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收拾好了没有？只是随便出去走走, 你能不能别这么夸张？
柿子揉了揉脑袋，看着还在房间里捣鼓这个捣鼓那个的小桃桃，很是头疼。
这怎么进文工团以后, 里面的艰苦奋斗是一点没学到, 这花里胡哨的倒是越来越起劲了。
“臭屁鬼”
“等一下啦”
小桃桃对这镜子照了照，找了个和身上的蓝色衣服合适的蓝色发夹夹上, 再理了理小揪揪, 这才停下动作。
因为头发长长, 两个小揪揪现在已经到胸口位置了，应该说是小辫子了。
最后再给自己抹上雪花膏，就蹦蹦跶跶地走了出来。
“走啦”
今天周末放了半天假，刚好柿子煤场那边的活也干完了, 就打算带着小桃桃出门去逛一下。
说起来来城里这么久了, 小桃桃每天都是文工团和家里两点一线，基本上没去其他地方逛一逛，现在可以出门逛了，那可是高兴得不得了。
又是换衣服又是梳揪揪，又是擦香香，对此行可是期待得不得了。
“哎呀”刚出来脑袋上就挨了个蹦跶, 小桃桃抱头，娇气哀嚎，“疼得呀”
柿子睨了她一眼，才不上这个当, 往外跨步。
没一会，哒哒哒脚步声传来，她的大手中就多了一双小手，随之而来是甜甜软软的声音。
“走慢点, 你忘了你最可爱的小桃桃啦。”
柿子不说话啊，只是默默放慢脚步，然后把手中小手攥得更紧了，然后朝着外面走去。
小桃桃每天去文工团的方向都是朝着北的，现在逛街就是朝着南方了，那房子店子和路过的人都不一样，小桃桃看得津津有味。
若说第一次过来市里的时候是带着好奇看一次少一次的心态，现在出来就基本上是很悠闲的的逛街状态。
至少，她们还是能在城里呆上一段时间的。
他们市区说大不大，但是说小也是绝对不小的，走到西街的时候，早餐店，糖店，衣料店，书店……
这些都有
但是基本上都是要票的，空有钱的小桃和柿子只有望而兴叹，默默离开。
“等你转成城市户口，就有票了。”柿子默默小桃桃的脑袋以示安慰。
说起来，她们现在虽然有钱，但是在市里面能买的，也只有一些硬糖和偶尔运气好碰上的不要票的奶糖了，不过这比乡下更为艰难。
乡下因着本来票少，所以供销社东西会放宽一些，城里面不行，物资紧缺，每家发多少就是多少，完全没有讨价还价的道理。
而唯一能购买的糖果
小桃桃重重叹了叹气，她自己糖果都多到卖出去了，哪里还有多想吃。
不能掉牙齿变缺桃桃呀
转了一圈，柿子最后左绕右绕带着小桃桃往南街那边走去，那里多是一些五金店，修理店，还有回收站这些。
买新的买不到了，来回收站淘一淘倒是很可以的。
“让你臭美吧，一会就得灰头土脸。”柿子瞥了美滋滋臭美的小桃桃一眼，颇有些幸灾乐祸。
小桃桃吐了吐舌头，非常理直气壮然后很有道理地反驳，“可是洗小桃桃的衣服是你呀”
“……”失算了
狠狠揉了揉小桃桃的脑袋，柿子牵着人往回收站里面进去。
顶着被揉得乱糟糟的脑袋，小桃桃气鼓鼓地跟在后面，一脚一脚踩在柿子的影子上面，磨着牙齿。
不过这下报复也没坚持一会，回收里面乱糟糟的，从院子里开始就堆满了各种东西，再加上很少搭理，灰尘很大，从内而外散发着一股子霉味。
小桃桃一下子就安分了，紧紧牵着柿子的手，更是靠近了一些。
回收站的管理人员是个老爷爷，就坐在门口椅子上面，扇着扇子看着报，椅子边还有有着一个瞒着茶叶的陶瓷杯和一个热水壶，看上去可是悠闲自在了。
看到柿子和小桃桃姐妹俩过来，他坐直身子，声音和气。
“来选什么的？”
