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明远面对一众惊掉了下巴的帮厨和伙计,  还有他的大管家,长庆楼名义上的东主史尚。

    “既然新东主入驻长庆楼,那么长庆楼就该有个焕然一新的气象。”

    “所以我决定,  ”

    明远将手中的小瓷盅放在一边,  站起身,  向面前的长庆楼团队一挥手。

    “从今天开始起,长庆楼,暂停营业,  开始装修。”

    “装修?”

    帮厨和伙计们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停业期间,各位不用上工,  工钱照发。”

    明远又大手一挥。

    帮厨与伙计们一听:工钱照发?啊那没事了。

    一时间所有人心中那根紧绷的弦逐渐放松,人们相互看看,  开始露出些笑模样。他们开始意识到,不管明远是不是一位“好”的东主,他至少是一个慷慨的东主。

    史尚却显得有些沮丧。

    “郎君,如果您不遣走黄厨,这几天……其实也不用停业的。”

    这位对汴京城了如指掌的“百事通”,  当然理解一位名厨对酒楼正店的重要意义,  自然也明白,  明远既然做出了决定,那么“停业”就在所难免。

    “嗐!”

    明远笑着向史尚虚踢了一脚。

    “这个弯子都转不过来?”

    “以前长庆楼的饮食生意不赚钱,全靠自酿酒撑着。未来一段时间虽然停业,但长庆楼照样向外批发酒水,不见得比以前更糟糕,  懂了吗?”

    长庆楼的酿酒是单独的一条线,  与黄仙无涉,  而叶俊生的人也还没有来得及染指。所以明远停掉餐饮这一块,  酿酒那边生意照做。

    史尚也马上反应过来了,笑嘻嘻地说:“原来酒可以照样卖给其它脚店啊!您倒是早说呀。”他和明远熟了之后说话也没有避忌。

    明远不再理他,自顾自背着双手,在长庆楼楼面上看了一圈,说:“是该好好‘装修’一下了。”

    这长庆楼多年没有经过修缮,酒楼里面还算是能看,但是很多小细节都泄露了这两年生意衰落的事实。

    更不用提外面已经渐渐褪色的彩楼欢门,招幌和灯箱——

    明远甚至想借李诫或者姚小乙来,帮他看看长庆楼的建筑结构有没有问题。

    这样一折腾,在十八万贯之外,没准又可以多花掉几千贯。

    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一转头,隔天整个汴京城就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汴京城有不少人嘲笑这长庆楼的新东主:“让黄仙卷了铺盖,却又找不到顶替的人。这不……如今得关门大吉了。”

    据说七十二家正店中有好几家,听说黄仙闲下来之后,就有意聘请他出山。

    这黄仙却故意拿乔,硬是说他辛苦了好一阵,如今正好趁这机会,歇一歇。

    有人认为黄仙这是“厚道”,也有人认为黄仙这是在给长庆楼的新东家台阶下。没准过两天这黄仙就重新出现在长庆楼里了。

    但渐渐的,市井里也传出流言,说是黄仙伙同叶俊生,搞垮了长庆楼的生意,因此叶家长房才不得不拍卖的。

    这件事虽然没有堂而皇之地登载在《汴梁日报》上,但是为“公开扑买”撰写报道的“记者”,点头说确有其事。

    据说旧主人叶鹏生也从侧面应证了这个传言,只不过他人已离开汴京城,没有人听到他亲口评价此事。

    黄仙的名声受损,原本热衷于聘用名厨的正店们,便纷纷把邀约又都撤了回来。

    黄仙愤恨不已,但也只能等待流言传过一阵之后,慢慢自行平息。

    处于事件中心的长庆楼,则一直十分低调。停业便停业了,反正以前食客也不算多。

    它家的“瑶光”在不少汴京城中的脚店都能够喝到。据说长庆楼供应时给了折扣,脚店代为售卖得越多,折扣就越多,所以脚店店主都热衷于售卖“瑶光”。

    业内人士,粗粗一算,便能猜到,这样一来,长庆楼赚得其实也不少。

    但作为七十二家正店之一,酒楼不开门,不营业,也不是个办法。

    就在全汴京城都在观望长庆楼的动静时,住在那附近的居民突然发现——真的开始装修了。

    长庆楼聘请了不少小工,将门外那已经陈旧的彩楼欢门拆下来,换上崭新的。

    马车通过汴京城中拥挤的街道,将上乘的木料从城外运至长庆楼门前。有木匠模样的人在楼前指指点点,应当是在指导小工们,应该修缮哪里,换哪里的木料。

    路过此地的汴京百姓大多窃窃私语,评价长庆楼的新东家:“……真舍得花钱啊!”

    “就是,以前归叶家所有的时候,几十年也没见他们这样修过房子。”

    “看来这新东家是认真想把长庆楼的生意做起来的。”

    恰巧这时黄仙想起来要为自己造点势头,便让人到处传播,说是长庆楼的新东家买下酒楼只是为了卖酒。

    长庆楼这上下一认真装修,黄仙的脸顿时被打得啪啪响。

    “这是七十二家正店之一,景灵宫外第一家。总要开门营业的吧?”

    黄仙挤在看热闹的汴京百姓们之中,望着渐渐焕然一新的长庆楼,发狠般地说。

    ——没人理他。

    相反,一群百姓指着楼上,齐声问:“那是什么?”

    “什么?”

