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春风藏情
夜色深浓,却万不敌谢征的眸色十分之一。
被他望住的顾战顿时有种被冷枪抵住脑门的阴寒感,连呼吸都屏住了。
为了缓解压迫感,顾战将手机揣进裤兜里,挠了挠后脑勺。顺势靠在了栅栏上,避免与谢征继续对视下去。
他叹了口气,“沫沫那丫头,就是太死心眼儿了。”
“我以为两年的时间她自己能够想开……”
听顾战这口吻,谢征便知道温情对他的心意他是知晓的。
也是,两年前的暑假,她就跟他表白过。
谢征也转过身和他一样,两只手肘随意往后搭放在栅栏上。
只听顾战接着道:“说真的,我是真把沫沫当妹妹,对她完全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感觉。”
“但是我又不忍心伤害她……”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不忍心对她来说会是更大的伤害。”
谢征拧眉,音色低冷。
顾战直言:“两年前我就委婉的拒绝过了,估摸是拒绝得不够狠,让她觉得还有希望。”
“那你就狠一点。”
“说得简单,你是不知道那丫头哭起来有多惹人疼惜,就算是天王老子也狠不下心对她放狠话你信不?”顾战歪头,心下也毛躁得厉害,“给我点时间酝酿一下吧,毕竟那可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邻家小妹,我一向拿她当亲妹妹的!”
谢征无法理解顾战的说法,但他也不能强迫顾战在温情这件事情上快刀斩乱麻。
更何况对于温情来说,顾战狠下心的拒绝也是一把极锋利的刀。这一刀若是落在她心上,她还指不定会被伤成什么样。
“其实吧,我一直希望沫沫身边能出现一个比我优秀的男生,最好让她自己移情别恋。”
“这样她就不会受伤,我也不用狠下心去伤害她不是。”顾战随便嘟囔了两句,却也算是个顶好的主意。
不过下一秒,他的话音便是一转,“就是沫沫将来的对象啊,得让我这个当哥的先替她过一眼。”
“毕竟我家沫沫如花似玉性子又乖巧,也不是一般狗东西能配得上的。”
谢征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算是相信了,顾战是真把温情当妹妹看的。
夸起她来赞不绝口不说,连对未来妹夫的要求那也是相当的苛刻。
典型的娘家人的心理。
似是察觉到谢征的情绪变化,顾战偏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从上到下。
打量半晌,顾战侧过身,勾着唇角笑得意味深长:“要不征哥……你试试?”
“要是你的话,或许真能让沫沫移情别恋。”
“试你妹。”谢征横他一眼,站直身,朝屋里走。
步子微快,行色匆匆。顾战未能察觉,只笑呵呵跟上去,不要脸地接了话,“对啊,是试我妹啊,你试试呗!”
谢征没理他,径直去了洗手间,把人挡在了外面。
屋里头,不明所以的陈向北和苏以南直勾勾望住他俩,一脸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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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第一周过去,暑热仍旧不散。
温情的大学生活步入正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唯一不足的是顾战那边,她半点进展没有,且对方似乎在躲着她。
开学第一天那晚喝了酒后打过去的那个电话,温情记忆深刻。
她不确定自己头脑发热冲动下的表白,有没有被谢征转达给顾战。
懊悔之余,温情自己也收敛了许多,尽可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敢再暴露半点自己对顾战的心思。
隐忍了足足一周,温情实在是忍不住了。
学校学生会招新的通知刚下来,她就跑去应招了。报的还是顾战在的体育部,就为了以后能够多一点正当理由和他相处。
进入学生会的第一天傍晚,学生会各部门干部有个小型会议。
据温情所知,每个部门正副级干部都要参加,而顾战恰好就是体育部的副部长。是以温情笃定他肯定也参加了这场会议,便在会议室外走廊里干等。
不为别的,就想正面堵顾战一回,跟他一起吃个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走廊尽头的天际,日头已经西斜。
这场会议从下午六点到晚上八点,足足两个小时才结束。
温情靠着走廊里的墙,腿都快站木了。
会议室的门一开,最先出来的是学生会的主席一行。
谢征身为副主席之一,就在其列。他远远就看见了等在过道里的温情,一身黑白碎花连衣裙,衬得她皮肤冷白,又被走廊里暖橘色的光晕映出几分温柔感。
单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足够吸引过往路人的眼球。
果不其然,和谢征一同走出会议室的几位学长全都齐刷刷将视线聚在温情身上。
尤其是她站直身子朝他们这边看过来的那一瞬间,谢征明显听见了左右压得极轻的吸气声。
只因温情身上那条裙子,裙摆右侧开衩,她一动,裙摆底下覆裹的瓷白长腿便若隐若现,像雾中白栀子,朦胧曼妙,纯欲勾人。
经过的男生们眼睛都快看直了,步子明显慢了下来。
谢征的视线也没敢在她裙缝间过多停留,视线往上抬,堪堪对上温情朝他投来的视线。
她那双眼睛远看黑得纯净,眼尾微勾,妩媚又不失灵动传神,会说话一样。
谢征看懂了温情的眼语,似乎是在问他顾战在后面吗?
