颀长高大的青年搂着个三头身的小光头,寺里大多殿前才会铺垫青石,其余地方都是踩得平坦的泥土地,幽径两旁则是杂草荒木,沿着小径一路穿过七八扇石拱门,这才到了后山地界。
小和尚抓着林刁的衣襟,起先虽然还害羞,不过片刻便已经习惯,小声的和林刁说着话,声音清脆懵懂。
“小僧已经剃度三月啦。”小和尚坐在手臂上,心里甜丝丝的。
“小僧最年幼,上面的全是师兄,师兄们虽爱作弄人,不过对小僧还是很好啦。”小和尚渐渐放开心怀,小嘴啵得儿起来。
林刁走到溪边,蹲下将小不点儿放下,顺势就把衣服丢进水里,用石头压在上面。
小和尚好奇探头:“林檀越做什么,为何不洗呀?”
林刁伸懒腰,捡了颗扁平的石头,歪着身体打了个失败的水漂:“洗什么,冲冲就干净了。”
糙汉发言,令人窒息。
这小溪实在太窄,水漂打不起来。
小和尚人小但还是知道这是不对的,软乎乎的小手合十,劝道:“林檀越还是洗洗吧。”
林刁嘶一声,新奇的看向这小光头。
哟,还挺懂事。
小和尚合掌,乖乖的站着,像是菩萨座前童子。
打水漂失败的猛男丢掉手里的石子,终于在小和尚的注视下起身。
伸手把被石头压在水下的衣服拽出来,蹲在溪边,吧衣服在水中荡来荡去,企图蒙混。
“这样洗得干净吗,林檀越?”
小和尚短手短脚,也蹲在林刁身边,一大一小的背影看上去十分和谐。
林刁大言不惭:“衣服都是这样洗的。”
小和尚毕竟还小,信了这鬼话,毫不怀疑的点头,嘴里发出天真的惊叹声。
系统s-01全程围观,无语凝噎,看这猫崽子似的小和尚被唬得一愣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这小白痴就是日后大杀四方的男主角。
s-01悄咪咪吐槽:“你良心不会痛吗……”
林刁只当没听到。
这小和尚眼巴巴看这在水里甩来甩去的衣裳,跃跃欲试,伸手欲要舀水玩儿。
只是他圆头圆脑,又是个三头身,年纪又小,稍一歪就要往水里载。
小和尚发觉不妙:“啊呀……”
林刁一把将他捞起来。
释心羞答答,晓得是自己贪玩:“有、有劳林檀越……”
林刁越看他越觉得有意思,把这包袱还挺重的小萝卜放在自己脖子上,拎着被自己‘洗干净’的衣裳站起来,拧都不拧,往回走。
“林、林檀越……”小和尚骑在青年脖子上高兴地眼睛发光,还揣着小大人的包袱,“我、我……这、失礼……”
越说声音越小,垂在林刁肩膀上的小肥腿倒是兴奋的动了动。
“怎么,不喜欢骑大马?”
林刁笑起来,眯眼的样子像是只打盹儿醒来的猛兽,雪白的牙锋在逐渐昏暗的夕阳下十分醒目。
青年的肩膀很有安全感,前所未有的高视角,小和尚一排乳牙从微张的小嘴里露出来,他惊叹的看着远处的风景。
“哇……”
s-01兴奋的声音突然响起,十分煞风景:“没错!征服他!刁哥!”
系统为现在这场面喜极而泣,在林刁的脑子里疯狂跑圈,呜呜作响的引擎堪比大运摩托。
林刁脑子里全是摩托飞驰的呜呜声,想弄死这傻逼系统。
“你有毛病?说什么蠢话呢。”
s-01呐喊:“这释心是男主角!刁哥!求求你了,真的求求你了!做任务吧!”
这傻逼系统妈的真没一点人性。
林刁嫌弃道:“这小和尚才几岁,你疯啦?再说蠢话,老子早晚把你挖出来干死。”
s-01发出一声惊吓的吱声,狂躁欢喜的摩托引擎声也戛然而止。
片刻后,一声悲泣响起。
s-01委屈死了,泪如雨下,哽咽支吾:“刁哥,你再爱我一次……”
这系统的脑残程度,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有增无减。
想之前,在他的世界,这系统多牛逼,多桀骜,多他妈上天入地。
他弟林剑被这系统和前主人弄死一次又一次,每一次世界重启后,这两王八蛋都躲在暗处,眼睁睁看着所有任务者争斗乱杀,背后阴险使绊子,甚至多次绑架林剑,折磨死林剑后,转头给林刁发林剑惨死的遗照。
若不是当时世界崩溃在即时间紧急,他会当场捏死这垃圾。
s-01颤颤巍巍,代码再次抖动乱跳。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就再也没有看到过林刁这么可怕的表情,他这半个月来一直在叨逼也没见林刁真的生气。
现在s-01屁也不敢放一个,鹌鹑似的装死。
只有天真烂漫小和尚时不时发出高兴的声音。
回寮房的路上,林刁遇到了一瘸一拐、行走姿势变态的释海。
释海见到他立刻站直溜了。
合掌弯腰:“林檀越。”
黄昏时光线本就暗沉,林刁眯着眼,看到一团五大三粗的身影。
“释海师父,怎么了这是。”
释海窘迫的咳嗽两声,干笑:“无事,小僧回禅房参禅去呢。”
这释海遮遮掩掩,十分古怪,林刁笑了笑,把自己湿淋淋的衣裳在身侧抡了几圈,水花立刻四处飞溅往前后射出。
小和尚释心双手抱着林刁的额头,见到自己师兄,单掌竖起:“师兄。”
释海见他有模有样,小大人似的,被杖打的屁股都不那么疼了。
释心形态猥琐的赶紧溜了。
林刁见他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拎着被自己甩得半干的衣裳王寮房走。
一进院子便听到释清佛子清新宜人的嗓音,正与雪白长发的顾缘君论佛讲道。
“啊!你又这般!”
