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走进家门,就看到了地上有一双女士鞋和一双男士鞋,心下明了,这是打算兴师问罪。

    他进客厅果不其然见到李葵轩和苏宁坐在沙发上,他停步站在原地,神色淡淡:“你们有事儿吗?”

    李葵轩一看聊江离就想到刚才被裴临烨羞辱的感觉,怒火中烧却又因为自己的利益硬生生压下。

    “你说有没有事儿!你什么时候交上了裴家二少啊,交了朋友也不知道邀请家里来玩?!还有今天的事儿,到底怎么回事?”

    江离就这么冷漠地看着李葵轩一声不发。

    长时间的沉默让李葵轩有点害怕,自我欺骗般大声嚷嚷:“说话啊!哑巴了?你妈没教过你礼貌?”

    江离环臂在胸口处,眸光微深阴戾睨着他名义上的父亲,怒不可遏:“我妈啊?你不是知道吗?我妈早就死了,我妈当然没空教我这些,你留下来的房贷欠条压得人都快没发喘气了,哪里有空教这些?让我朋友来家里玩?你说的可真是冠冕堂皇,我都快鼓掌喝彩了,你不当戏子都说不过去。你看上的是裴临烨背后的家族吧。你为了钱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婚内出轨,抛妻弃子,等我妈好不容易还完了,你又跳出来要我的抚养权,噢,养我的原因还是因为你身边的这个女人生不了孩子,你可…真让我恶心。”

    听到生不了孩子的苏宁骤然大怒:“江离,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你妈去世了,我们把你接到家里来,吃穿住行少你什么了?!我和你爸爸当初是真爱,追求真爱怎么了!!”

    被拆穿了真实目的的李葵轩正不知道怎么说,一听到苏宁的话,立马顺着说下去:“对,你苏阿姨说的对,你住着比原来大了不知几倍的房子,给你的零花钱一点也不少,你还这一天天的对我和你苏阿姨一幅答不理的模样,养狗都比你乖。”

    江离忽然觉得很好笑,每次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早就听烦了,他脸上的愤怒消散,此时淡然如古井,无尽的平淡。

    他的思绪跑偏,那段灰暗的记忆瞬间扑面而来。

    “我家小离真棒啊,学习好,脾气性子还好,以后一定会成为人见人爱的男孩子的,只可惜妈妈可能看不到了。”

    躺在病床的女人十分削瘦,五官和江离六分像,脸色格外的苍白。即使这样脆弱也可以窥探到女人曾经健康时的漂亮。

    她是江离的母亲——江俞婉。

    “不会的,妈,你不会有事儿的,胃癌还可以治不是么!我可以赚钱的!”

    江离听到女人的话语,稚嫩的脸上流露出了慌张,怕妈妈离开去世的恐惧让他死死紧紧抓住她的手。

    “小离要好好努力啊。”

    江俞婉看着儿子的神情,温合笑着,伸手轻抚摸他的脑袋,给他安全感与温暖。

    但她十分清楚自己没多少时间了,她早就知道自己得了胃癌,但是没钱来治疗。她的丈夫就抛弃了他们,她被迫从全职太太变成了打工人,为数不多的钱不是用来交江离的学费,就是去还房贷,还钱。现在治胃癌的钱,是卖了房后的钱,后面治疗的钱是小离补上的,也不知道这孩子从哪里来来得这么多钱,真让人放心不下。

    昏黄的路灯下,江离抱臂倚靠在灯柱上,时不时掀睫朝路边看去。

    没过多久,一辆炫酷的跑车停在了路口,车门打开,一提着黑色背包的女孩走下来。

    她踩着细长的高跟鞋走近江离,然后将包扔给他。

    “谢了,帮我狠狠揍了那个渣男,这是三万块,你的报酬。”

    江离展臂接过背包打开,确定里面是钱后随口回了句:“不客气。有单可以继续找我。”

    江离转手将钱全部交给医院,紧接着他去了夜市做时工,深夜继续去夜店打工,他就像个不停歇的陀螺。

    他不记得这种的日子过了多久,他一心只想要钱,要很多很多的钱,拿这些钱来给妈妈治病。他咬紧牙关,一步步去赚钱,将打工时所有的委屈与羞辱咬碎混着自尊吞咽入喉。

    他以为只要这样,就可以让母亲变得健康起来。可是江俞婉还是去世了,死在了大年三十那天的晚上。

    那天,病窗外霓虹璀璨,家家灯火通明。

    江离跑了好几天条街,好不容易买到了一碗热腾腾的饺子,他开心端着饺子到江俞婉面前。

    “妈妈,来吃饺子,新年快乐啊。”

    “小离啊…\"

    江俞婉极轻的摇了摇头,似乎光是这个动作便用光了所有力气,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江离脸上,想要把他的模样永远铭刻在脑子里。

    “以后啊,你要好好学习,和你爸好好生活,不要和他闹矛盾,好好在那个家里生活,然后快乐成长。”江俞婉的声音越来越小。

    江离意识到了什么,眼框泛了红,唇角扯出牵强的笑,努力吸吸鼻子,控制着眼泪不流出,带着哭腔哽咽:“妈,大过年的,你胡说什么呢,你肯定能长命百岁的。”

    江俞婉笑得更加缱绻,不舍补充道:“记得…在那个家好好生活。还有……小离,新年快乐啊。”

    江俞婉感受到她的呼吸越来越轻,她极度不舍地又看了一眼江离,想到最开始和李葵轩一起生活的时候,他们琴瑟和鸣,恩爱无比,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她缓缓闭上了眼,一旁的心跳图慢慢转变为直线。

    窗外嘭地一声,烟花在夜幕中炸开成花,照耀黑夜。

    江离呆愣的看着她闭上眼,双手无力捧住碗,碗坠落在地面,饺子七零八碎躺在地上,他动了动唇,没有发出声音,再次张了张嘴,依旧无声。明明是新年,他却在此刻如坠冰窟,不可自控地颤抖身驱,他深吸了一口气,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医生!医生呢救救我妈!!救救她。”

    在医生宣告死亡时间那一瞬间,江离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一滴又一滴又落下,润湿脸庞,视线模糊成一片。他再也没有家人了,从此以后的余生里,踽踽独行。

    江离就这么看着母亲去世,接着被所谓的父亲接回家。

    他做不到母亲说的那样,和父亲好好相处,亲如父子,但他已经最大程度去和平相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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