视线碾过女孩微微上翘的唇角,谢征按捺下心中的悸动,越过几位学长,长腿阔步朝她走过去。
他端方伟岸的身躯高大如松柏,长身往温情面前一立,顿时遮挡住了来往行人在她身上来回探索,隐隐露着不轨的目光。
温情恍若未觉,只在谢征走近时急吼吼的问他:“谢学长,顾战没跟你一起吗?”
从谢征身后经过的几位学长喊了他一声,打了招呼先走。
从会议室里出来的人一波接一波,视线没少在他俩身上流连。
谢征往会议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视线回落到温情翘挺的鼻梁上,不答反问:“你是特意在这里等他的?”
温情点头,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有着与世无争的清澈的微光。
被她满怀希冀的双眼望住,谢征心头一紧,莫名有些不忍心告诉她,顾战今天没来开会。
她白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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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谢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温情察觉到了什么。
她嘴角的弧度逐渐平展,轻咬了一下饱满嫣红的嘴唇,“顾战他没来开会?”
谢征点头:“你找他有事?怎么不给他打电话?”
温情眼里的光一下子就暗了,写满失落,“打过了,没接。”
不仅电话没接,微信消息也没有回。
顾战躲她,傻子都看得出来。这让温情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讨人嫌了。
会议室里出来的人越来越少,走廊里也越来越安静。
到最后,天边残余的一缕昼色被夜幕吞噬,学生会开会的人也彻底走光了。
温情低落的情绪□□瘪的肚子一声不合时宜的叫声打断,她和谢征相继一愣。
后者以手抵唇,有些忍俊不禁。
半晌谢征才整理好面部表情,目光温沉地锁着温情瓷白的脸,“一起去吃饭吧,我替你打电话问一下顾战的行踪。”
其实不用打电话,谢征也能猜到顾战去了哪儿。
八成和哪个妹子有约,吃饭看电影去了。
就这么让温情回去,谢征怕她情绪继续低落,胡思乱想。
所以才提议跟她一起去吃饭,转移一下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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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城内纵横交错着许多条小吃街,不过最著名最热闹的还是医科大附近那两条。
谢征带着温情轻车熟路,从街尾扎进人群,目标明晰的拐进了一家卖豆汤饭的店面。
这样的天气,吃豆汤饭的人相对少一些。
即便是饭点,店里的客人也熙熙攘攘,还有不少空位。
店内开放空调,冷气将室内室外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谢征带着温情找了个靠角落的僻静位置,双双落座后,各自点了一碗老鸭汤饭和蹄花汤饭。
汤饭很快上桌,倒也不至于让相对而坐的谢征和温情陷入没话说的尴尬境地。
温情舀了一勺老鸭汤凑到嘴边轻轻吹着热气,并不急着喝。
坐在她对面的谢征则拿手机给顾战打了个电话,打了两次也没打通。
“他大概又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了。”话落谢征默了片刻,见温情小脸沮丧,便又违心的补了一句,“我刚才微信上问了陈向北,他说顾战今晚临时顶别人的班。”
顾战念大学后一直都在做兼职,寒暑假更是以兼职作为借口,没有回过东城。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很忙,温情却晓得,顾战不回东城有一半原因是避着她,另一半原因则是他父亲。
他们父子关系一向不太好。
虽然温情对谢征的说法抱怀疑态度,但她面上还是没有点破,感激地笑了笑。
两人各自陷入静默,吃饭的效率一个比一个低。温情发誓,她这辈子吃饭就没这么斯文过,主要是汤饭太烫。
吃完饭回学校时,谢征陪着温情去小吃街溜达了一圈,给她宿舍里几个嗷嗷待哺的室友带吃的。
两个人从臭豆腐的摊子走到卖鸭脖的店,又买了点关东煮和鸡柳、章鱼小丸子。
在谢征看来,这些东西都属于零食,根本不能当正餐。
“你室友就吃这些?”他帮温情拎东西,食物交杂的香味一阵阵往上窜,卤辣的香味几欲盖住谢征身上清幽的柚子花香。
温情正排在锅巴土豆的队伍里,不忘和边上的他搭话,“你不懂,我们小女生就好这口。”
“追剧必备!”她说话时唇角微扬,笑意真诚。谢征见了,心下宽慰了许多。
回去路上,他俩还遇到一个卖花的老婆婆。
推着小推车,包扎好的花束有大有小,有红玫瑰、白玫瑰,也有百合花、满天星,花开烂漫,几欲迷人眼。
温情和谢征路过时,老婆婆叫住了他们,“小伙子,给女朋友买束花吧。”
“十五块一束,不贵的。”
