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要走,就该处理在江南的诸事。第一件,便是将醉仙楼卖了。自己一去不回,还是得找个好买主。

    原先的主人听到这个风声,来见了她一面,以比原价低两层的价钱将这座楼买了回去。

    那人带着文书契约去了官府过户,白蔓等他回来时,在二楼之上,眺望南湖,只觉得物是人非。

    在很久……也不是很久……几个月之前,她还在这南湖之上和黄药师饮酒谈天,听他吹箫,陪他比划。到了如今……景还是旧景,人的心情却不像当时了。

    白蔓不知道他会不会来送自己,她有些期待黄药师来,又盼着他最好别来。

    如果他来了……自己要说什么呢?

    “官……您请……”

    丘处机举着铜缸上楼来,将木制的楼梯震的响亮。白蔓回过神来,看见他上来,不悦道:“今日不接,让他走。”

    店小二转身对着丘处机点头哈腰,小心道:“道长……我们东家说今日不接……”

    丘处机将铜缸放下,问道:“你既然开门,哪里有不做生意的道理?”

    白蔓此刻心烦得厉害,当下就道:“你是自己走,还是要我送你走?”说完又让小二下去,这件事跟他没关系。

    “你……果然和黄老邪为伍之人,都是蛮不讲理之辈。”

    丘处机说完之后,见那人转过来望着自己。白蔓神色变冷,淡淡道:“你再说黄兄一句不好,我就让你知晓什么是蛮不讲理。”她见这道士年纪一大把,在牛家村所见却不过如此,再见丘处机神色不忿,又道:“像你们这种蝼蚁之辈,也就只能在嘴巴上出出气了……”

    “你……”

    “自来强者为尊,你既不是我的对手,就该俯首听命猜对。不然呢……要我忍让你吗?你以为我像黄兄的脾气那么好啊?”

    黄药师的脾气好?丘处机简直要气笑了,他就没见过这么颠倒黑白之人,正待说些什么,又听见脚步声,转头一看郭靖正失魂落魄地上来。

    白蔓瞧见黄蓉不在他身边,再见他这副模样,问道:“黄姑娘呢?”

    郭靖木然地抬起头,见是白蔓,想到他当时站在黄药师身边为他挡下那一掌,必然是和他一伙儿的。他现在满身的怒意悲愤,想到师父们好心好意,但是却惨遭黄药师毒手,他恨极了黄药师,为五怪安葬时,见他们手中还被塞着珠宝,觉得那珠宝甚是肮脏。

    白蔓见郭靖不答,蹙眉追问:“黄姑娘没跟你在一起吗?”她知黄蓉将一颗心全部交付给这个人,便是被伤得遍体鳞伤,也不肯收回,此时见郭靖神色木然,一副没了神采模样,疑心他未婚妻趁他们走后,又折返将黄蓉杀了……

    她走上前几步,见郭靖紧握双拳,极力克制,又听到脚步声,向下一看,正和上楼黄药师双眼相对。

    “黄兄?”

    郭靖立刻转身凝神定睛,见一人悄没声地走上楼头,一身青衣,却不是黄药师是谁?

    黄药师见到白蔓,正还发愣,忽觉劲风扑面,郭靖一招“亢龙有悔”冲击而来。这一掌当真是使尽了平生之力,声势猛恶惊人。他身子微侧,左手推出,将郭靖掌势卸在一旁。

    白蔓见着这等攻击,伸手去拉黄药师,将人拉到自己身后来。她挡在黄药师身前,厉声呵斥道:“你做什么?”

    “我……我……这老贼杀了我五位恩师!我跟他仇深似海!”

    “什么?”

    三人齐齐问出声,白蔓先就否决道:“不可能,黄兄是什么人?你师父是什么人?也配他出手?”

    丘处机却听得犹如焦雷轰顶,半晌做声不得。他只道可与旧友重逢欢聚,哪知蓦地里竟起祸生不测。他与江南七怪虽聚会之时甚暂,但十八年来肝胆相照,早已把他们当作生死之交,这时惊闻噩耗,心中伤痛之极,便恨恨地看着这两人。

    黄药师站在白蔓身后,好奇道:“六怪不是在桃花岛作吗?”

    他当时从白蔓宅子外面回来,在桃花岛待了几日,想着马上就是八月十五,该去醉仙楼找女儿了。此时江南六怪上岛来说有要事,可黄药师不想见他们,便让哑仆待,自己先走了。

    白蔓也是不信黄药师会杀人不认账的,她反问道:“蓉姑娘呢?她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郭靖仍是不答,脸色阴沉,眼中喷出怒火。黄药师见了他的脸色,疑心大起,只怕女儿已有甚不测,问道:“蓉儿呢?”郭靖牙齿咬得更紧,手微微发抖。黄药师凝目相视,郭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光,见他神色大异,心中更是惊疑,叫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将我的蓉儿怎么了?”