    黄仙的眼神也被勾去了,望着长庆楼二楼,刚才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反射了日光,晃到了黄仙的眼。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黄仙身边,有个年轻后生大声叫喊。

    “他们早先把窗户都拆了去,现在在安新的窗子。”

    确实如此。长庆楼上的窗洞现在都空着,原本雕花的木头窗框都事先卸下。

    在长庆楼外,可以看见好些小工正托着新制的窗子,正等待匠人将它们安在窗上。

    “你们看,那窗户上好像有什么……亮晶晶的。”

    被运上长庆楼二楼的,全部是用上等柏木制成的窗框,窗框里是象眼窗格1。已事先拼接好,就等着安在窗棂上了。

    眼尖的人透过窗洞,已经能看清,那些象眼窗格可不只是简简单单的窗格。它们中间似乎镶嵌着什么,透明的,但是亮晶晶的,反射着日光。

    在长庆楼上施工的工匠们可不管外面的百姓在好奇什么,只管按照工序,将可以向外推开的窗户安装在窗洞上。

    这下所有人都看清了。

    一层透明的物事镶嵌在象眼窗格的木边框中间,不是其它正店通常用的薄窗纸,也不是富户可能会用到的透明蚌壳。

    人们一头雾水,全然不知那是什么。

    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是水晶!”

    这令在场的百姓全都感觉受到了惊吓。

    水晶作价多少,百姓们心中大致有数。

    如果这长庆楼的新东家,将水晶打磨成薄片安装在窗户上……那得是多豪阔啊!

    挤在人群中的黄仙也惊白了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这是错过了什么神仙东主?

    好在楼上有个工匠听见了楼外的议论,冲外头摇摇手,大方地解惑:“不是水晶,这是玻璃。”

    “玻璃?”

    长庆楼外,人人脸上一片大惑不解。

    玻璃是什么?

    终于有人想起来了:“我听人说起过玻璃!”

    眼光全向那边转过去。

    “……可那做玻璃的人,听说是个骗子啊!”

    ——切,真不靠谱!

    人们又纷纷把眼光转向长庆楼的窗洞。

    “听说他最近痛改前非了,还在城外开了一间……玻璃作坊?”

    人们立刻把眼光转回来,还有人当时便升起浓厚的兴趣,向说话的人打听玻璃作坊的方位。

    另一些人则无比迫切地希望能够靠近一些,将那种叫做“玻璃”的东西再看清楚一点儿。

    “借过,各位,借过,请让一让唉!”

    这时一座牛车缓缓驶来。堵在长庆楼前的汴京百姓自觉地让开一条道路。

    只见那牛车上填满了稻草,稻草中埋着像窗格一样的物事,上面也同样镶嵌着那些亮闪闪的“玻璃”。

    看热闹的人们顿时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跟在牛车后的两个工匠却很耐心地向围观市民解释:“这不是窗户,是罩在晚间点的灯外面的罩子。史东家说这是一个‘灯箱’!”

    “灯箱?”

    围在长庆楼外的汴京百姓此刻只感觉新名字层出不穷,脑子不太够用。

    “就是把灯烛放在里面点着,烛火能够透过这些个玻璃,映到外面来。”

    好心的工匠不忍心见到人们受好奇心的折磨,耐心地给出解释。

    “这些玻璃不惧风吹雨打,里面的灯烛在风雨天气里也一样明亮。”

    粗略解释过之后,工匠们七手八脚地将事先已经准备好的“灯箱”各部分组件拼搭起来。

    只见这用作“灯箱”的玻璃,又与长庆楼上新安的窗户有所不同。灯箱表面与窗户上一样,依旧是象眼纹路,但是纹路中镶嵌的玻璃,每一片虽然透明,但都是有颜色的。红黄蓝绿紫……各种不同颜色的玻璃交错排列于不同位置。

    “真好看!”

    挤在人群的最前面,眼巴巴地看着工匠们将这座“灯箱”在长庆楼前立起来的汴京百姓,忍不住叹出这样一句由衷感慨。

    “如果到了晚上,点上了灯烛……”

    有些人已经在想象到了晚间,整座灯箱流光溢彩的模样。

    工匠们却没有那么多闲暇时间用于想象。他们手脚麻利地将灯箱的每一面立起来,固定好,还按照设计安装了一个可以打开的玻璃小门,方便人们替换里面的灯烛。

    一时间灯箱装好,汴京百姓们一拥而上。

    得亏这灯箱前面都设有拒马杈子2,东西才没有被热情的人们冲上来挤碎。

    汴京百姓在“近距离”端详过“灯箱玻璃”的时候,又重新将眼光投向长庆楼二楼窗洞里装上的一枚又一枚“玻璃窗”。

    他们纷纷发出由衷的感慨——

    “长庆楼什么时候才能开业迎宾啊!”

    明远远离“装修工地”,此刻正坐在《汴梁日报》的编辑部里,阅读日报小编准备好的“头条新闻”。

    他怎么可能错过宣传自己的“利器”?

    自然是安排了记者,将长庆楼前出现的“玻璃窗”、“玻璃灯箱”和人们争相观赏的盛况,原原本本地报道了一遍。

    明远冲报社编辑点头,对详实的报道和栩栩如生的现场描绘表示非常满意。

    他买下长庆楼真的只是要做饮食酒水生意吗?

    不,他也是为了带货。

    如今宫黎的玻璃作坊已经雇佣了一批工匠,熟悉了制作平板玻璃的工序,也将成本成功压低。是时候可以让长庆楼带带货了,顺便也提高人们对长庆楼的预期。

    “您再看看这份开业公告。”

    明远不置可否地接过来,看过经过精心设计与排版的“开业公告”。这份“仿单”,将夹在明日出售的《汴梁日报》里,送往这座偌大城市的各个角落。

    上面写明:长庆楼将在八月初十开始“试营业”,八月十五月圆那日,正式“重新开业”。

    最终他点了头。

    这份仿单就立即被送去排版,片刻都没耽搁。

    然而明远却在想,从现在到八月十五,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

    这“长庆楼”,到底该经营什么样的美食才好呢?

    身为现代人的明远面临的选择太多,选择困难症当场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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