“想找些白纸报纸包书和当草稿纸，家里还缺些瓶瓶罐罐装东西。”
“自己挑吧，那些违禁东西可不许碰。”
老爷子简单一说，又躺了下去，然后提醒，“那小丫头可小心些，里面乱糟糟的，可别被东西给砸到了。”
“不会哒，我会躲开哒”小桃桃眨了眨眼睛，“谢谢爷爷提醒”
孙老头提醒了就继续躺在躺椅上，不管他们了。
两人空手过来，可是藏不了东西的。
收购站的东西不仅多，还很杂，最主要的是，都没有分类，只能这里弄一下那里找一下。
除了几份旧报纸旧本子，那些个瓶瓶罐罐不是坏到不能用的，就是一看就是违禁的物品。
柿子搜摸了很久，才找到几个看起来没问题的土里土气的瓶子。
挑挑拣拣以后，就打算离开了。
一转头
人呢？
再转头，就看到个小屁股翘在那里，那脑袋和脚都快被东西给埋住了。
就这，还在那里哈赤哈赤地拖着东西，就是这努力程度=100，实际战果=0
柿子没个好气地走了上去，然后提着人的后衣领就把人提了起来。
“你干嘛呢？”
小桃桃埋头不说话，紧紧抱着个小家伙，脚上还挂着个大家伙，小脸通红，双眼发光。
“收，收音机”小家伙抬了抬手上的大胶壳
“自行车啊”然后又提了提脚底下的铁架子
柿子沉默了，别哄她，她见识世面少。
这是收音机和自行车？
不，这只是废品
小桃桃正高兴激动呢，就看到柿子面无表情地看向她，然后面无表情地把她怀中脏兮兮灰扑扑的收音机拿了下去，把脚下的自行车再踢了进去，提着脏兮兮地她就往外面走。
“好了，我们走吧。”
“哎哎哎”
小桃桃瞪大眼睛，踢踢小脚，“别啊，别啊，我亲爱的姐姐，我最爱的姐姐，收音机啊，自行车啊”
“这里不要票呀”
“那里还有缝纫机，缝纫机呀”
小桃桃觉得自己可是厉害了，一下子就从一大堆废品中找到了三大件，三大件哎
“娶，娶媳妇用，给大哥二哥三哥四哥”
这大言不惭的，柿子翻了个白眼，拍了拍她身上的灰。
“那这才三个，他们四个人怎么分？”
小桃桃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下，骤然眼睛一亮，“那就不分了，都给姐当嫁妆。”
“……”
可把你厉害的了，你个小机灵桃。
柿子翻了个白眼，表示，“那都是坏的”
“坏的可以修，新的买不到。”小桃桃信誓旦旦
柿子有些狐疑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还可以修？”
这小桃子按理来说天天就只知道怎么吃和怎么赚钱
“小哥哥说的”小桃桃非常信任，“让小哥哥修”
说实话，柿子对此表示强烈的怀疑，但是又想到上次蔺清和给自己补课，又有些犹豫。
万一，真的能修？
小桃桃看她松动了，一鼓作气再次怂恿。
“买嘛买嘛，问问价格嘛。”
柿子瞥向她激动期盼的小眼神，到底想起了上一次她被卖掉的那些票，点了点头，“先问问价格吧”
孙老头马上快七十了，对于现在的这个岗位很满意，虽然一个月工资不多，但是十来块钱也是够他生活了。
“咚”地一声，孙老头吓了个哆嗦，还以为是刚才进去的小崽子被埋了，立马起身。
“爷爷，这个怎么换？”
这刚起身，就看到柿子一手一个坏自行车，一手一个坏缝纫机，上面还搭着一个旧收音机
也难怪动静这么大了
孙老头松了一口气，然后不带好气地说道，“自行车一块，这缝纫机就五毛了，那破收音机也给五毛，都是些破烂不值当。”
“不过要是想着修补就算了，都烂得不成样子了。”
孙老头对这些也有些了解，但是还是很纳闷，“这都从哪里翻出来的？”