    他想起桃花岛上诸位师父惨死的情状,悲愤交迸,全身不由自主地剧烈颤动,眼眶也自红了。黄药师见郭靖始终不语,目中含泪,愈想愈怕,只道女儿与他因华筝之事起了争闹,被他害死,即刻就要拿这小子偿命。

    丘处机挡在郭靖之前,与黄药师斗在一起,两人在这狭小的屋内施展不开,先后从窗口跃向楼下。郭靖也随之要跟去,白蔓站在二楼之上,看着湖中一叶扁舟载着丘黄二人,正向湖心洲上的烟雨楼而去。她下楼去见了掌柜,看见楼下被打碎的碗碟,问道:“认识烟雨楼的东家吗?”

    “认识,可是……”

    “你去跟他说,一千两黄金,烟雨楼归我。”

    她想到黄药师怕是要在那儿和人比斗,不如将整个楼买下来,打成什么样子也无所谓了。

    掌柜惊了一瞬,问道:“一千两黄金,太……”太多了,可以买十个烟雨楼了……

    白蔓却是不耐烦说这些,“不够就让他自己加,多少钱我都要。答应了,就带他去宅子里拿钱,立刻去官府过文书。”说完就追着黄药师的踪迹而去。

    她出门后似乎想起什么,又跟身后追来的婢女吩咐道:“回去和阿宴说一声,我有要事,不陪她吃饭了。”

    白蔓上了船,船家见她出手阔绰,将小船划得飞快。等她到了烟雨楼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再往后去瞧见楼后空地上剑光耀眼,八九个人正把黄药师围在一处,心中焦急万分,见全真六子各舞长剑,进退散合,围着黄药师打得极是激烈,但却对他毫无性命威胁,先松一口气。又细细观察阵法,见黄药师仍是空手,在剑光杖影中穿梭,明知这些人奈何不了他,依旧忍不住心惊肉跳,为他担忧。

    这时情势已变,黄药师劈出去的掌力一招弱似一招,全真诸子逐渐合围,不到一盏茶功夫,众人似已挤成一团。眼见刘处玄、丘处机、王处一、郝大通四人的剑锋便可同时插在黄药师身上,不知怎的,四柄长剑却都贴身而过,终究差了数寸,若不是四人收剑迅捷,竟要相互在同门师身上刺个透明窟窿。

    白蔓在旁瞧着,强忍住心头焦急,不敢上前插手。在这个小圈子中相斗,招招相差只在毫发之间,捣乱和帮忙也就是一线之差。她捏紧扇子不敢长出气,神情越发严肃,看他窥破阵法的关键,才微微松些。

    黄药师即刻便要破阵,他笑道:“不意重阳门下弟子,竟不知好歹至此!”但见青影闪动,桃花岛主疾趋北极星位。此时阵法已乱,无人能阻。

    郭靖却是在二楼忍不住了,他在轩辕台前见识过北斗七星的奥秘,此时跳下来奔向北极星位。可白蔓一直在旁观战,见他奔去,伸手一抓,郭靖闪避不开,被她抓着自己的右手,反手一拉扯,将整只胳膊都卸了下来,疼痛难忍。

    白蔓用扇子打了他的穴道,将人定住,转身去看黄药师破阵,眼见他要恃主驱奴,正要破折而出。

    眼见全真派溃于今日,马钰一声长叹,深觉辜负先师厚望。

    黄药师从阵中出来,见白蔓正凝视着自己,眼中全是担忧之色。他破了这王重阳留下的阵法,将全真派打得服输叫饶,本该是欢喜不尽,意气风发。但见着白蔓,连这份欢喜之情都压了下去,心中带着几分恼意:她又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白蔓走到他身边去,将黄药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在他身上看不出半个伤痕,又伸手把了他的脉,见也无内伤,心中的那口气才松下去。她满脸喜色道:“真的太好了……你没事……”

    黄药师看着她抓住自己的双臂,话语中皆是藏不住的关怀,怒气稍去一些,心肠竟也软了,又忍不住想:她非故意欺瞒我的……不由得一阵迷惘,一阵恍惚。

    马钰从地下起身看着黄药师,拱手道:“黄岛主,多承你手下容情。”

    “好说。”

    “按理说,此时晚辈命已不在,先师遗下的这个阵法,已然为你破了,我们若知好歹,该当垂手服输,听凭处置。只是师门深仇,不敢不报,了结此事之后,晚辈自当刎颈以谢岛主。”

    白蔓心中挂念黄药师安危,这时便打定主要要两人共进退,再见他嘴边冷笑,像是要重重教训这些人一顿,又提高警惕随时准备同这几个道士动手。

    黄药师见她挡在自己身前,满脸警惕,心头欢喜,走到前面来,看着马钰道:“好,不愧全真首徒,还是知些好歹的。”

    见马钰惭愧地低下头,黄药师原本就是先将他们打得一败涂地、弃剑服输,再行说明真相。他生性傲慢,又自恃长辈身份,不屑先行多言,如今全真教已经一败涂地,黄药师心中得意至极。他道:“周伯通不是我杀的。”这话已经算解释,但其余六子却怒目相视,觉得黄药师好生敷衍。

    白蔓在一旁看着,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低声道:“黄兄,你还是多说几句话吧。”

    黄药师见着她的手指如白玉一般,搭在自己的衣服上称的更是显眼,心中又烦了起来,冷声道:“他们也配?”

