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剑死得惨。
林刁活得也不轻松。
s-01刚裹挟着自己新上任的小伙伴从一片可怕的乱流中钻出来,代码都还在瑟瑟发抖,他虽然是个s级高阶系统,但也没裸身穿乱流的本事啊。
能活着从灭世乱流脱身,他俩何止撞了大运。
s-01被从上任小伙伴的脑子里生挖出来,现在依旧抖如糠筛,不仅是当时被林刁捏在手里的恐惧,更大一部分是因为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青年男人。
s-01没敢开口喊他,还在安抚自己抖动的代码,使劲儿按压下去。
正当初秋,天气高爽,管道左右地势平缓,草木稀疏,一条窄溪婷婷袅袅,顺着黄土官道叮咚流淌。
横躺在路上的是个寸头青年,穿着奇怪的短衣短裤,是从未见过的衣裳样式。
体态修长颀健,露出的肌肤十分健康,皮肤光泽,肌肉饱满,他五体投地趴伏在地,纵然如此,看着也极为与众不同。
如今多少百姓也只堪堪饱腹,身材大多瘦弱,他却不同,高大修长,看着就相当矫健猛烈。
s-01心惊肉跳后缓过了劲儿,见新宿主昏睡不醒,又忘了这人往日凶态,便在脑子里自称侯爷,嚣张起来。
s-01:“林刁!醒醒了!”
咋咋呼呼的在林刁的脑子里大喊大叫,见还不醒来,哈哈得意两声。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炸响,烟花鞭炮一齐狂舞,背景音是一首龚老师的《忐忑》神曲。
上蹿下跳,威风极了!
一通放肆的折腾,s-01哑火:怎么还不醒?
他俩绑的可是单方面同生共死的核心契约,s-01被林刁强行役使,这下才忧心起来,生怕林刁真有个好歹自己可怎么办。
车牙滚动,马蹄踢踏,车把式见到路心倒着人,一扬鞭,嘴里发出吁声。
s-01见到马车,想着这‘人可别碾过来’,他被林刁挖出来的时候能量尽数消散,现在这疯男人又醒不过来,要是来个人一刀把人捅了,可不就抓瞎倒霉了?
那是一辆外表平平无奇的马车,车把式是个瘦小老翁,面皮干枯,骨瘦如柴,黢黑的小手像是鹰爪似的攥着油亮的缰绳,手里马鞭结实柔韧,这小老头一扬手,便拽住了缰绳。
并驾的枣红双马十分乖觉,连脖子也未扬,哒哒的马蹄就一齐停下了。
这实在是个相当擅长驭马的车把式,绝不是平常百姓能养的起的人物。
车把式的声音却不像他那张老脸一样干瘦,要更年轻一些,他侧过身子对车厢里的人轻声细语。
“公子,这官道上竟睡着个寸头和尚,衣不蔽体,您稍带片刻,奴下马车将他拖开。”
s-01稍稍放心,幸好不是个驾车就碾的江湖人,不然自己也得跟着嗝屁。
车厢内传出咳嗽声,朴素的车门被一只细白的少年手推开,一阵奢靡药香便飘泄出来。
冰狸奴将车门推开些许,扶着公子,嘴里忧愁道:“唉……您吩咐我去看看就得了,何必劳驾尊身。”
“怎会有禅师倒在这种荒凉的地方。”
那公子声音因咳嗽而稍稍嘶哑,他抬眼,从里面往外看。
一张雪白玉面具便露出来。
这人竟在车厢内还戴着遮面的东西,令人不由怀疑他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扶着他的是个年幼的小少年,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十分灵性顽劣。
冰狸奴想扶他躺下。
“公子,管他的呢,您就躺下歇着吧,这荒郊野岭,谁知他是好是坏——”
“架上车吧。”
那公子不等冰狸奴说完,咳嗽着伸手自径将车门推得更大,“还能要了我的命不成。”
他语气笃定,显然不惧贼人,也不在意生死。
冰狸奴大声:“公子!你又说这样的丧气话!”
路上这寸头禅师趴在那儿,扫一眼便能看清楚那露出来的一身肌肉,看着就身强体壮,十分凶健。
车把式二话没说,他坐在车辕上时还不觉得,一下车就看到了他矮小如孩童的身高。
那寸头青年竟真被架了起来,他矮如侏儒,架起那高大禅师的动作却没有一丝停滞,可见并非寻常人物。
冰狸奴也不敢再说什么,这马车内腔颇为宽敞,狸奴让开身子,搭手将这衣衫不整的禅师放在了车厢内。
伸手一碰,只觉入手肌肉灼热,这昏迷的禅师腿脚胳膊全露在外面,一进车厢,连空气都要滚烫几分。
这马车外看朴素无华,却内藏乾坤。
沉香桌条,雕花青铜炉,薄如蝉翼的狄纱,软如云雾的锦被,放满了各色物品的暗笼外缀着璀璨宝石与圆润珍珠。
那高大修长的禅师被安置在车内榻下,他四肢实在修长过分,原本宽敞的六人马车在他的身下竟拥挤起来。
冰狸奴性子跳脱,蹲在一旁打量着奇装异服的禅师。
“没有受戒,没有禅珠,没有僧衣……”小少年摇着脑袋,念念叨叨的否定,“这人真是和尚?我怎么看都不像。”
白发公子也透着面具打量起来,只见到这禅师相貌不俗,俊美锋锐。
冰狸奴眼眸一转,坏笑起来,伸手便要搜搜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然而就在险些碰触青年衣裤的时候,一只大手猝然握住了他的细瘦手腕。
禅师闭着的眼眸乍然睁开。
冰狸奴一惊,后退跌坐,被那诡异的右眼看得浑身直冒冷汗,上下牙齿疯狂打颤。
“妈呀!公子救命!有妖怪——!”