这问题柿子没法回答，毕竟她也不知道小桃桃是怎么找着的。
“翻的呀”小桃桃可是高兴了，就是有些感叹，“但是好乱哦，一个人翻不动。”
“废话，这些都不知道放着多少年了，理都不好理，也就这几年的还能找一下。但是这也没个人来收，来来回回的，东西越堆越多。”
“我个老骨头，可是不行哦。”孙老头摇了摇头，颇带着些无奈。
小桃桃跟着叹气，她个小崽子也收不了啊。
“您家里人不帮您？这别的不说，前院给您弄出来了，这看着也舒服些。”柿子若有所思以后，跟着说话。
“哪里还有什么家人，这都一把年纪了，有地坐就不错了，不图舒服不舒服的。”
“那也不成，刚好我也是闲着，帮您收一下吧。”
“哎？”小桃桃抬头，觉得有些懵，总感觉哪里不对哎。
“哎哟，这有什么好收的，东西太多了，又重又杂没必要，小伙子。”孙老头摇头
然后就看到柿子手一抬，一个坏了一边的大衣柜就被抬了起来。
“……”
都没给孙老头整理思绪的时间，他就看到一个又一个需要费力搬运的他从来都没去动过的重物被移到一边，然后是零散的小东西
铁的，家具，书本，摆件，罐子……
孙老头看得有些傻眼
“买，付钱。”正看得傻眼呢，他就看到小桃桃站了过来，掏出两块钱递给他。
孙老头下意识地就跟着登记收钱，脑子晕乎乎的。
这两人是来干嘛的？关爱老人？
“还有这个”刚这样想着，孙老头又见小桃桃哒哒哒抱着东西跑了过来
有大壳子的本子，里面是花花绿绿的有票
有带着花纹的木盒子，上面抹着红色大漆
还有小凳子
大玩具车
……
“……”看着密密麻麻一大堆的东西，孙老头都有些噎了，“你都要？”
“都要”小桃桃仰着脑袋，非常认真地说道，然后过了一秒，又怂怂补充。
“便，便宜的话”
孙老头摇了摇头，有些好笑，又有几分无奈，“这都不知道你从那里扒拉出来的，都是几年前的旧物了，给你都算五分钱一斤。”
这些东西，换个说法那就是回收站的垃圾了。
不过倒也不能随便送，不然别人知道了这事可就没完没了了。
“总共三十一斤，给你算三十斤，一块五。”孙老头有些疑惑，按理来说这些东西可不该这么重，不过也只是以为进水了。
“还有钱没？”
“有，有”
小桃桃小脸蛋扭曲了一下，很是心疼地拿出自己的小兜兜，数出钱钱递给孙老头。
孙老头也有些咋舌，毕竟小孩子有钱的还真不多。
然后他接钱，接钱，接……
“咳”看着依旧死死攥着钱钱很心疼的小桃桃，孙老头轻咳一声，“要不，就不买了？”
“不”小桃桃瘪了瘪嘴，还是心疼地放开自己的‘辛苦’赚回来的。
小桃桃心疼地同时，想到自己已经花出去这么多钱了，于是颤颤巍巍又道。
“我，我再去看看”
“……”
一下午，本来是在悠悠闲闲躺着的孙老头就在看着柿子搬东西和小桃桃各种乱窜的时间中过去了。
等到要下班的时候，他立马喊停。
“好了好了，马上下班了，赶紧休息了你们两个。”
清理了一下午也只清理了一小部分的柿子擦了擦汗，停了下来，打算带着小桃桃回家了，免得太晚了回家她奶担心。
一回头
“……”
这是谁？
这灰头土脸宛如从土堆里钻出来的，头上脸上身上全是黑灰的，头发散开宛如鸡窝，只露出白白牙齿的小乞丐是谁？
柿子按了按脑袋，搬了一下午东西没觉得累，这一刻真觉
“你”
“回家啊回家”
小桃桃像是看不到柿子的崩溃一样，又指着地上一大堆自己买好的东西，特别高兴道。
“小桃桃的小宝贝”
难怪小哥哥会让她来回收站逛了，这里真的是藏宝库啊，就是灰了点。
用手擦了擦脸，又让脸上花了一道的小桃桃笑得宛如花儿
