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十五年前,耶立中学!

    周五下午放学铃声一过,教室逐渐传来嘈杂声,不一会儿,成群结队的学生从教室走出,慢慢便聚集在了耶立中学的校门口!一眼望去,一张张稚嫩的脸庞上洋溢着纯真的青春气息!

    丁妍是那种一眼就能被找到的女生,即使是在放学的高峰期,她那张凝脂般白皙的小脸在人群中几乎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加上那高挑的个儿,虽然只有十三岁的她,却比同龄人看起来多了一份成熟和一份韵味!

    周末是大多数同学期盼的时间,可丁妍的脸上并没有丝毫快乐和期待,一会儿低下头,一会儿用惶恐的眼神四下打量着,当她再次抬头看向校门口的时候,惊恐的眼神显得无处躲避,身体猛地一紧,终究还是看到她不愿看到的那个人,她迅速抽离人群向教室跑去。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三两学生还在打扫卫生,丁妍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故作镇定的拿出课本,

    “咦!你怎么又回来了?”

    耳边传来的是同学香凝的声音,

    “我想做会作业再走。”

    丁妍心不在焉的回答。

    “那你一个人留在教室没事吧?我们已经快打扫好了!”

    “没事!”

    “要不我们一起陪你?是不是高老师要你留下来的?”

    “他是叫我留下来,可我不想!”

    丁妍说完,脸色黯然!

    香凝看了看旁边的金穗,努了努嘴!金穗是班里品学兼优的学生,话虽不多但性格直爽,待人诚恳。只见她一个健步上前,

    “老师是为了你好才叫你留下来的,你刚才是不是想偷偷溜走啊?”

    “没有!”

    丁妍怯怯地回答。

    “你可别忘了,是你爸妈把你交给高老师的,要不然高老师也不会管你!”

    丁妍没有回答,

    “你不想留下,也要告诉一下高老师!”

    金穗语气缓和了下来,她似乎察觉到丁妍那惊恐不安的神情!

    丁妍点点头,金穗转头对香凝说:

    “要不今天我们跟丁妍一起走,可以吗?”

    “那高老师会同意我们留下吗?”

    伍香凝带着疑惑的表情看着丁妍,

    “我不想留下,我想跟你们一起走!”

    丁妍嘤嘤而言。

    “怎么啦?你得把错题订正好了再回家,你们俩个先走!”

    人还没到,声音先到,抬头间,高老师已经走进教室!一张圆坨坨的脸上架着一副黑边眼镜,伍香凝看到一脸严肃的高老师,连忙扯了一下金穗,两人背起书包匆匆离开教室!

    远离教室后,两人才松了一口气,金穗凑近伍香凝,

    “我好像从来没看到过这么严肃的高老师!”

    “就是,怪不得丁妍不想留下来。”

    “不过丁妍的成绩确实有所提高,这应该是高老师的功劳吧。”

    伍香凝皱了一下眉头,

    “可丁妍一点都不开心啊,感觉好害怕高老师!”

    “那也没办法,老师这么重视她,应该感谢才对,要不是她爸妈交代,高老师也不会那么关照她。”

    “我觉得丁妍蛮可怜的,一年到头看不到爸妈,像个孤儿!”

    “我就坚决不同意爸爸妈妈都离家去外面打工不着家,说是为了下一代,都是骗人的,没有父母陪伴的日子,再有钱也没用。”

    伍香凝点点头,可脑子里一直想着高老师刚才的样子!两人不紧不慢地走出学校大门!

    教室里,只剩下丁妍和高老师,丁妍始终没有抬头多看老师一眼,

    “你今天怎么啦?慌慌张张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高老师的话并没有引起丁妍的注意力,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专注在自己的作业本上。

    “跟你说话呢!”

    高老师的语调明显提高了很多,丁妍停顿了一下手中的笔,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是有什么事不能说吗?”

    看着高老师紧追不舍的提问,丁妍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老师,

    “等一下你能送我回家吗?”

    “不是一直都是自个儿回家的吗?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要人送?”

    丁妍低下头,脸变得通红,沉默着!

    “没事。算了吧,我自个回!”

    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想到的话,一会儿又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埋头做起题目来!

    “做完这些我就走!”

