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中午,羂索都会回来和纪眠一起吃饭。
但纪眠一个成年人,每天只吃一顿肯定不够,几天下去腰细了一圈,脸色也不太好,她暗暗观察羂索的一举一动,终于在第三天吃了饭收拾的时候大着胆子和对方提了要求——
“明天我想吃麻婆豆腐和咖喱鱼。”
羂索瞧了她一眼,表情有点意外却什么也没说。
没想到第二天,纪眠发现桌上摆着她心心念念的麻婆豆腐和咖喱鱼一时有点愣神,她回头看羂索,这么多天难得觉得他顺眼了一小下,于是好心情地给他递了筷子。
纪眠起初还会在吃饭的时候状作随意地提起些话题,想着能不能套套话,结果每一次都被羂索一眼看穿心思,然后三言两语搪塞回来,纪眠尝试了几次之后就放弃了,对面可是千年人精,她哪里比得上?
所以等她安安静静吃饱喝足之后,好心地打算收拾下包装袋子,突然听对面的羂索说道:“吃完饭我带你出去,需要你的时候到了。”
纪眠手中筷子跌落:……所以这是断头饭?
-------------------------------------
“我们去哪儿?”
纪眠视线之内已经出现了帐的边界,明白羂索是真的要带她出去,于是故作随意地问了句。
“当然是去找天元。”
纪眠心里一惊,“你知道天元在哪儿?”
羂索闻言轻笑一声,“我没猜错的话,胀相在天元身边吧。咒胎九相图体内都有我的血,凭借血脉感知,我就可以在一千扇门里找到通往薨星宫的那一扇。”
纪眠有点不明白,“既然你早知道天元的位置,为什么一直不行动?”
“做了点准备,而且,天元的结界术我没办法打破,不管试多少次,都被禁止通行。”
纪眠搞不懂他在说什么哑谜,一会儿行一会儿又不行的,到底什么意思,于是有点不耐地追问:“所以我们现在有没有办法去薨星宫找天元?”
羂索扭过头看她,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缓缓道:“本来是需要烦恼的,不过我现在有了你,异世之人,天元的结界自然不足为惧。”
纪眠一愣,心头涌上一阵不祥的预感,“什么意思?”
“天元的结界术虽然登峰造极,但却无法限制异世之人,你难道不知道吗,眠之上?”
那声音像某种隐秘的口令直达大脑,纪眠瞳孔骤缩,脊背上倏地透过一股寒气,额头沁出了冷汗,她看着面前的羂索,他用着夏油杰的脸森森地笑,她却偏偏透过那双细长的眼睛看到一个身着白色狩衣的长发男子。
她刹那间想起一段被刻意模糊了的记忆,她原来是见过这样一双狭长的眼睛的。
纪眠两年前入职时空管理局,上班不到一个月就被分配了任务,说是有一个位面因为怨气过重有崩坏的风险,于是她跟着当时已经十年工龄的老员工小南前辈一起出差,目的地正是千年前的咒术世界。
那时正是日后的日本四大怨灵之一的菅原道真死后百年的平安时代,他生前一生为国为民,可天皇却听信了左大臣藤原时平的谗言,将他贬至偏远之地,最后郁郁而终。
菅原道真含恨而死,死后怨气太大,甚至已经影响到整个位面的运行,不光是普通人不敢轻易出门,就连咒灵也不敢。
纪眠他们的任务就是想办法化解菅原道真的怨气,小南不愧是资深社畜,每年上百个位面之间穿梭,淡定表示都是小场面,稍微了解了下情况就直奔当时菅原道真的后代——五条家。
纪眠他们当时的身份是五条家的门客,在去见传说的最强的六眼神子时,意外的碰到一个人。
六眼神子是当代最强的咒术师,在那个年代也被叫做阴阳师,每天有很多人拜见,纪眠和小南当时正在门外等待,一个披散着长发、穿着一身雪白狩衣的男人走了出来。
纪眠当时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恰巧对上男人的视线,这人面容清秀,长眉细眼的,却满脸煞气,看起来像是和里面的人起了争执,然后怒气冲冲地走了。
后来她偶然打听到,那个男人是藤原家的少主。在菅原道真被诬陷惨死后,菅原血脉和藤原两家对立已近百年,不知道那天藤原家的少主来和六眼说了什么,总之两人不欢而散,后来纪眠他们在五条家呆了一段时间,那人再没来过。
说回他们的任务,化解菅原道真的怨气,小南前辈断定不可能化解,只能转移,而转移的办法就是要六眼把他们老祖宗的怨气炼化成咒力或者说法力为己用。
这个不难做到,但是需要一定时间,于是纪眠和小南暂时寄住在五条家,被奉为上宾,按照当时平安年代的叫法,地位较高的女性被称作‘之上’。
干他们这一行,每年出差几十次,经历不同的世界观,一会儿原始社会一会儿赛博朋克,长此以往容易变态,所以每次回去之后都会把出差的记忆模糊处理,所以纪眠在听羂索叫她眠之上时,回忆了半天才记起来。
她心里一咯噔,一股恶寒爬上脊背,心中已经笃定羂索就是当时她在五条家门前见过的藤原少主,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能认出自己,还猜到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过想想也是,她身无咒力,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活上千年。
所以,羂索是要利用她这个bug,无视天元的结界去薨星宫?