只可惜柿子现在欣赏不来，只想让这皮桃子屁股开花。
“这些东西太多了，这推车先借给你们，等明天再给我带回来。”孙老头指了指一边的推车
柿子有些心累，上前把那堆小桃桃选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推车上一放，然后对着那笑得再灿烂此刻也只是个小乞丐的小崽子一伸手，也把人给放了上去
“那我们先回去饿，麻烦你了孙爷爷。”挥手再见
孙老头也挥手
“这说反了吧”
然后他看着那被清理出来的一部分院子，忍不住乐呵呵地笑了。
再说小桃桃和柿子这推着一东西出门
一个在杂物堆里钻了一天，全身灰扑扑的，还有一个搬了一下午东西，更是一身灰土，这还推着一个大推车，上面摆放着一堆一看就是废品的东西
说他们是捡垃圾的那也是一点不违和的
接受了一路诡异视线的柿子从一开始的不好意思，到现在已经淡定得面不改色了。
毕竟，前面还有小桃桃这么个不要脸的朝着人挥手的厚脸桃，时不时还和路人搭个话。
“你好呀”
“我回家啊”
“旧东西便宜”
……
不过小桃桃真的这么厚脸皮吗？
那当然不是呀
但是小脸蛋都灰成这样了，反正也没人认得出来，小桃也就放飞自我，甚至还觉得在推车上挺好玩的，要不是柿子看着，她还能在推车上站着。
“小白菜啊地里黄……” 坐着坐着，小桃桃又开始哼起了歌儿
声音软糯甜美，曲调悠扬，很是好听。
就是这个歌儿配上现在这么个情况，淡定如柿子，也有些遭不住路人诡异的目光。
刚想叫停这作妖的小崽子
“曲桃桃？”一道迟疑的声音从路边传来，直接打断了小桃桃的哼曲儿。
“……”小桃桃停下唱歌，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穿着脸连衣裙小皮鞋干干净净的小芍
这叫什么？
柿子觉得，这叫恶有恶报
小桃桃觉得，这叫冤家路窄。
她立马严肃着一张脸，非常肯定而认真地说道，“你认错人了”
小芍还真的迟疑了一下，实在是这和小桃桃平日形象差距也太大了，但是，也不过一瞬
“真的是你”
小芍震惊，上上下下打量小桃桃，“你，你这是？”
然后不等小桃桃说话，她露出了然的神色，又骄傲地抬起头，带着些同情道。
“你放心，我不会和别人说的，我一定会堂堂正正打败你的。”
“就当今天没见到过你”
说着，小芍立马拉着她身旁年轻女人的手加快步子。
“那小叫花子是谁？”年轻女人也就是些小芍她娘问道
“不认识”
……
不是，你回来啊，真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小桃桃有些傻眼
“咳”柿子憋笑，“没事，等你回去解释一下就好了”
小桃桃觉得这一点也不好，也不唱歌了，就跟焉了的茄子一样。
“快，快回去吧，走快点。”
她不想再碰到小崽子了
柿子也总算是清净了
等到两人回家的时候，正好是吃晚饭的时候了，还没到家，就看到开着的大门。
姐妹俩还有些疑惑，一般情况她们奶就是关着门的，就是害怕被人偷艺了，到时候把编筐的活计抢走。
这是有人？两人迟疑上前
却没想到，刚到门口，她们就听到里面传来武曼珠的大嗓门。
“什么？说亲？”
姐妹倆都是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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