    丁妍一边不停挪动着笔尖,一边神思恍惚地补充了一句。

    高老师看着丁妍做好的题目,还算满意,可丁妍今天的表现倒是让他心生疑惑,他看着孩子那心神不定的样子,还是有点不放心!可今天自己确实没法送,

    “那你一个人回去往人多的地方走!”

    丁妍点点头!没有过多的表情。不过老师的话,让她忽然想到学校后门,那里几乎没人能看到她。这一次她选择学校的后门回家!

    刚从山上下来的雨薇,刚绕出山路,就碰到行色匆匆的丁妍,雨薇感到十分惊奇,脱口而问,

    “咦!你今天怎么走这条路,这条路很少有人走的。”

    “你从山上下来吗?”

    丁妍并没有回答雨薇的话,

    “你在山上干什么?”

    “山上抓虫蛹,你看!”

    雨薇一边说,一边举起手里的小瓶子在丁妍眼前晃了一下。

    “啊?你这是要干什么?”

    丁妍身体本能的往后一缩。

    夏雨薇微微一笑,招招手示意丁妍靠近自己,并把手放在丁妍耳边、压低声音,

    “练蛊术!”

    还没等夏雨薇说完,丁妍的双眼已经瞪得溜圆,惊恐地跳离雨薇!

    “你为什么要练这个?”

    “喜欢啊!再说如果我做了蛊婆,就没人敢欺负我了,还可以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丁妍仿佛被点中了穴位,原地怔怔地呆站了一会,

    “你是说练这个可以保护自己?”

    丁妍又一个大跨步追上雨薇,

    “我阿妈是这么说的!”

    雨薇平静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自豪。

    丁妍没有再出声,只是默默地跟在雨薇身边!

    “我阿妈跟你一样,从她记事起就没见过她的阿爸阿妈。”

    夏雨薇一边说一边抬头看了看丁妍,

    “她跟我们一样大的时候,村里经常有一些坏人会欺负她。”

    “所以你阿妈就是蛊婆?”

    丁妍想也没想就接了夏雨薇的话。

    “为了保护自己,她只有这条路才可以走!只要别人不去欺负她,她是不会去害人的!”

    然后又加上一句,

    “不过我学这个不止是可以保护自己,更因为是自己喜欢!”

    坐落在俪耶与上塘村之间的威山是夏雨薇经常去的地方,虽然上塘村也有山,但只有这座山上才能找到她想要的虫蛹。

    每周周末放学,夏雨薇就带着提前准备好的小瓶子,偷偷从学校后门出去,跑到威山上兜一圈,或是石头下,或是大树下,时不时能找到一些她想要的东西。

    弟弟小雨的夭亡,以及杨晓夕的话,让夏雨薇从一个乖乖女变成了桀骜不驯的叛逆女孩。从她第一次踏进那间没有阳光的小房子时,原先的害怕和恐惧竟然在一刹那间荡然无存,当她带着愤怒揭开那一个个以为装着“魔鬼”的陶罐时,才发现里面残留的仅仅只是一些小动物的尸体。

    除了陶罐,柜子下面还放了一些书籍和一些黄纸。

    黄纸上有一些用墨笔画成的字和图。而图案看起来更像是一些符号。当她打开那些书的时候,那些文字犹如注入了魔力一般深深吸引了她!她仿佛明白了阿妈所做的一切!杨晓夕或许没有说错,小雨和小喋的死,跟小房子里面的这些一定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可对于阿妈,此时她却一点恨不起来,她甚至感觉到阿妈身上某种神奇的力量,让她很向往!

    她开始钻研这些书,除了上学,其余的时间几乎都是在小房子里度过,母亲近乎赞同的态度,更是让她心安理得无所顾忌。

    从书中慢慢认识到,这些陶罐里留下的小小的尸体,原来是母亲用来炼制蛊术的蛊虫,她的好奇性以及控制欲在不断的膨胀。

    “我可以学这个吗?”

    当她下定决心要学这门邪术的时候,她明确感受到这就是一门邪术。

    “当然可以!”

    母亲欧卡没有丝毫的为难,甚至可以看出脸上还洋溢着满意的微笑!

    “我想做那种功力深厚、最厉害的人!”

    似乎这已经是自己的人生理想,她甚至忘了自己当初走进这个小房间的初衷。

    欧卡没有反对,甚至很支持,她摸了摸夏雨薇的头。原以为女儿会反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可现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内心里一阵欣喜!

    “阿爸会反对吗?”