被叫住的两人双双愣住,随后又默契地互看了一眼,神色先后僵住。尤其是温情,颊侧飘起了可疑的红。
没等谢征反应,她已经慌忙开口解释:“婆婆你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老婆婆满是褶皱的脸上挂着慈蔼热情的笑容,视线在他俩身上来回一瞟:“不是吗?我看你俩很登对,很有夫妻相呢。”
温情差点因为老婆婆的话咬到自己的舌头,尴尬爬上她的眉眼,烧热感蔓延至她的耳根。
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脸皮其实挺薄的,唯独在喜欢顾战这件事情上练就了一副城墙厚的铜脸铁皮。
“小伙子,你说呢?”老婆婆笑吟吟看向旁边一直不做声的谢征。
男生垂在腿侧的指节已然蜷紧,生平第一次觉得,这个问题好难回答。
好在温情掏了钱,随手拿了一小束百合花,以最快的速度打发了老婆婆,匆忙终止了这个话题。
“谢谢婆婆,祝您生意兴隆。”温情话落,拿着花,顺势抓住谢征衬衣衣角,拽着他疾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待走远些,温情才松开男生的衣角,回头伸长了脖子朝买花的老婆婆的方向看。
彼时老婆婆已经寻到了新的顾客,正和一对小情侣说着话。
温情这才松了一口气,视线回到谢征身上,“老人家眼神不好,谢学长你别介意。”
谢征面色如常,只是压下长睫幽幽看了眼温情手里的花束,“我懂,做生意的话术而已。”
见他盯着花束瞧,温情把花递过去,“谢学长喜欢百合花?”
“还行,不讨厌。”
“那你拿回去吧,我对百合花有点过敏,闻久了会打喷嚏。”温情把花束塞给他,谢征僵着俊脸,很是不解。
只听温情接着道:“老人家一把年纪了,做点生意也不容易。”
“我刚才太着急走了,没来得及挑一束自己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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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征和温情在距离女生公寓不远的岔路口分开。
他在原地目送那抹倩影逐渐远去,方才拎着那一小束百合花往男生公寓的方向走。
一路上没少被人盯着看,无非是因为他手里那束花,与他本人冷沉的气质格格不入。
到公寓楼下时,谢征遇上了刚陪某个学妹看完电影回来的顾战。
顾战也一眼瞧见他,以及他手里的花。
嘴角几欲咧到耳根,“有情况啊,哪个姑娘送的花啊,怎么送你百合啊?”
“不对不对,你怎么会收姑娘送的花?”
顾战说话间,走到了谢征身边,顺势将手搭在他肩上。下一秒却被男生推开,保持正常距离。
谢征冷冷瞥他一眼,不答反问:“温情给你打电话发消息,怎么不回?”
沉沉男音夹在夜风里,冻得顾战浑身一哆嗦。
提到温情,顾战整个人都蔫儿了,“这不是你说让我对她狠心一些吗?我正努力呢。”
话音刚落他忽然察觉到什么,神色怪异地望住谢征,“你怎么知道我没接电话没回消息啊?沫沫找你了?”
谢征语塞,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来,长腿阔步往公寓大楼里走。
顾战跟上他,“她说什么了,哭了吗?”
在顾战记忆里,温情就是个小哭包。从小她就喜欢跟在他为首的一帮男孩子后面,爬树,下河……难免有磕着碰着摔跤的时候。
温情皮薄怕疼得厉害,哭的时候咬着嘴唇直掉泪珠子,模样别提多可怜。任谁见了,都要怜惜三分。
是以顾战最怕她哭了。
谢征想了想,只记得小丫头眼里毫不遮掩的失落和沮丧。
等电梯时他幽幽开口,问顾战,“为什么不喜欢温情?没想过跟她试试?”
毕竟顾战这个人交女朋友,也就对对方三四分的喜欢。谢征不信他对温情连那三四分的喜欢都没有。
学校里多少学姐学妹被顾战霍霍过,怎么他就唯独对温情下不去手。
谢征想不明白,总觉得这样的顾战,潜意识里还是把温情看得很重要,万一是喜欢不自知?
这个问题顾战愁了很久,抓耳挠腮半晌,直到电梯到了,他才组织好语言:“可能在我心里,沫沫她永远都是三岁半的小丫头。”
“我认定她是我妹妹……”
“你说我要是对三岁半的小丫头下得去手,那我得多禽兽?”
他也不是没想过和她试试,但就是想一想都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实在过不了心里那道坎,自然也就打消了试一试的念头。
谢征进了电梯,隐约明白了顾战的意思。
再三确定顾战对温情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后,他陷入了沉默。
倒是顾战追问起来,“你怎么这么问?”
“是沫沫跟你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谢征淡淡回了一句。
后面的话他没说。比如他觉得温情比顾战之前交往过的那些女朋友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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