面人使出了自己的剑法,她不由出声:“好!”
林刁笑起来,凶性不减,带着年轻人的生机,还有心思斗嘴:“前辈,教会小辈,饿死前辈呀。”
淦!
刚说完,对面的人又变了剑招。
“我、我眼花……”
“我也花,我咋看到了好多剑?”
“我眼睛好痛,嘶——”
无形的剑气直刺人的双眼,将细密的雪花掀开形成涟漪。
山鬼六将默契的立刻挡在顾缘君身前,所有人抬袖子遮脸,两股十分相似的剑意互相碰撞,令人心跳失衡,只觉悚然,却找不到缘由。
楼泉兮倒是没预料,这孩子竟然连剑意也能学个六七成,如此匆忙之下,可见其领悟力超脱凡人。
林刁察觉到对面前辈准备用希夷虚赜试探自己,率先往后飞退,足尖轻点在锁链上下一瞬便已经出现在数十米开外。
林刁自然察觉到这老前辈有意教导,但总是不痛快,他心中憋着股热气想要轻吐。
“前辈,我来了——!”
听到这高声笑语,众人只觉得头脑清明,心中竟也被感染了战意,眼眸发亮紧盯着那戴着黑怖尊面具的人。
只是这话语刚落音,众人只见白光一闪,轰隆一声巨雷。
“雪天竟然打雷!?”
“我……我怎么觉着……”
似曾相识……?
看着顷刻间汇聚起来的黑鸦乌云,当初在若生谷又活下来的人立刻回想起了某些令人头顶发麻的场景。
我淦!
林刁惊愕的抬头,在脑海中问:‘你做了什么!’
s-01听到他沉冷的声音,被兴师问罪的同时也觉得大难临头,立刻泪汪汪的老实交待了。
‘我、我就是想偷点世界能量,我没干坏事真的!我只是想帮你刁哥!启动了恶欲系统你会方便很多!所以我用触丝咬住了世界的能量经脉,这才刚连接上呀!’
林刁只觉得自己脑袋嗡嗡的,以为这损塞学乖了,没想到明明锁住了后台他还这么不安分。
‘你等着。’
但凡老子活下来,立马拿你这兔崽子祭天!
淦!
楼泉兮看出了这乌云与雷光的不同寻常,立刻回身将还在震惊中的儿子护住:“你走。”
林刁看着头顶阴森森满是杀意的云层哪能不跑,但是又能跑到哪里去,二话不说将s-01的本体扯出来。
胖嘟嘟的福娃立刻娃娃大叫。
‘刁哥我错了!别、别这样!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啊啊——’
顾缘君呆呆看着水桶粗的可怕雷击就这么轰隆打了下来,世界瞬间一片雪白刺目,炸雷的声音震得人腿软。
这就是曾经发生在若生谷又被穿得神乎其神的场面?
“卧槽……”
林刁只来得及发出这两个字,瞬间被可怕的雷击从索桥上打落,失重感立刻袭来。
他浑身麻痹,觉得自己脑子都要被这一下烧糊了,幸好这恶崩锁桥下十分幽深,林刁咬牙将手里的剑插|入山壁,除了抖着胳膊尽量不松手,浑身知觉迟钝。
“林刁!”顾缘君猛然起身,神色恐惧。
海棠伸手拉住岛主:“我去!”
无须她再说,其余五人护持在白发公子周身,跟着他来到崖壁边上,小心警惕,生怕自家岛主就要这么殉情跳下去。
只是还未等顾缘君眼前清晰,他就眼睁睁看着一道比方才更可怕的白光骤然亮起,与此同时脚下震动,炸雷声让他双耳剧痛。
林刁还未缓过气,只依稀看到一黑衣女子跳了下来,然后轰隆一声,那女子被雷击打中后猛然从身侧坠落下去,焦糊的人肉令人作呕。
“别叫人跳下来!”林刁生怕其余五人也跟着下来,立刻高喊。
可惜这炸雷声刚落下,众人一阵尖锐耳鸣,啥也没听清。
接二连三的一道比一道粗壮的雷击毫不停歇,林刁总是学的是天问,之前也吞过不少雷击,但此刻也有些遭不住。
“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你生气,这真不是我的锅,谁知道他跑去偷你的东西?”