狸奴一见他又是这样,拎着显然没怎么洗干净的衣裳湿哒哒的进来,他表情很悲愤。
释清的声音停下。
顾缘君带着奇异的笑容,侧目看过来。
释清见他笑容颇为奇妙,也似有所感。
“哎呀,你真是啰嗦。”
林刁拎着衣裳就要挂上去晾晒。
“你住手!”
小少年怒冲冲拽着俊美青年的衣袖不让他走,“你这脏衣裳还有脸挂到我家公子衣裳旁边?”
林刁一张俊脸无辜的看着他:“我洗过了。”
“洗个屁!洗个屁!”
狸奴气急了,连说了两边脏话:“你放屁!你没洗!”
林刁又要走,拎着衣服就要甩上晾衣杆。
狸奴被气个半死,抱着他有力修长的猿臂不让动,大骂他:“你个脏鬼!给我洗干净了再晾晒!”
“那好吧,给你。”肮脏猛男,从善如流。
小少年嘴里发出被掐住脖子的短促音节,手里被塞了件又湿又重的衣裳,把他胸襟都弄湿了。
林刁丢掉大麻烦,一脸清新的坐到了仅剩的那石凳上。
冰狸奴站在原地,夜风气起他炸毛的头发,拿着脏衣裳怀疑人生。
冰狸奴方才还气红的眼睛,立刻湿润了。
顾缘君看完好戏,得偿所愿,一脸心满意足的端起果茶,斯文抿了一口。
“阿弥陀佛。”
释清佛子总算知道方才白头居士为何那副表情,他的眼神也十分微妙,带着些笑意。
冰狸奴咬牙切齿,今天到底还是给这混蛋洗了衣裳,这段日子真是一天不来落,气死他啦!
释清佛子为林刁把了脉,又调整了药方,这才说起今日寺里的事情。
原来释海不久前被杖打了二十棍,其余胡言乱语的和尚也没好过,统统被杖责,又被各自的师父责骂一番,之后更是要罚抄经书,抄完估计也得大半个月。
说完后,释清佛子起身对坐在石凳的俊美青年庄重致歉。
林刁哪还记得当时那种小玩笑,没想到这么多人被责罚,不由吃惊。
“你道什么歉,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林刁把弯腰的佛子拽起来,他力气极大,动作有些糙,释清被拽得踉跄,又被强行着坐下。
释清神态温柔些许,点了点头:“林檀越心胸宽阔。”
“肉麻兮兮。”
男人笑出来,一侧唇角微微勾起。
他这笑颜十分少见,分外温和,引得顾缘君与释清都侧目,两人心中一动,想起往日,似是从未见过他这番柔和姿态。
往日里这人不是精力充沛的练武打拳,便是懒洋洋半闭着眼休息,要么就是作怪戏弄冰狸奴……
这般想来,这人竟如此颜色鲜明。
释清放在石桌下的左手一直握着拳,手腕上似乎还要这男子方才紧握时的滚烫温度,这温度烫得他更条胳膊不由麻痹。
“阿弥陀佛,天色已晚,小僧便告退了。”貌若好女的佛子起身致礼,顺手迁走了还卧在林刁怀里的小和尚释心。
释心十分不舍,一步三回头的跟在大师兄身侧走了。
“秋夜风凉,进屋吧。”
林刁垂睫扫了眼顾缘君发青的指节,站起身。
顾缘君感觉不妙,立刻伸手:“等等——”
“啧,等个屁啊。”男人眉眼深邃,稍一皱眉便透出十二分的凶气。
顾缘君一身脆骨嫩肉,一股浓郁的热气直扑过来,青年手臂穿过膝弯和后背,像是捏起一片羽毛,轻而易举的便将他横抱起来。
顾缘君缩在他怀里,冰冷的身体被这股热气环绕,呼吸都停了一瞬。
李伯站在小院暗处没动,这几日都是这林刁抱少爷进屋,瞅见少爷眼神,他心中暗叹。
也不知是悲时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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