他要怎么利用?除了脑髓移植纪眠想不到别的办法,之前还说看不上她的身体,骗子!
此时已经彻底撕掉脸皮,纪眠神色一凛,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他,一手捏着硬币,另一只手去探包里的狱门疆。
羂索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的动作,摇摇头笑了两声,从怀中拿出一个东西,说道:“你找这个?”
正是狱门疆!
纪眠的包里空空如也,她陡然一惊,心道是什么时候,就听羂索又开了口:
“别害怕,我对你很感兴趣,这次只是暂时借用下你的身体,你只需要给我腾出一半的脑容量。”
纪眠听着五官都皱成一团,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不愧是做非人实验制造出咒胎九相图的狠人,脑洞不是一般大,一人一半脑花这种事亏他想得出来。
她一边小心后退,一边心思如电,虽然五条悟被夺了回去,但羂索一时半会儿也应该拿他没有办法,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脱离,不然她可能脑壳不保。
“不必了,”纪眠义正言辞地一摆手,认真道:“我脑壳太小,你的脑花估计放不下。”
羂索对她的回应早已料到,也不打算再浪费时间,缓步朝她走过来,抬手去拉额头处的缝合线,掀起了他的头盖骨。
说时迟那时快,纪眠猛地弹出硬币,一时间滔天雷暴轰鸣而起,亮如银蛇般射了出去。
羂索瞳孔猛地一缩,方才还游刃有余的笑僵在脸上,显然没想到纪眠身无咒力竟然还会这一手,他侧身欲躲,但怎么比得过光速?汹涌雷潮已逼至眼前,下一秒就会将他吞没,羂索只能召唤出咒灵来抵挡,而纪眠趁这个空挡以最快地速度转身就跑。
她一路狂奔,直到冲过一个拐角才终于有点支撑不住停了下来,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嗓子火辣辣的,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没东西追上来,这才短暂地吐了口气。
现在只剩两发超电磁炮了,面对羂索这样的敌人,下一发击中的可能性几乎等于没有,必须尽快想办法。
逃出去?她之前就试过了,根本走不出这个帐,羂索说异世之人不受结界束缚,怎么她不行?
躲起来?在对方的帐里又能撑多久?随便来一个咒灵都够她喝一壶了。
纪眠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如此深切地体会到死亡的临近,心一点点凉下去。
他们虽然有生命保险,出差途中意外死亡会紧急脱离,但是感觉到的疼痛是实实在在的,而且会对精神造成巨大的伤害,所以每次出差都会去技术部门装备齐全以防万一。
靠,要不是她黑心的领导,她本来也可能手握逆天装备,没有六眼也得来个四眼吧?至于现在这么狼狈吗!
她手里紧紧捏着那枚硬币,硬币表面都烫了起来,她突然好想乙骨忧太,此前她还说硬币是她保命的东西,结果生死关头想到的却只有那个人。
如果自己被羂索抓到,那么之后乙骨忧太看到的就是开过颅,不、准确地说也不是她了,毕竟她一旦死亡就会强制脱离这个世界。
纪眠一想到她的狗狗男友可能会做出的崩溃反应,胸口就像压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同时又自嘲地想他们两个人谁更需要谁还真难说得准。
她在强迫自己冷静思考,突然有脚步声划破寂静,那声音不急不缓十分沉稳,一下一下回荡在空气中令她头皮发麻。
纪眠感觉自己就像被猛兽盯紧的猎物,她屏住呼吸,一点点后退,同时准备好发射第二枚电磁炮。
不管了,能撑一秒是一秒。
纪眠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死死盯着前方的拐角。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她觉得下一秒道路尽头就会出现辣眼睛的脑花时,不知道是哪儿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屏障被打碎的声音。
纪眠刚觉得地面都震了下,就听到不知道从哪儿、又或许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一声呼喊,声音像用某种设备放大了无数倍,带着绝对的臣服,响彻整个空间——
【纪眠,过来】
纪眠一下就听出这是乙骨忧太的声音,她的心狂跳起来,某种强烈的情感在胸中翻涌似乎下一秒就要喷薄而出。
乙骨忧太竟然找到了这里,还打破了帐。他的声音在空中声声回荡,最后一袅余音落下时,纪眠的身体自己动了。
她震惊地看着她的下半身竟然浮空了,紧接着像是有某种力量托着她,竟然越飞越高,这种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让她突然想到了狗卷棘的咒言术,于是瞬间明白了,乙骨忧太是在用咒言强制让她去到他的身边。
她的身体已经浮空三四米,纪眠低头去看,越过了建筑物,果然看到羂索站在刚才的路口边上,脸色奇差无比。
纪眠现在根本懒得理他,心里全是许久未见的乙骨忧太,身体会自己动,很快整座办公楼已经在她脚下,她抬眼去寻,几乎是一眼就看到远处的白衣少年,用尽全力呼喊道:
“忧太——”
乙骨忧太拿着一个扩音器站在办公楼的房顶,脸色阴沉,目光如鹰隼般凌厉地扫视周围,听到纪眠的声音猛地抬起头,覆满寒霜的眼眸在瞬间消融。
他没有片刻犹豫,扔了扩音器就朝她跑过来,速度快得近乎残影,他的心快跳出来,张开双臂,终于紧紧地把她搂入怀中。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