    他这样的看不起人,在场其余人却都是怒不可遏,又只能忍气吞声。

    柯镇恶坐在地下,想到自己怕是不能报仇了,悲从中来,举起铁杖,向黄药师横扫过去。

    黄药师将白蔓拉到身后,伸手抓住柯镇恶铁杖的杖头,柯镇恶奋力回夺,铁杖纹丝不动。郭靖被点穴制住,眼中如要出血,他回忆起《九阴真经》中的解穴篇,却无论如何都冲不开穴道,只能眼睁睁看着黄药师挥手将铁杖甩出,当的一声,丢在地下,柯镇恶也被摔在地下,磕了个头破血流。

    白蔓见郭靖眼中的痛恨之色,也不像是作伪,问道:“你又何以如此痛恨黄兄?”

    “他亲手将我五位师父害了,还要假作不知?”

    柯镇恶接口道:“你自己做的事难道还不明白?靖儿,咱们就算打不赢,也得跟这老贼拼了。”

    “那证据呢?”

    “五位师父是我亲手埋葬,难道还能冤了他不成?”

    “冤了又怎样?黄老邪一生独来独往,杀了几个人难道还会赖账?你那些师父统统是我杀的!”

    “黄兄!”白蔓拉了拉他的衣袖,黄药师瞧她一眼,又听她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都清楚。他是桃花岛主,武林宗师,这世上又有什么事是他做了不敢认的?”又哼了一声,暂时不说话。

    白蔓站在黄药师身前,握着折扇,神情严肃。她正色道:“你们空口白牙说他杀人,有证据嘛?可别跟我说什么死在桃花岛就是他杀的人,那我杀了人丢去终南山,也是你们全真教杀的了?”

    “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是实话实说,要我心服口服,除非你们拿出证据来,否则少将杀人的罪名栽赃在黄药师身上。叫我知道,绝不与你们善罢甘休。”

    在场众人见这位美貌少年,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看起来斯文秀气。年纪虽小,却是一番威严之态,不敢逼视之感。如此口出狂言,又是如此维护黄药师,纷纷纳闷:这是谁家子弟啊?

    黄药师突然一笑,低头对白蔓道:“人就是我杀的,姓郭的小子惹我的蓉儿伤心,都是他师父教得不好,我杀了他们,还要将他们全家老小一概杀完。”

    他如果真是这样做了,全真教绝对不会与他就此和解,他们又是天下武学正宗,振臂一呼,黄药师就真变成人人仇视的大魔头了。

    “那又怎么样?”白蔓望着黄药师,“今日你要做什么事,我都陪你。”她顿了顿,又道:“你便是人人群起而攻之,便不是我的黄兄了吗?便是将来举世皆敌,我都愿意。”

    黄药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对众人道:“动手吧,爽爽快快地将黄老邪杀了,成全你们的这一桩功业。”

    “不,爹爹,不是你杀的,你千万别揽在自己身上。”

    众人一齐转头,只见说话的正是黄蓉。方才大家全神贯注场中争斗,竟未察觉她何时到来。

    黄药师见女儿无恙,大喜之下道:“好孩子,过来,让爹疼你。”

    这几日来黄蓉受尽了熬煎,到此时才听到一句亲切之言,飞奔过去,投入父亲怀中,哭道:“爹,这傻小子冤枉你,他……他还欺负我。”

    白蔓站在他们父女身边,见黄蓉脸上还有泪痕,再见她遮掩不住的憔悴之色,心想:爱果然是可怕的东西,黄兄如此爱她,她又有如此的才华、如此的家世的、如此的容貌,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但她却依旧要为一个无情无义之人伤心,可见爱一个人是不讲道理的。

    黄药师搂着女儿笑道:“黄老邪自行其是,早在数十年前,无知世人便已把天下罪孽都推在你爹头上,再加几桩,又岂嫌多了?”

    黄蓉急道:“不……不……不是你,我知道不是你。”她看着白蔓,忙道:“白叔叔,你劝一劝爹爹!”

    白蔓摇摇头,见黄药师伸手去打郭靖耳光,打完后又轻轻抚摸黄蓉的秀发。这一掌打得声音甚响,劲力却弱,郭靖茫然失措,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又抬头见在二楼看热闹,正在啃咬羊腿的老乞丐,察觉黄药师心中杀意渐重,多半是为黄蓉忍着,同他商量道:“黄兄,今日先罢手吧,蓉姑娘看起来憔悴,我们带她回去好好地休息几日。”

    黄药师迟疑地点点头,全真六子连着个小道士不敢拦他们,柯镇恶摔在地下,看不见,郭靖又被点住穴道,也拦不住,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眼中恨意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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