小少年屁滚尿流,哇哇大叫的往后躲,活像只被猫盯上的小耗子。
林刁放开了小少年挣扎的手腕,穿过了绞肉刀片般的虚空,此时全身血肉骨头都像是被捏碎了般疼得动弹不得。
他皱眉,从侧躺的姿势坐了起来,剥皮刮骨,冷汗直冒,连喘气都不敢大幅度,满头大汗靠在了车壁上。
s-01:“你终于醒了啊!”
多么熟悉的机械音。
之前一直从那些任务者的身上听到,有朝一日他林刁竟然也与这些垃圾玩意儿绑定了。
林刁浑身剧痛无比,脑子却还停留在世界崩溃之际,弟弟林剑急迫的脸上。
林刁懒得理他,端详起自己的处境。
车厢香雾醒脑,内里除了那炸呼呼的小孩,还有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这男人一身月白古装,玉白面具,银白长发,苍白皮肤。
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在面具后轻轻眨动,略带了些好奇,看着自己。
s-01:“宿主,你怎么不理我?喂喂喂?听得到吗?”
系统不甘寂寞,非要他回话。
林刁看向这马车内的白发男子,视线从他那面具往下扫。
“你看什么看,是我家公子救了你!”小少年又冒头,斥责他视线无礼,强撑着气势要分辨一二。
这禅师相貌深邃英俊,活像个野兽。
眼睛里、姿态里、气度里……全是没有丝毫隐藏的兽性。
冰狸奴半挡在公子身前,不高兴这禅师打量的眼神,又不敢真的上前。
林刁剧痛无比,深深吸气。
小麦色的肌肤上遍布细密的汗珠,滚动的喉结涩窒,缠起令人干渴的诡异氛围。
“不知禅师为何横倒在官道上?”咳嗽两声,白头公子措辞文雅,十分客气,“禅师似乎身有病痛?”
“歇歇就好。”
汗珠从额角滑落,浸入浓密剑眉,滑过折痕俊美的眼睑,打湿了睫毛。
林刁想着,约莫是刚穿过一个世界,有些影响,歇歇大概就会好。
这白发公子也是久病之人,对这方面极其敏锐。
从他紧绷抽搐的肌肉中看出他此刻恐怕犹如凌迟,定然是在经受可怕的痛苦,但此人竟然不露一丝苦色,仅是轻微皱眉,仰头靠坐在车壁上忍耐。
s-01发出刻意的大声,想引起他注意:“你第一次穿越世界壁垒,又是在乱流中,寻常人早绞死在里面了,没想到咱们运气这么好。”
林刁想:这系统妈的好烦啊。
s-01当了上万年的系统,自然通晓林刁现在是个什么惨况,更是在上个世界与这狠人多次交锋,最后直接被林刁给拿捏了。
现在他可是林刁的绑定系统,有意气他。
s-01:“你忍忍,习惯就好,忍个几十年也就习惯了。”
小人得势,十分猖狂。
林刁是凶猛,可这千刀万剐,一时半会儿还能咬牙,几十年可就要忍成乌龟王八了。
林刁嘴角抽搐:“我可去你妈的,你什么意思?”
林刁不常骂人,可见的确是疼得不行,他十分粗暴的开骂脏话。
s-01被骂,舒爽死:“你终于肯理我……”
颇为幽怨。
林刁忍得眼睛发红。
“你他妈废话少说,这痛感什么时候消,疼死我了!”
s-01嘻嘻嘻,损色贱样。
“只要收集能量就能打散世界壁垒带来的负面影响,在此之前你都要疼着了。”
林刁沉默了,疼得已经有点神志不清。
因为世界想要自救,给了林刁读取系统与任务者心音的能力,导致林刁双眼缺陷极大。
当然,这缺陷在他人看来是因林刁父母乃是近亲生子造成的。
也是因他右眼只有白冷冷的眼球,并无眼膜、虹膜、泪腺等,甫一睁眼,倒是把冰狸奴吓了个魂不附体。
白头公子本是想着帮扶一把落难人,没想到这男子右眼如此奇特诡异,配在他那张俊美凶烈的脸上,竟有股诡谲妖异。
看着不像是人,倒像是阴山兽主。
此时距离林刁进马车内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外面忽然噼里啪啦下起瓢泼大雨,原本秋高气爽的天空古怪的灰暗起来,明明才过午时,看起来竟像是入夜。
大雨中,马车也未停歇,车轱辘翻动前行,卷起泥水。
林刁已经痛得失去了意识,只靠着车壁,汗水直淌,浑身肌肉时不时抽搐抖动。
“他、他怎么了……”
冰狸奴不敢推窗,生怕自家公子被风吹着,鼻尖却已经嗅到了雨前的土腥味。
“他看上去像是要死了。”
白发公子倚在云榻上咳嗽,白玉面具一直未曾取下,伏在上面咳了会儿,用帕子捂了捂嘴,喘气看向一直靠在车壁上大汗淋漓的青年男子。
那男子在热汗下像是一尾刚出水的巨蟒,忍耐的神色竟极为浓艳,原本凶悍暴烈的气质变得让人想要侵犯一二,那遍布热汗的俊美躯体,直教神人也难以把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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