    “他反对无效!”

    欧卡阴冷的一笑!

    雨薇看着母亲这一笑,莫名的同情感油然而生,觉得母亲的身上好像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而这种同情感自然是来自对于父亲的怜惜!

    在雨薇的记忆中,母亲与父亲从来没有在她的面前大声嚷嚷过,不管在什么场合,总是给人一种相敬如宾的感觉,而自己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感受到来自父母的宠爱!但弟弟的夭亡,给了父亲沉重的打击,雨薇经常能感觉到父亲的惆怅和落寞!

    在父亲和母亲之间,她的感情砝码更倾向于父亲,在她的眼里,父亲高大伟岸,有文化,有修养!而母亲却不同,每次看到父亲在母亲面前时的那种唯唯诺诺的样子,和母亲那凌厉的眼神!雨薇就觉得,母亲才是家里那个做主的人!而母亲强势的背后让慢慢长大的雨薇细思极恐!

    现在,自己决定要做的事,在雨薇看来就是一件大事,所以不管母亲怎么认为,也不管父亲是反对还是同意,她都要明明白白跟父亲说清楚!她把父亲叫到村后面依着山的那块空地上,

    “阿爸,我决定学蛊术!”

    “什么?”

    以为自己听错了的父亲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片刻后,从来没有大声说过话的父亲,好像醒悟过来,大声问道:

    “你要学蛊?”

    父亲像看怪物似的盯着雨薇,突然,像疯子似的狂吼:

    “我作了什么孽啊?老天要这样惩罚我!”只见他一会撕扯自己的头发,一会捶胸顿足,又猛地扯住雨薇的双臂奋力摇晃,

    “雨薇,你不能学你阿妈,不能学你阿妈!”

    夏雨薇被眼前的父亲吓到都不敢说话,惊恐的盯着父亲,

    “你知道你阿妈害了多少人吗?你不能学她,不能学这个!阿爸教你学画画,将来我们就开画室,搞设计,好不好!”

    夏坤宇语无伦次的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你不能学这个,听到没有?你不能学这个,阿爸后悔啊!我不该遇到你阿妈,你阿妈是个魔鬼,你知道吗?我后悔!我后悔不该到这个地方来!你知道我有多想你的爷爷和奶奶,还有”

    “总之一句话,你不能学!”

    看着泪流满面、撕心裂肺的父亲,夏雨薇没有任何动摇,心意已决,此时才知道自己原来身体里流淌的更多的是母亲的血液!冷血,无情!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任凭父亲在风中凌乱。

    狂风暴雨般发泄后,夏坤宇终于慢慢冷静下来,她拉夏雨薇坐下来,

    “我想听你说句话!”

    “我就是喜欢!”

    不敢抬头看一眼父亲,生怕又惹他发火!

    “其实这也是你母亲的心愿,她是很希望你能传承她的!是不是她强迫你的?”

    “不是,是我自己想要做的事!”

    “你还小,不要那么快就决定!”

    “我只是想慢慢了解!”

    听到雨薇坚定的语气,夏坤宇低垂着脑袋,摊开双手,

    “如果你真的去学这个,我真的就连你都失去了!”

    “我不在你身边吗?阿爸别这样!”

    夏雨薇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夏坤宇!

    “你还小,你不懂,爸爸这些年受的苦没人知道!我这一天天的就是行尸走肉的活着,要不是你,我连活着的理由都没有!”

    “报应啊!我夏坤宇就命该如此!”

    夏雨薇没有接话,但父亲刚才的话,已经隐约让她感受到,父亲所有的痛苦来源于母亲!可她不知道要如何安慰父亲!

    回家后,父亲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跟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似的。对于夏雨薇以后所做的一切好像都已与他无关。

    从那天以后,夏雨薇开始心无旁骛地钻研起蛊术。

    为了炼术,就要养蛊。首先就要找到一些原生蛊的虫蛹,为了寻找这些虫蛹,夏雨薇常常在周末放学的时候独自上威山上找寻。每次等落霞下山,她才急匆匆赶回家!

    这次与丁妍的偶遇,让她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和自己一起上山的伙伴,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问问丁妍愿不愿意一起,刚想开口,丁妍突然带着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夏雨薇,下周周末放学我们一起上山可以吗?”

    夏雨薇毫不犹豫用力点点头,心里一阵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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