林刁被打得没了脾气,充分感受到这世界意识多么生气,皮肤上电流乱窜,脸上的黑怖尊面具早不知到掉哪里去了。
罪魁祸首s-01在空中疯狂扭动,尖叫着哭着道歉。
‘啊啊——!我错了!我道歉!好痛啊刁哥!呜呜呜!痛死了我,我要死了呜呜呜!’
林刁原本以为世界意识打几下气就消了,他还准备上去后发挥一下糊弄学,然后当个两面派直接提|枪干死地母神翠玉耶兰。
毕竟如今的翠玉耶兰并未吞吃圣舍利,他还不是那个以百年内力碾压安国的顶尖强者。
没想到林刁受了少说二十多道雷击后还未落到崖低,他凝眉一看,好家伙,直接被丢出来了。
s-01还在哭哭啼啼,又是吸鼻涕又是抹眼泪,然后就被人一把捏住了。
“你还有脸哭。”林刁哼笑一声,俯视手里的小光球,“试试能不能回去。”
顾缘君伸脖子往渊下看,一片幽黑,连绵雷击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停了下来。
抱头鼠窜的诸位江湖豪侠缓缓将自己的脑袋探出臂弯。
“这、这是不是……停了?”
“像是……咳咳!像是完了。”
“呸!什么完了,别说不吉利的话!”
“这怎么回事?怎么逮着那婆娑阁的人劈……不会是犯了什么天谴吧?”
“还记得若生谷那事儿吗……?”
“你这么一说,还真一模一样!”
“我记得当初是劈了个叫林刁的美人儿,那长得叫一个眉飞色舞……”
“话说……方才是不是有人对那婆娑阁的人喊了句‘林刁’?”
“我也听到了,方才还以为听错了呢!”
“不是吧!?方才和稽雪剑圣打得有来有往的人是林刁?”
众人接连跑到崖边伸着脖子巴巴往下看,各个都是看稀奇的好手。
“你们说,这么高,又被劈了好几十下,能活吗?”
“我看悬。”
“啧,上次若生谷那么大的声势,林公子不就活下来了,这次应当也没问题!”
“我也觉着没问题,若是真死了,那江湖上就无趣很多。”
“唉,况且这林公子长得跟天仙下凡似的,死了也太可惜……”
“人林公子可是男子!你这断袖!”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就喜欢长得美的怎样?”
顾缘君听不下去他们这些风言风语,只侧头道:“下去寻人。”
释清听说此事的时候已然来晚多日,他浑浑噩噩的出现在太微山上时才清醒了片刻。
“你醒了。”顾缘君双颊消瘦,神态极为疲惫,他半躺在一旁的小榻上守着这浑身脏污的佛子。
释清不知道自己何时又会被锁在身体中,急忙问:“小僧听闻了传言,林檀越他是否找到了?”
“未曾。”顾缘君咳嗽着说,“海棠的尸首已经抬了上来,可一同落入崖下的林刁却没了踪影……”
释清脸上悲色,喉咙中也痛痒起来:“或许……没有消息,便是唯一的好消息……”
佛子看着自己站着血泥的指甲,回想当日师父在禅房外为自己灌顶,如今历历在目。
“佛在室罗筏城中的祇桓精舍设宴开示法,唯有阿难未赶上僧众应供,捧持钵器,一路乞食。”
原来如此,自己应的竟是阿难之劫,阿难遭魔女引诱破了淫|戒,一路狼狈乞讨,与如今的自己何其相同。
师父原来在当时就已看到自己的如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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